“不用,我都带齐了。”
出去了一会儿,白屿带回了毛巾、拖鞋、睡衣、蚊香等日用品,还给棠荔枝带回了一些水果和牛奶。
白屿踏进卫生间,想把门关上,但是用力拉了好几个回合都关不严,总是露了一条窄缝。门是塑料的,他怕再用力会把整个门框掰下来。
“锁不上就算了吧。”棠荔枝调侃道,“我又不偷看你。”
水声开始哗啦啦地流淌。卫生间很小,白屿洗澡的身影倒映在磨砂玻璃门上,水蒸气像蛇一样从门缝里钻出来。
屋内变得更加潮湿。
沐浴液的清香弥漫到了整间屋子。
空调已经开到了25度,但棠荔枝仍然感觉有些燥热。
她拿出电脑来翻看明天要采访的提纲,眼神扫过一页,脑子里却什么都没有记下。
过了一会儿,水声停了。
她虽然背对着卫生间的门,但听得非常清楚,他在擦干、穿衣。
湿拖鞋踩着翘边的木地板啪塔啪塔出来。
“我好了,你去洗吧。”白屿穿着淡蓝色的长袖睡衣,手上拿着毛巾擦着湿发。
“哦……”
狭小的空间内又多了一个人,棠荔枝的所有动作都变得僵硬起来。
“那个……我要开行李箱。”棠荔枝指了指白屿的脚旁。
“哦,不好意思。”白屿为了给行李箱腾地方,只能先坐在床上。
24寸的行李箱只有一半能铺在地上,另一半只能靠在床腿上。
她匆匆翻出了换洗的内衣裤和睡衣,便一个箭步跨进了卫生间。
幸好洗澡水足够热,滚烫的热水淋在身上,这是劳碌多日的唯一安慰。
洗完才发现 —— 糟糕。
刚才进卫生间的时候太着急了,没把毛巾拿进来,干发帽也没带。
身上的水还好,可以拿换下来的衣服随便擦一下,但是头发上的水怎么办?
她只能硬着头皮求助门外的那位。
“白、白总?”
白屿从座椅上起来,走到门边轻声问:“怎么了?”
“额……能不能帮我拿一下毛巾,还有干发帽?”
“好,在哪里?”
“行李箱夹层……”
“稍等,我找找。”
白屿在棠荔枝的行李箱中翻找时,不小心碰到了她的白色小三角内裤,心中顿时一热。
他不敢多看,赶忙将东西归位,拿着毛巾和干发帽,起身准备从门缝里递进去,忽然又撤了手。
“找到了吗?”棠荔枝问。
“以后不要叫我白总,叫白屿。”他突然说。
“哈?不太好吧?”棠荔枝隔着磨砂玻璃门对他说,“你职位比我高,年纪又比我大,也算是半个长辈了,直呼其名不太礼貌吧……”
“不用提年龄的事。”白屿红了脸,仍站在门口,但还没有把毛巾和干发帽递进去,他肃声道:“叫白屿,我给你毛巾。”
“哦。”棠荔枝觉得他今天简直莫名其妙,“白屿,求你把毛巾给我,行了吧?”
“给你。”白屿一只胳膊从门缝里伸了进来。
“谢谢。”棠荔枝接过。
她擦干净身体,换好衣服,吹完头发出来,见白屿已经躺在了飘窗上。
虽然飘窗上有一席软垫,但软垫非常薄,而且飘窗很窄,白屿一米八五的大个,只能侧身蜷缩着睡。
棠荔枝擦了面霜,便关灯上床,与他的距离只隔了一个手臂。
黑夜中,他们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抱歉,让你受委屈了。”棠荔枝对着一片黑暗说,“你从来没住过这么差的小旅馆吧?而且还是……还是睡在飘窗上。”
“没有。”棠荔枝听见白屿翻了一个身,朝向她的方向,“你难道还住过比这更差的?”
棠荔枝坦然道:“上大学的时候和柚子穷游,住过比这还差的,只要80一晚。”
白屿说:“我很小的时候,我们一家三口住的是普通的老房子。但是比这里干净、明亮、整洁,最重要的是,那时母亲还在。”
“你一定很想念那段时光吧?”棠荔枝说,“一家人在一起的日子总是让人怀念。小孩子没什么贫富概念,只要爸爸妈妈对他好,他就是满足的。我爸妈走了快二十年了,我对于他们的记忆早已模糊,甚至有时候要看照片才能想起他们的样子。有时候会想,人死掉了真的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吗?他们会不会在另一个世界看着我?他们还记得我吗?等我有一天死了,可以见到他们吗?”
棠荔枝很少在别人面前谈论生死话题,包括柚子和秋月熙在内。而且知道她家境的人,也都会尽可能避免在她面前谈论生死,怕勾起她悲伤的回忆。
只是悲伤已经过去太久,成为了无法言说的隐痛。
不管是谈论起已故的父母也好,还是谈论起孤儿的话题也好,她早已不会流泪了。只是心中有一个大窟窿一直漏着,她无能为力,任何人都无能为力。
白屿的语气很轻:“他们一定在另一个世界看着你。看到你茁壮成长、看到你做着热爱的工作、看到你成为这么优秀的姑娘,他们一定非常骄傲。”
“是吗?”棠荔枝笑了,不过她仍然谦虚道:“我哪里优秀,我做的还不够。我还有好多好多目标和愿望没有完成,我要继续加油努力才行。”
白屿在黑暗中一字一句道:“我可以帮你。”
棠荔枝看不清他的脸,但能感觉到他认真的语气。她心中微微一颤,好像一根琴弦轻轻在胸腔拨动,余音回荡在脑海里。
她的身体不自觉地蜷缩了一下,呼吸也微微停滞。
她知道他的意思。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打破沉寂:“谢谢,你已经帮我够多了。如果未来有机会的话,希望我也可以帮到你。”
白屿在暗夜中笑了。
他的笑很厚重,但是音量并不高,像是大提琴的共鸣,令人安心。
“一定有机会的。”他说。
二人就这样在黑暗中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困意袭来,棠荔枝逐渐睡去,而白屿几乎一夜未眠。
第二天清晨。
天还没有亮,棠荔枝在朦胧中就听见卫生间里洗漱的声音。
她实在睁不开眼,翻了个身又睡去,直到闹钟把她叫醒。
太阳已经高照。
她迷迷糊糊揉了揉眼,大概过了两秒才意识到,她此刻在天津的一家小旅馆里。
她赶紧朝飘窗看去。
飘窗上只有枕头和毛毯,整间屋子里只有她一个人。
白屿呢?
她下床、换衣服,瞥见桌上已经摆好了包子和鸡蛋,下面压了一张便利贴:
【我上午回北京有事,晚上再来看你。祝采访顺利。】
她心中一暖。
昨天的一切,不是做梦。
因为晚上能再见到他,她今天的工作格外有动力。心中有一个人,整个世界真的会变得不一样。
她麻利地洗漱完毕,三下五除二吃完早餐,收拾好背包出门。
她今天走访了某消防支队牺牲战士的幸存战友和领导,拿到了非常多的照片和档案资料,收获颇丰。
采访结束后,已经晚上七点了。她在支队附近的一个摊位上买了一个煎饼果子,一边吃一边走回旅店。
快到旅店门口时,她看见路边停了一辆大G,看车牌是白屿的车。
白屿从后视镜看到她回来了,下车迎她。
“你不用回去了。这家旅店是卖.淫.窝点,已经被查封了。”白屿下巴往旅店方向指了指,几辆闪着红□□的警车围在旅店前面,门口还拉了警戒线。
“啊?”棠荔枝惊道,“那我的房费怎么办?还能要回来么?”
“给你,”白屿给她一个信封,“总共是1050,旅店退回来的,你点点。”
棠荔枝半信半疑地接过信封,数了数,“不对啊。我一次交了7天的房费,所以老板给我打了个折,按照每天130算的。我昨天已经住了一晚,所以应该退我6天的房费,就是780。”
白屿千算万算,也没算到这一点。他有点尴尬地想糊弄过去:“给你就拿着,反正是多给不是少给,别计较那么多了。”
说着,便把棠荔枝往车上推。
“唉等等,我行李还在房间!”
“已经放后备箱了!”
白屿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把她哄上车。
棠荔枝系好安全带,白屿一脚油门驶离了这条鱼龙混杂的小吃街。
开出去大概十几分钟,她忽然反应过来了:“我说,这家旅店该不会是你举报的吧?”
“举报什么?”白屿装傻。
“举报旅店是卖.淫.窝点。”
“怎么可能?我怎么知道它什么情况?”
棠荔枝眼珠子转了一圈,“你那么神通广大,想知道什么不行?”
白屿笑了笑,不语。
“我们现在去哪?”
白屿单手握着方向盘,“换个好酒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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