荞麦凝视着一家三口进屋的背影,越觉得自己胸口疼的厉害,她努力稳住自己有点摇摆的身体。
她冷极了,想将地上的棉袄捡起来穿上,但是那血染的湿透了的棉袄根本就没法上身了。
荞麦摩挲着双腿站起身来,这里根本就不是她的家。
她的家在哪里?她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噎住了,阵阵剧痛。
她想,她要是有个属于自己的家,让她付出任何代价都可以,可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荞麦走出大门,巷子里没有人烟,她不知道自己能去哪里。她漫无目的的一直往西走,那里有黄土高原上最深的沟。
雪地里留下一串脚印,在雪地里走的久了她发觉自己的眼睛似乎看不见了,眼前一会儿白一会儿黑。
那时候她不知道雪盲,走了很久很久,她终于来到了西沟沿。
山上,沟里,地上全是雪,沟沿上的风比院子里凛冽多了。她往单薄的衣服里缩了又缩,无济于事。
她望着宽阔的沟,想要跟沟拥抱,忽然眼前一黑,双腿不听使唤就倒下去了。
她能感受到自己倒下去了,想要紧紧的抓住什么,可双手空空如也。
于是,她只能任由自己倒下去。倒下去的瞬间眼前出现了王母娘娘和蔼可亲的脸庞,她得到了王母娘娘的佑助,飘飘然上升了!
王母娘娘一勾手,荞麦就到了她跟前。
她看傻眼了,竟然跟真的一样!她不相信自己见到了王母娘娘,使劲儿的双手揉一揉眼睛,再眨巴眨巴,好像不是假的!她又伸出左手狠狠地拧了一把右胳膊,哎吆的一声喊了出来。
王母娘娘看着眼前瘦弱的荞麦,“你不应该叫荞麦。”摇摇头,慈眉善目可亲极了。
荞麦不明白,心里嘀咕:可我就是荞麦啊。
王母娘娘朝着荞麦甩了一下自己手中的拂尘,瞬间荞麦像变了一个人。
她穿上了又厚又好看的浅绿色锦缎袄子,头发乌黑发亮顺滑极了,头上还戴着她从没见过的玉镶金的淡紫色簪子,她的手竟也变的柔嫩细软了,脚上踩着暖呼呼的粉色绣花鞋,鞋子上绣一对凤凰展翅的图案,很是精美。
荞麦高兴极了,在空中转了个圈,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原来自己脚下踩着云彩啊,怪不得软绵绵的呢!她又试着跺了跺脚,踩不到底,却也掉不下去。
王母娘娘再一挥拂尘,荞麦的眼前闪现出一桌热气腾腾的美食,散发出的香气让荞麦情不自禁的深深嗅一口。她上前,精美的圆形檀木雕花桌子上整整齐齐的摆放着诱人的美食,会发光的红烧肉,她想吃却从未尝过的烤鸭,白灼青菜,晶莹剔透的白桃点心,黄灿灿的桃酥......
她努力的摸一摸自己的肚子,早已咕噜咕噜叫了。
荞麦默认这一桌子美食都是自己的,头也不抬的大快朵颐。
“你应该叫绮罗。”
荞麦刚才光顾着吃了,一时忘记面前的王母娘娘了,她抬起自己鼓鼓囊囊的脸庞寻声望去,眼前一片白茫茫,哪里还有什么王母娘娘啊!
荞麦赶紧闭上眼睛又躺下去,她的神情有些紧张,浑身的皮肤不由得紧绷起来,她抬起自己僵硬的手拽了一把头发,有点生疼。两只手捂住耳朵,她不想听沟沿上的北风潇潇。
可是,她回不去刚刚的温暖场景了。
对了,刚刚为什么不问问王母娘娘她是不是真的跪着伺候玉皇大帝的呢?
她有些懊悔,懊悔自己光顾着眼前的吃食忘记了这么重要的事情!
你应该叫绮罗。
哦,对了,王母娘娘还说了什么?她拼命的回忆刚刚的场景,王母娘娘好像就说了两句话,这两句话只有一个意思,她本应该不叫荞麦的。
荞麦是她爹给她取的名字,她出生那年,秦兴德种的秋天粮食苦荞麦大丰收,他听到来人说他媳妇生了个女儿,他头也不抬冷冷地说了句:赔钱货,苦了我这一场荞麦了!
来人问取个什么名字呢,他觉得女娃娃还要啥名字啊,贱胚子都不稀得给她取名字呢,他叫来人回去喊他的媳妇赶紧来干活,生了个赔钱货还有脸坐月子!
那人走出去老远,听见他在身后喊:“回去告诉家里的,就叫苦荞。”
去的人没回身只摇摇头,一声长叹!
荞麦的母亲秦胡氏眼泪汪汪的端详着怀里滴水未进的乳儿,怎么也叫不出一个‘苦荞’,于是她喊了声:“荞麦。”
荞麦就这样拥有了自己的名字。
门吱响了一声,秦兴德拍拍打打的进屋了。
“老子干一天活回家一口热水都没得喝。”他说着踢掉鞋子上炕了,脚上粘的新鲜的泥土撒在炕单上。
她默不作声地放下怀里的婴儿赶紧下炕,深深地祈祷小婴孩千万不要哭。
秦胡氏忙不迭的烧水做饭去了,秦兴德甚至一眼都没看躺在襁褓里的女孩子便呼呼睡着了。
忽然,他被摇醒了,原来是他的儿子秦天。
他揉揉眼睛变了个脸,嘿嘿的笑着抱儿子在怀里。
“还是我的大儿子疼我呀,都知道喊爹吃饭了。”他将三岁的秦天顶在头上拖着鞋子去灶房吃饭了。
襁褓里的婴孩或许也松了口气吧,她的母亲还没有奶水可以喂养她,她不哭不闹像是一个懂事的小孩一样静静地等待着她母亲的奶水。
荞麦在想为什么她出生的时候偏偏就是苦荞收成的丰年呢?难道她真的就那么苦吗?唉,谁知道呢,好在苦荞丰收了,她不至于被溺死,她想到这里有点庆幸却又有点悔恨。
为什么丰收呢?若是没有收成的话,以秦兴德的作为他一定会将荞麦溺死的,她三岁时亲眼见过生出来还没睁眼的妹妹被溺死在牛喝水的桶里,她的母亲哭的歇斯底里想要救下那没有名孩子的女孩子,趴在桶跟前却抬不起头,因为秦兴德踩住了她的头发。
此刻,她真为她那死去的妹妹感到高兴,因为她不用尝尽这人间疾苦何尝不是一种幸福呢?
荞麦擦了把被风吹干泪水的脸颊,睁开几乎粘到一起的双眼,一双饱含饥饿的无神的大眼睛映进她的眼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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