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煦做了梦,梦见八岁的陆烨之,这个爸爸妈妈新生的哥哥长得很好看,和他一样好看,所以谭煦第一次见到陆烨之时便很喜欢他。
梦见了十八岁的陆烨之,十年的时间足够退去青涩和稚嫩,陆烨之的十八岁是和谭煦一起过的,那天是一个普通的周五,在读高三生陆烨之没有假期,于是在读初三生谭煦偷偷请了假。
脚下的落叶被无情踩碎,咯吱咯吱的声音传到谭煦耳朵里变成了超舒适的解压声,秋色渐浓,学校的广播盖住他的落叶,谭煦带着晨起的困意,抱臂靠着长椅迷迷糊糊就睡着了。
陆烨之穿着蓝白撞色的校服,直挺挺地立在他面前,脸上没什么表情,但周遭的气氛却没由来的温暖起来,看见谭煦慢慢睁开眼,他也没有先说话。
两人静静地对视着,等着谭煦的起床气慢慢消散。
风吹来,落叶窸窣落下,谭煦半靠在长椅上,头微微仰起,额前的碎发随着抬头的瞬间小幅度向上飘了两秒,又在两秒后乖巧的回到了额头上。
他半眯着双眼,嗓子低哑带着刚睡醒的懒散,伸手拉了拉挡在他正前方的衣袖,“给我挡太阳呢哥哥。”
陆烨之双手捧住谭煦的笑脸,再用点劲,被迫嘟出的嘴唇好终于有了点血色。
这处是校园内难得的僻静角落,没什么人气,白天也阴森得可怕,陆烨之找了好一会才发现在这睡觉了的谭煦。
“怎么找了这么一个地方?”陆烨之很喜欢揉谭煦的脸蛋,十五岁的谭煦脸上还带着未完全褪去的婴儿肥,揉起来像麻薯似的。
“翻进来的时候看不着里面,这里不好?”谭煦这时才发现这片空间的体感温度比起他刚刚翻墙前的要低一些,抬头看见的大树解答了他的疑问。
爬上了三楼的大树们严严实实地挡住了射下来的太阳,只有零零星星的碎金点点落了下来,和孤寂的落叶作伴,长久以来这片小空间便要比其他地方凉快许多。
谭煦领着陆烨之来到了他刚刚的落脚地,近三米围墙光滑得不像样,大概是为了防止学生安全出逃,“没不好,怕你着凉,下次去大门口等就行。”
他把手按到墙上,“你怎么翻过来的?”
两人并肩站在围墙边,像极了双双罚站的小学生,谭煦往下一蹲,腿弯了一半就被陆烨之一手捞了起来,他的语气听起来有些奇怪,“想给哥当肉垫?”
这词好……谭煦也没多想来着,总不能爬不上去就在这耗着吧,“不是,我刚刚进来的时候,那个外面没那么滑的。”他脑子一转,可恶,看来这学校是故意的,双标墙!
“那也不用你,等着。”陆烨之收回视线,眼睛不知道定在哪块,左脚一蹬,右脚神奇般在九十度光滑的墙面上找到了一个支点,双手一撑,谭煦的眼睛再跟上时他已经坐上了墙头。
“谭煦。”
陆烨之伸出手,有力的胳膊上几条青筋蜿蜒生长,谭煦也是接近一米八的大高个,很轻易地握住了他哥的手腕。
两条手臂拧在一起,支撑起谭煦唯一的支点。
视线交错,石灰色围墙的另一侧洒满了阳光,墙外传来喧闹的鸣笛声,与校园的朗朗书声相隔不远,伸手的少年紧紧抓住墙下的身影。
“嗬——”
“嗬…嗬……嗬嗬……”
头顶的万里晴空变成了医院的白色天花板,谭煦才想到自己似乎因为吃炸鸡进了医院。
炸鸡?
陆烨之!
他刚哼哼两声陆烨之连忙出声:“小煦,谭煦,谭煦,哥哥在这里。”陆烨之的语气已经尽量平稳,但还是能听出其中的焦急和愧意。
“对不起,嗓子疼吧。”这话也不知道是说给谁听的,或许都有吧,要告诉谭煦嗓子疼是正常的,不要害怕,也要告诫自己,这种事情没有下一次了。
病房的窗外是无人的马路,凌晨的街道上找不到游走的行人和来往的车辆,只剩一闪一闪的路灯相渐远去。
陆烨之站起身让谭煦能够完全看到他,“先不说话,叔叔阿姨刚刚回去了,现在是凌晨,想出院得等白天。”
“医生说你是情绪过激引起的呕吐,对不起,是哥的问题,怎么就把你惹哭了呢。”
谭煦的手摸了摸他哥的脑袋,往日的角色好像在此刻互换,那个惹事闯祸后往怀里躲的人似乎变成了陆烨之,少见他哥红眼圈,谭煦心里不是滋味。
他反手抓住陆烨之的手,手指寸寸描摹,在掌心写下一个颠倒的“没”,陆烨之会懂的。
“知道了。”在谭煦手指点上他的掌心时,陆烨之就知道对方会写什么,他的弟弟总是这样,大度到令人心疼。
谭煦病得不重,都没能到他爸妈再来看他,白天就出院了,前一天吐脏的车肯定是坐不了了,陆烨之便决定自己开车。
副驾驶位置的谭煦一言不发,数着远处电线上站着的小鸟,看着它们越来越近,半数的鸟儿在他们的车路过前都先飞走了,它们在天空划过“人”字形的小鸟队伍,短暂的交错过后,接下来是完全相悖的发展。
车子在红绿灯前停下,“陆烨之,你肯定会回来的吧。”谭煦只留了一个后脑勺给他。
“肯定会回来的。”绿灯亮起,车子继续向前,朝着家的方向平稳运行。
“那就可以。”
嗯,那就可以,只要平安就好,只要还回来就好,留学什么的,骗他也没关系。机票不贵,谭煦一年的压岁钱就能买一年的头等舱飞机票,但陆烨之大概不会让他的机票拥有终点。
从小一起长大的弊端在此刻显现,最了解陆烨之的总是谭煦,甚至有些时候,谭煦比起陆烨之自己都更加了解他。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事情好像是从谭煦错过了二楼的谈话后,开始变得不受控制。
陆烨之雷打不动地接送谭煦到了第三个星期,期末考前的“批斗大会”从天而降,提前出场,打乱了一众初中生的放假期待。
时间定在元旦放假的前一天晚上,真是一记阴招,狡诈至极,卑鄙至极,是他们管用的手段了。
谭煦一直都不是很重视家长会这类场合,他在学校算得上是名列前茅的好学生,不违纪不逞凶,也不在校内斗殴打架,家长会的火吹不上他家屋顶。
夜色在灯火通明的教学楼的映衬下都少了几分神秘,今夜的晚风格外的冷冽,平等地钻入每一个在外等候家人的学生衣袖里,等到他们一哆嗦后扬长而去。
在一众中年人的家长中,年纪轻过头的陆烨之显得格外引人注目,似乎都在思考为何这位帅气男同学在学校没有穿校服。
谭煦有些得意的叫了声,“哥!”
“在这里。”他摆摆手,在拥挤的人海中与陆烨之对视,随后挂起灿然一笑。
原来是家族遗传的美貌,谭煦就是要所有看到他和陆烨之的人这么想!
往年一般是他爸妈轮着去,谁有空谁去,另一个轮到下次去陆烨之那里。
今年有些不一样,陆烨之不用在高中的教学楼奋笔疾书,有足够且充足的时间可以充当谭煦的一日家长。
“哥哥也算是监护人吧。”咖啡上的拉花被谭煦一口气吹散,他轻轻抿一口,将手边的提拉米苏往陆烨之手边推了推。
“……”
“只有在父母无法履行监护义务……”陆烨之尝了一口,马斯卡彭混着鸡蛋搅和的奶油轻盈无比,可可粉不算呛人,其中朗姆酒的味道最为突出。
“好的。”谭煦伸手直接给他自己的嘴巴来了一巴掌。
“那可以吗?”
“可以。”
身穿灰色长款大衣的陆烨之带上了没有度数的金丝眼镜,但这并没有让陆烨之显得更成熟,反而多了股难以言说的吸引力。
谭煦似乎听见了身边同学的小声议论,胸膛不自觉挺直,骄傲地像是被夸奖的人是他自己一样。
初三大会地点定在了大礼堂,学生可以一同前去,谭煦揽着陆烨之,凑近说:“好帅哦~”
陆烨之闷笑。
百年不开一次的校内路灯今天全部启动,走在路上恍若白昼,视线也格外清晰。
“哥,你看那个哥。”谭煦认出了和陆烨之同岁同班的裴行止,像是发现了什么了不起的大事似的,激动地用眼神暗示陆烨之。
组团逃课,好刺激哦……
哦,不是。
靠!
这回陆烨之没猜中谭煦的心想,略带深意看了不远处的裴行止一眼后收回视线,“没什么好看的。”
“但哥你不是和他很熟吗?”谭煦单纯疑惑。
“不熟。”陆烨之回答得十分迅速,仿佛晚一秒回答被扣上裴行止好友的帽子是件很丢脸的事。
“好吧……那他是…也是……”
“应该是。”
“哦哦,那你们一起吗?”谭煦偷偷问。
陆烨之嘴角绷紧,很艰难的说,“没有。”
大礼堂的位置随机,谭煦拉着陆烨之抢到了后排位置,边上是五六米长的丝绒高奢火红大窗帘,台上是四千像素却又一百平方米的超大显示屏。
时间过半,谭煦忽然转头,“他们在说什么?”自动在嘈杂的环境中剔除废话是谭煦从小便拥有的超能力。
“在说中考的重要性。”陆烨之第一回给别人开家长会,听得还是比较认真的。
“哦,谁不知道?中考完了高考,高考完了志愿很重要,上了大学绩点很重要,大学还没上完实习很重要,考研重要,考公重要,四六级重要,工作重要吧啦吧啦吧啦吧的。”
谭煦脑袋一歪,最后补充道:“明明我最重要好不好!”
“是。”陆烨之没转头,盯着排名认同了谭煦的话。
屏幕上赫然出现了谭煦的名字,物理和数学都是单科第一,其他的也都进了前二十。
“厉害吧厉害吧~”谭煦嘚瑟道。
“嗯,厉害,小煦是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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