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记得那天。
阳光温柔得让人恍惚,在新西兰那天,山峦蜿蜒起伏,画卷铺展,远处湖水平静如镜,倒映云影天光。空气飘散着青草的清香,风吹过,带起一阵凉意。
那片草地上,少女的影子与他交织在一起,长长拖在地面,时间也被拉得无尽。
多少年了?
他已经记不清。漫长的岁月里,时间对他而言毫无意义。日复一日游荡,杀戮早已成为机械般的本能。身体如同一个空壳,内里早已腐烂不堪。
一切从那天起改变。
他在树下,遇见了梦里出现过无数次的女孩。
她闯入他的森林。
他不知道她为何如此毫无防备,她蹦蹦跳跳地靠近,笑意明媚得像是从未经历过痛苦的孩子。
一开始他本来想杀死她,可他还是握住了她的手。
她抬起头,笑盈盈地看着他,说:“哥哥,你饿了么?吃颗糖吧。”
那是一颗廉价的水果糖,她剥开糖纸递给他,眼中毫无戒备。
“哥哥,你多笑笑吧,你笑起来真好看。”
从那以后,她总是出现在森林里,用那双清澈带笑的眼睛望着他。
她说,“你知道么?有一天,小王子和他的玫瑰花一起看了四十四次日落。”她说这话时,双眼里盛满了期待,“以后我们一起看日落,好不好?看很多很多的日落。”
他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坐着,看着天边被夕阳浸染的云彩。
后来,她问他。
“哥哥,你会永远不抛弃我、不放弃我吗?无论我变好还是变坏……”
她的眼中盈满泪水,脆弱得让人想要将整个世界都奉到她脚下。他没有说话,她破涕为笑,用手轻轻擦掉自己的眼泪:“你不回答,那就是同意啦。”
他还是答了。
他说,“会的,我保证。”
“汪汪汪,那你喜欢狗狗么?”
微弱的光线下,她举起双手在头顶,脸上挂着狡黠的笑意。
他听到自己的心跳声骤然加快。
后来每次摊开身体,闭上眼,他洗数自己贫瘠可笑的一生时,还是会想起这一幕幕。
.
月光洒在地面,树影摇曳,国内此刻已是晚上,他将她送回,站在那条小径的尽头,目送她离开。
女孩依旧蹦蹦跳跳地往前走,时不时回头朝他挥手。
“谢谢你带我玩,这是我第一次出国。”她的声音轻快,带着笑意。
他轻声答道:“嗯。”
她停下脚步,仔细看了看他,突然问:“你看起来有些疲倦,哥哥,你很累么?”
他摇了摇头,语气平淡:“没有。”
她笑,摆了摆手:“你要照顾好自己呀,那我走啦!下次什么时候才能见到你?”
他沉默片刻,才低声说道:“能见到的时候,自然能见到。”
她一步三回头地走远了,每次回头,他都微微点头,算作回应。
那个身影渐渐消失在小道尽头,只剩下她离去前的最后一幕映在他脑海中。
又是这个背影。
他目送过她多少次呢?忘记了。
她一次次离开,一次次归来。他看着她从孩童成长为少女,每一次告别,他都开始期待下一个相遇的日子。
.
他回到那片森林。
回到那个没办法称之为家的地方。
那是一座临海的荒凉城堡。
城堡外,有人在等他。
一个身材修长的男人,黑袍垂至脚踝。他的右眼被一条黑色布带蒙住,只露出深邃的左眼和分明的轮廓,俊朗的五官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冷峻。
“你杀了她么?”那人开口,语气冷硬。
他低声答道:“没有。”
话音刚落,对方手中的权杖骤然绽放出一道炽烈的光芒,夹杂着风声直扑他的面门。他脚下猛然一转,避开,光芒击中地面,激起一阵尘土飞扬。
“别闹,我已经够累了。”他声音低沉,带着一丝疲惫。
那人嗤笑一声:“刚参加了神树仪式的选拔,杀了那么多妖怪,还有力气带人异地旅行。最后死了,也是你活该。”
他咳嗽起来,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
对方的声音愈发冷漠:“我早就告诉过你,你不杀她,将来有一天就会被她杀死。你不是亲眼看到过那样的场景么?”
他抬起头,神情复杂,脑海中闪过梦中无数次梦魇的场景。预言师的低语犹在耳畔,关于未来的预言早已深刻在他的灵魂中。
那把刀插在他的胸口,血很热,刀很凉。
心口一阵刺痛。
不只是伤口。
眼前模糊一片。
辉光中,所有的一切又凝成女孩最后离开时的笑,无忧无虑的笑。
一开始,他想杀了她。
后来,他手捧一束蓝色的鲜花。
他爱上了她。
他闭上眼睛,吐出一口气:“我杀不了她。”
海风穿过城堡,潮水拍打着岩壁,风的哀嚎在空荡荡的大厅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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