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公演音乐节还剩两个多星期,许从严的工作变得忙碌起来。
他时常捧着个笔记本电脑,一边打字一边通话,有时电话那头的报价过于离谱,他便会蹙起眉心据理力争;有时设计方案细节不够完美,他又要求推翻重来。
总之,这乡村小学实在限制了许总的发挥。
钟一同样感到紧迫,领唱到齐后,合唱团的表演效果日益变好,他们每天下午都要花大量的时间排练,悠扬灵动的歌声传出校舍,回荡在辽阔的草原上。
其其格月份大了,妇联的沈主任这一个星期来得很勤,她仔细询问过其其格的意愿,十五岁的少女似乎并不愿意独自抚养孩子。
从前她没有反抗的余力,被迫枯坐在灰色的屋檐下,数着日复一日的光阴,以为不会再有出头的机会。
可直到几天前,其其格遇见了能改变她一生的人。
疾驰而去的汽车满载希望带着她冲出命运的樊笼,告诉她天地之大人生从此自由做主,因为怀孕被压弯的脊梁长出一双隐形的翅膀,她该飞往新的天地。
那一刻,其其格枯萎的心田重新长出枝桠,正如她的名字一般,她本是一朵美丽的花。
沈主任说会给孩子安排好的收养家庭,这也减轻了其其格最后的负罪感。
她很感激地拉住沈主任,声泪俱下地说:“以后有机会一定会报答大家。”
“能让你摆脱困境,是我们妇联应该做的。”沈主任心疼地安慰她:“应该感谢学校老师,如果不是他们坚持带你出来,我也不会遇见你。”
其其格再次想起钟一,如果别人问她腾格里长什么样,那一定是钟老师的模样。
沈主任接着问其其格:“孩子生下来后,你想去干什么?”
其其格思考良久,最后不好意思地说:“我以后想做个老师……”
“想做老师……那你要先去上学,以后考师范。”沈主任没料到其其格有这么高的觉悟,猜测道:“是因为钟老师吗?”
“嗯,是他带我出来的。”其其格坚定地点头:“我以后想成为他这样的人。”
沈主任很是欣慰,“真好,等过了这个夏天,我帮你联系学校,教书育人回馈社会,其其格你会成为更好的人。”
周五,许从严和钟一坐着黄老师的车回到市里。
下了车,许从严主动报备:“我要回去一趟,周一不一定赶得回来。”
许从严回上次的酒店住一晚,第二天他和韩阅礼要回趟桐州。
不知不觉居然和钟一生活了两个星期,久别重逢后的分别,许从严竟品出一丝戒断反应。
“你去忙吧。”钟一淡淡开口,总是若即若离地和许从严保持距离。
许从严琢磨不透他现在的想法,自己又不是个打直球的人,想说什么说不出口,只盯着钟一手上那枚松石戒指看。
“你没别的话要说吗?”
钟一抬眸,表示疑惑:“要说什么?再见?”
“也行。”许从严自我安慰。
“那我回家了。”
钟一其实更怕说多错多,他明白许从严现在打得主意,但自己身负重债,心理问题严重,他不想拖累许从严。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钟一没资格要求过高。
“等会。”许从严叫住他,一手插在裤袋里,面上露出为难的表情,“我有话要和你说。”
钟一心跳漏拍,他特别怕许从严后面说的话会让他有心理负担。
“你要不还是别说了吧。”钟一先发制人,“我不想太难看……”
好不容易缓和的关系,许从严要是执意戳破窗户纸,怕是又要一朝回到解放前。
“不是。”他抽出手,手心里攥了个东西,怕钟一拒绝似的拽住他的手腕,“这个你拿着,别拒绝。”
掌心摊开,是一张银行卡。
钟一愣了。
“你给我这是什么意思?”这简直比许从严直接说表白的话更让他难以接受。
“给你就拿着。”
钟一要还给他,拉着许从严的衣服塞回他口袋里:“我不要。”
许从严跳着躲开,正色道:“别拉扯了,就当我存在你这的。”
许从严握住钟一的手,拔出卡塞进他的包里,“可以应急,这样我也放心……毕竟早晚还是会给你的。”
钟一耳根发烫,眼见着散财童子放完卡拉上拉链,再想掏出来着实有些做作,小声反驳他:“你乱说什么。”
“没有乱说,时间问题。”许从严心事落定,轻松不少,推了推眼镜笑着说:“现在你可以回去。”
“哦……”
钟一不安地后退两步,许从严怕节外生枝,冲他摇摇手进了酒店。
回去之后,钟一收到许从严的消息:「密码161024」
是他们确定关系的那一天。
钟一拔出塞在最里层的银行卡,是储蓄卡,数额多少尚不清楚,钟一断定不会少于五百万,许从严是想替他赎身。
只不过选择权在钟一自己手里。
桐州,几何星轨。
周染许久未见没许从严,一定要拉他出来喝一杯。
许从严正被演出方所谓的各部门领导缠得心烦,去周染那儿权当放松身心。
点了黑方,许从严窝在舞台正后方的角落里漫不经心地喝,手机时不时传来震动,全是些工作沟通,反正不会是钟一。
光束灯随着DJ的卡点在场子里乱窜,照到许从严这桌时,正好一首歌结束,亮到闪瞎眼的光线在他面前停留许久,周围的人都注意到角落里坐着个喝闷酒的高冷帅哥。
免不了有人来搭讪,男男女女都有。
许从严一开始还能笑着拒绝,到后面累了连头都不抬,好在周染帮他打圆场。
“我说,你出来玩还搞守身如玉这套?”
周染也累了,回绝了一个过来蹭卡座的妖艳小0。
“白天应付那帮老油条已经够累,晚上难道还要上班?”
许从严掀起眼皮,懒散地瞥了他一眼,“再说,就刚才那几个,哪个都对不上我胃口。”
周染啧了一声,“讲话真好听,换成某人我看你倒不倒贴。”
许从严放了记眼刀,“你不说话没人当你哑巴。”
周染手动给嘴上了拉链,他算是看明白了,许从严这纯爱战士是要当到底了。
“周染,你家的厂子这两年生意好做吗?”许从严想起答应校长的事,顺嘴提道:“我上乌兰察布那的乡村小学,环境挺艰苦的,你看有没有兴趣定点赞助,到时候地方上政策应该能有优惠。”
周染家是当地的做纺织业龙头,一年的广告营销上千万,有做过些公益项目,但他没听说有过扶持乡村教育。
“我不管事,回头我问问家里。”周染拿不定主意,不过对许从严的行事颇为好奇,“你现在献爱心这么积极,看不出来啊,也是为了他?”
“一半一半,没你想得那么伟大,也没你想得那么龌龊。”许从严敬了他一杯,接着道:“不过确实触动很大,那边的孩子和我们这儿的不一样,个人能力有限只能拉你这样的财主下场。”
“那你家里呢?”周染朝他扬扬下巴,意有所指。
许从严几年前出柜,和家里闹得很僵,后来选择创业后,回家次数屈指可数,拉赞助这种事也从来没动过许家的关系。
许从严沉默了一会,点了根烟,苦笑。
“还那样呗,回家就让我结婚,没法谈。”
周染同情地看着他,叹了口气:“你这么轴怎么谈,你但凡和我一样忽悠一下,家里才管不着你。”
“忽悠?”
许从严只知道周染嘴上说着喜欢女孩,给网红买包买奢侈品,谈恋爱做得跟真的一样,但带回去睡觉的全是男孩。
性向白天晚上不是一个人,确实他家里也看不懂,已经选择放弃。
“你就说有没有用吧。”
“有用。”许从严不得不服,“但对我没用,我会生理性不适。”
钟一和他分开的那几年里,许从严曾尝试过要开始新感情,但每次要更进一步确认关系时,许从严便会浑身不适,焦虑到难以继续维系。
一个知道自己病根在哪的病人,吃再多偏门药都是无济于事,许从严最后放弃治疗。
“那钟一跟你和好没?”
“没有,不好说。”许从严依旧摇头,想起那晚钟一的反常,便问起周染:“你认识什么心理医生吗?”
“谁要?”
“钟一,他好像有些PTSD,平时看不太出来,藏得挺深。”
周染惊讶,“因为从前的事情吗?”
“应该有关系。”许从严回忆起那晚的拥抱,心口上热热的,似乎还留有钟一的余温,“他欠了很多钱,还剩四百多万。”
“我这次走之前把卡给他了,要是他想用的话……”
“欠四百多万……经纪公司太缺德了吧?”周染听到这忍不住骂出了声:“我知道姓罗的不做人,没想到他连人都不是!”
“前些年那些报道,很难说不是罗志平故意放出来,为了逼钟一就范。”许从严十指交叠放在膝盖上,眼神凌厉了几分,他和周染分析起其中的利害关系,“两人估计闹掰了,钟一想解约,罗志平强迫他,然后心理出问题和我分手……”
周染神色严肃起来,“要是你猜的是真的,钟一很可能被罗志平……你不介意?”
许从严想过这个问题,说不介意是假的。
“都是过去的事。”许从严扯了扯嘴角,没让周染看出破绽,“钟一能好就行,我只想让他尽早摆脱罗志平对他造成的心理阴影。”
“我倒是有认识一个心理医生,不过……”周染挠挠头,很是犹豫要不要介绍给许从严。
“不过是你的露水情缘?”许从严一针见血。
周染眉毛一挑,“你怎么猜这么准?”
“你还用猜?”许从严抿了口姜黄色的液体,轻笑一声,“等会把联系方式给我,麻烦周老板帮我引荐一下。”
“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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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 1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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