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放学,一班拖了十分钟堂。
今天学校食堂的人异常多,里面被堵得水泄不通,陈听舒她们挤了好半晌都没挤进去,里头打饭的队伍也压根没有动的迹象。
烈日之下,陈听舒额前早已起了一层薄汗,她把饭卡和钱并做扇子用。
两人属于急性子,不想再耽搁时间,商量着干脆去校外吃。
夏蔓问:“几点了,咱还能出去吗?”
临江一中是允许走读学生中午出校门的,只不过校门开放有规定时间,过后是出不去的。
陈听舒看了眼手机,刚好卡在规定时间内:“还有三分钟,来得及。”
分贝在空中还没消,她们就跑得不见人影。
正临饭点,校外也好不到哪去,放眼望去每家店面里都是乌压压一片。
门口红灯格外漫长,陈听舒和夏蔓为首并排站。
“哎我服了,她既然当着那么多人面羞辱我!我真就无语了,我是字丑又不是分丑,她一点面子都不留。”
陈听舒憋了一早上,语文老师那句话够她记到毕业了,可能多年之后,她还会将此事翻出来说上一番。
夏蔓笑得前仰后合:“那她不还夸你了么,说你作文是文理八个班得分最高的。”
“那也叫夸?她明里暗里字字句句都是在讽刺我!!!”
不提还好,一提陈听舒更恼火。
她早上刚落座,语文老师意有所指的声音紧随其后:“虽然人学号0530不爱写名字,但挡不住人家作文分数高,是八个班最高的,你们课下可以去看看学习学习。”
“......”这般夸奖对陈听舒简直是晴天霹雳,她两眼一闭就是忍气吞声,偏偏师屹然还不知状况,伸着脖子光明正大地看她卷子。
准确来说是在确定她的学号。
被卷子主人发现后,他脸上不但没有一丝被抓包后的窘迫,反而诧异地来了句:“你0530啊,真巧,我0529。”
正处于气头上的女生千万不要惹。
陈听舒幼稚地捂住卷子,气往一处撒:“谁跟你巧?少看。”
绿灯一亮,夏蔓就挽上她的胳膊,带她过马路。陈听舒比她高多半头,每次走一块儿说话脖子都会酸。
“不过说实话,你记叙文写得那么好,真不考虑去写写小说、剧本什么的?”
陈听舒正在寻找哪家店有空位,回得漫不经心:“我只看散文,不会写。”
相比于得靠幻想场景的情爱小说,还是带插图的短篇故事和漫画书更让她读得轻松。
夏蔓灵机一动,浅弯唇畔:“没看过小说不要紧,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你纯编啊,或者写自己身上发生的故事。”
这句话倒是让她内心触动,陈听舒反问:“我自己的故事?”
她转头一想又觉得不贴实际,刚翻出的那一丁点松动瞬间破灭:“难不成我写跟初恋渣男的爱恨情仇啊?”
“可以啊,你把他写死。”
尽头老潼关还有两空位,不过是拼桌。陈听舒什么都顾不上,只要能吃上饭就行,她拉着夏蔓就往进挤。
店面不大却胜在干净,纵目而望都是一中学生,这里堪称一中二食堂。
在一些场合,人总会用留下物品的方式来表示这个位置有人。就像拼桌的那两人留下两杯绿豆沙,以此警示周围的人:这里已被占用。
陈听舒探头看,点餐区人还不少,没必要两个人都费劲巴力去挤,她转身就把夏蔓按在座位上:“你就坐这负责占位,我去点餐。”
十分钟后,点餐区乌泱泱的人群已然扩散,陈听舒手持号码牌,畅通无阻地回到就餐位。
恰巧此时,绿豆沙的主人也回来不久。
陈听舒从他们身后路过,目光在那两人身上轻轻一扫。面朝过道的少年朗眉冷目,身上同她一律穿着夏季Polo衫校服。
注意到人影,他抬眸循着轨迹,两人隔空短暂对视,陈听舒忽然感觉他很眼熟,却在一时半会儿记不起来。
她表情忧郁,眼睛耷拉着拉开椅子。
夏蔓放下手机,见她这般模样,象征性问了句:“怎么了这是?”
陈听舒没说话,而是故作娇嗔地朝她伸出脚,暗示她看鞋。
光滑鞋面上并没有长期走路而留下的那一条深折痕,也不难看出陈听舒脚上是双新鞋。眼下,白鞋在拥挤中落了数个鞋印,点餐之前还白净的鞋子此刻污垢累累,爱鞋如命的她终归是承受了太多。
夏蔓哭笑不得:“一会给你买包湿巾擦擦。”
两人对话声不大,足够让相邻人听清,陈听舒嗓音仿若银铃般清脆,具备独特的腔调,但凡是认识她的,都可以根据声音快速辨认出她。
她低头专注看鞋,转回上身时,余光意外与左侧男生相撞,陈听舒面色微诧,疑惑中带有不知所措。
师屹然表情很淡,校服领口敞开略显恣意和不羁,乌发之下的眼眸漆黑冷冽,宛若宇宙黑洞,时而明亮,时而黯淡,正一分一秒地吞噬着一切光芒。
像是没想过会在这里相遇,师屹然在看清她的面容后,心情颇好地轻敲桌面,主动破冰道:“好巧啊,新同桌。”
陈听舒怔愣半秒,他们貌似没有相熟到见面可以打招呼的地步,出于礼貌她还是微笑颔首。
她拒人千里之外的态度,让一旁的林秋南视线不免往她的脸上多扫了几眼,他身体顺势往后靠,“我刚就说见到你同桌了吧,你还不信我。”
师屹然收眼,失去雅兴般敷衍地嗯了声:“当我眼拙。”
邻桌学姐们饱餐后便喊来店员擦拭餐桌,干净的环境更便于她们学习。
陈听舒看着她们认真做卷子的样子,忽然就记起初次进这家店的时候。
那年,她初三,余野高二。
当时的陈听舒并不明白为什么这里学生居多,直到自己升到高中部才明白,出餐快。
高中学业繁忙,时间又紧迫,吃得快就可以多学会儿。
那时她不懂,只知道在同一家饭店遇到余野,会让自己开心很久。
陈听舒最近上火,只能吃些清淡饮食,瞥见夏蔓碗里绛红色辣子油,她突然感到自己碗里的三鲜馄饨不香了。
她唾液腺在疯狂分泌口水,要知道平日里的陈听舒也是无辣不欢者。
秉着眼不见为净的心理,她撑起左手肘,虎口抵住额头,将夏蔓那碗红油米线彻底隔绝在掌心之外。
陈听舒刚从置物架取出勺子,忽觉右眼皮剧跳。在她还没有反应时,一抹橙红在空中飞驰。须臾后,那滴油竟溅上了她的校服,迅速向四周绽开。
陈听舒脸色瞬时阴沉,眉头紧皱成一团,一股无名火涌起。
四个人三碗带汤,夏蔓还没动筷子,自己碗里淡如白水,现下基本可以锁定一个人。
林秋南正弓着身子搅拌碗里的粉带,显然是不可思议,他难得卡壳:“要不……我林某人以死谢罪?”
陈听舒在心里要把白眼翻烂了,觉得这人真是好笑。
下一秒,师屹然像是能读懂她心之所想似的,自然地说出了她的心里话。
“她要你命做什么。”
枪打出头鸟。林秋南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把话题往好兄弟身上引:“那无论是做牛还是做马,我请然哥代劳。”
“......”
师屹然掀眼,小心翼翼地去观察陈听舒的情绪,见她没有发火的征兆,他才缓缓开口:“要不我下午去校服分发室给你买一件?”
陈听舒摇头,刚想——
“哟,这他妈不是余野前女友么?”
身后过道站了三陌生寸头男,他们懒散的外表与青春洋溢的众人形成鲜明对比。为首男生出口成脏,浑身上下流荡“二流子”三个字,尽管他们什么都没做,只是单纯地往那一站,也是让人避而远之的存在。
陈听舒抿紧唇线,选择性耳聋。从容不迫地往嘴里送了一粒馄饨。
冷态度让男生丢了面子,他咬牙气急败坏道:“你这女的敢无视我?”
周围同校人害怕他们牵连无辜,立马往空位挪动,在躲避的途中又忍不住频繁回头吃瓜。
男生碰上陈听舒肩膀的那一刻,师屹然几乎是同步拖着凳子直起身。
他本就生得高大,瘦高的身形比找事的三个人还要高上一节。他的瞳仁如墨般浓黑,一簇火光在眸中愈发灼灼,无形的压迫力正源源不断往出冒。
光有身高上碾压远远不够,师屹然抓起那只弱鸡手腕,面无表情地收力:“捏伤你的手腕好像也不是什么难事,想试试?”
男生原本只是想在乖学生面前装逼,过过嘴瘾,却没想到惹上这种人。他疼得龇牙咧嘴:“哥哥哥,错了错了。”
怕事情闹大,陈听舒连忙撂下勺子,不耐烦道:“我不认识你们,更没必要跟一群陌生人叙旧情,还有,以后别把我跟余野挂上钩,跟他谈恋爱简直是我人生一大污点。”
甩完这句话,她拉上师屹然就往出走,无论身后人再怎么破防和辱骂,她全充当听不见。
指腹下搏动的脉搏如鼓般有力,师屹然一副随时都会挣脱束缚,回头去大干一场的架势。
陈听舒一直拉着他走出一段距离后,才肯放心松手。
他们与学校相隔一条马路,看门大叔剔着牙从门房走了出来,慢悠悠地走进值班休息室,看样子像是准备午休。
掌心还残留着师屹然手腕上的余温。
“其实这事跟你没关系,我可以解决,”她低垂着眼,情绪不怎么高,后半句话也声若蚊蝇,“你也不必为我深陷其中。”
师屹然站在她的左侧,眉梢微挑,下意识看她的眼神中满是温柔,清淡的嗓音像是染上了薄荷。
清爽又干净。
“怎么跟我没关系?我同桌被欺负了我就得管。”
闻言,陈听舒心中升起一丝若有若无的震颤,这感觉犹如蜻蜓点水般在心底掠过,这难以捕捉的涟漪,让她一时无法确认,自己究竟迫切地想要抓住些什么。
转瞬即逝的情愫促使她抬手,揉了揉自己滚烫的左耳:“你以前也这么保护你同桌的?”
“看来你还没有理解我那句话的含义。”
半晌,师屹然直白锋利地看向她,脸上那颗痣勾起她的注意,他笑着说:“我的保护欲是分人的。”
短短一句话,宛如一剂恰到好处的良药,瞬间发挥了它该有的功效。就像是对症下药,陈听舒原本还烦躁的心绪,就在顷刻间消散得无影无踪。
她想,或许是因为师屹然对自己的口吻太过于轻柔,让她没了阴霾。
林秋南、夏蔓:so you will be like them abandon me will you?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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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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