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绾是个金丹期,修为比筑基期的察邕高了一个大境界,不但先一步到了醇宁州,还出手灭掉了两个对凡人出手的魔头,这才悠悠飞到屏安县附近。
她先到了大屿江,知道这是应戌黎的地盘,于是传讯水府,夜叉的头领出来说应戌黎不在,此事便作罢。
逆流而上,沿途可见供奉大屿江水神的庙宇,香火十分鼎盛,可见应戌黎在凡人心中的地位。
如此,岳绾稍稍放心,毕竟一个深受凡人爱戴的水神,不会不管凡人的死活。
到了屿山湖地界,岳绾记得这里也是有水神的,她特意去湖边的水神庙看了,只见冷冷清清,连个管事的人都没有,神像、香案上都蒙了一层灰。
正常情况下,神像是不会沾染灰尘的,除非这位神灵不在了,或者无人供奉。
岳绾在大殿里找了一圈,找到一把线香,拿出三根,点燃,插在香炉里,“请屿山湖水神出来一见。”
法音浑厚,隐隐带有一种不容拒绝的力量,有人把这种行为称为“拘神”。
岳绾对此嗤之以鼻。
她认为这算是“请神”。
受香火愿力而成的生灵,同样也受到香火愿力的束缚,屿山湖水神没有出现,说明这位神灵大概是不在了。
但屿山湖的生灵并未受到任何影响,依旧生机勃勃。
岳绾飞到高处,俯瞰整个屿山湖,湖中有山,山中有湖,山水之间,缠绕不绝,隐隐可见一股清朗之气升起。
源头正是一处风景绝佳的湖中岛。
岳绾尝试掐算一番,这个世界的修行者多少都能掐算一二,只是修为高低不同,所能看到的东西也不同。
第一次崔什殷和木获,岳绾便算了一番,只看到一片模糊,如今也是。
那湖中岛住的,多半就是那一人一猫了。
从高空能看清湖中岛的轮廓,还有一座院子里,院子里如何,却看不清,只是朦朦胧胧的。
岳绾缓缓降低高度,直到隐约看见小院大门的朝向,这才落下。
“晚辈长庐山岳绾,求见二位前辈。”
这几日没有下雪,太阳出来,温度升得很快,湖面上的冰化得差不多了,小院附近更是没有一点积雪,显出一种春天的气息。
凡人对此感受不明显,岳绾一下来,就感到了流动的生机。
相较而言,长庐山又算什么洞天福地?
大门自行打开,里头传来木获的声音,“进来吧。”
岳绾心中一喜,原本还担心见不到那二位,赶紧快步走过去,跨过门槛,便看见一个四四方方的院子,所有的建筑都用回廊连起来,院子里摆着几个大缸,这个时节仍然有荷叶莲花,缸中鱼儿悠然游动。
木获坐在大厅里,面前摆着炭盆,炭火温暖,猫也坐在一旁。
快步穿过院子,岳绾站在台阶下,躬身行礼,“岳绾见过二位前辈。”
木获并未起身还礼,只是指着一旁的空位说道:“过来坐。”
听那语气,仍然没有太多感情,可是岳绾看来,这已经是非同一般的荣幸了,“多谢前辈。”
岳绾坐下之后,木获给她倒茶。
“多谢前辈。”
岳绾起身,双手接过茶杯,这才重新坐下。
这茶是用木获袖中世界的灵泉水泡的,茶叶也是袖中世界产的,凡人仅仅是嗅一嗅,都有驱邪祛病的效果,岳绾尝了一口,就知道是好东西,余下的自然入了腹中。
“你来有什么事?”
“是这样的,木前辈,近期邪魔作乱残害人命的事比平时多了数倍,就是仙港也不得安宁,岳绾一路调查,也没什么头绪,特来请教前辈。”
“所谓尽人事听天命,人世间的事无非如此,我看你也是明白这个道理的,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木获淡淡扫了岳绾一眼,那一刻,岳绾有一种被人看透的感觉。
“前辈恕罪。”
岳绾是真的心慌,然而得了一句“尽人事听天命”,对于近期的乱象也就有了数,“是晚辈贪心了。”
“修行的人,讲究一个缘分,你我相见,便是有缘,有什么事不妨直说。”
木获又给岳绾倒了一杯茶,猫在一旁歪着头看着,不说话。
岳绾双手捧着茶杯,一饮而尽。
“你这是喝酒,喝茶怎么能这样?”
崔什殷终于开口,“你来这里,就是比旁人胆子大。你怕什么?怕我们吃了你?”
如果说木获给人压力,那么这猫就能让人缓解压力。
岳绾一脸愧疚地说道:“晚辈从未喝过这样好的茶,多谢前辈款待。”
崔什殷自己揉了揉猫脸,催促道:“快说,你到底有什么事吧。”
从猫的角度来说,见天地,见人间百态,也是修行的一部分,所以她并不介意介入旁人的事,而木获是为了猫才这样做的。
掂量着用词,岳绾终于开了口。
一般来说,大宗门弟子的修行之路会比外面的散修平坦许多,因为遇到问题可以向前辈请教,过不去的瓶颈,可以用丹药解决,总是有靠山的。
但也不是什么问题都能解决的,比如现在,岳绾修为到了金丹期,在这个元婴期当老祖的时代,金丹期是了不起的大能,最活跃的一群人,她的瓶颈,就是元婴期的山主也是连连摇头。
“说句不客气的话,晚辈的天赋在同辈当中算是很高的,这个年龄,就算进阶元婴期也算是年轻,晚辈心中一直忧虑,真到了那一天,该如何自处。”
旁人听了可能要云里雾里,木获倒是明白岳绾的忧愁,直接问:“你是担心一个长庐山容不下两个元婴期?”
岳绾垂首,算是默认了。
“长庐山并非妒贤嫉能之地,有两个元婴期,传承能再多几百年,按理说,你该高兴的。如此愁眉苦脸,莫非是顾虑山主的想法?”
岳绾猛地抬头,看向木获的眼神,充满了敬服,这可是她埋藏心底的秘密,不曾说与旁人听。所以就算是山主来劝慰,又怎么会有用?
“这个要什么紧?我就不怕木获比我强,木获也不怕我比她强,弱了一点就努力赶上,并肩而立,这天地间又有什么好怕的?”
崔什殷打量着岳绾,略显疑惑地又问:“难道是那位山主担心你比她强?”
“这只是晚辈一个人的想法,山主并不知道的。”
岳绾慌忙解释,听了崔什殷的话,她心中有了主意,此刻眉头舒展,“晚辈明白了,多谢前辈解惑。”
“看你还在维护她,你就不想想,一个金丹和元婴期站在一起,出了事,元婴期要保护金丹期,金丹期却很难为元婴期做什么,这一点你不明白吗?”
岳绾只觉得面上发烫,被猫说得不敢抬头。
这么浅显易懂的道理都不明白,之前是糊涂了吧,还特意拿这种问题来麻烦前辈大能,简直是丢人,这么想着,岳绾就觉得自己越发地蠢笨了。
“没事没事,人总有犯蠢的时候。”
崔什殷出言安慰岳绾,又拿灵果给她吃。
岳绾初时还拘谨,后来便不客气了。
金丹期早已辟谷,饮食只是满足口腹之欲而已,但是这灵果不一样,是十分有助于修行的,一旦放开,岳绾便不是那种矜持的人。
猫看了很高兴,“多吃一点,早日突破元婴期,让你们山主也上进上进。”
“多谢前辈。”
临走时,木获送了一包茶叶,是刚才岳绾喝的那种茶,崔什殷又送了一筐灵果,也是新鲜采摘的。
岳绾也不推辞,只是拜谢出来,一直走到岸边,这才御风而起。
往回飞的时候,岳绾远远就看到了御着法器的察邕,不过对方没有看见她,想了想之前的事,岳绾便直接从上空飞过去了。
察邕同样从屿山湖上空飞过,这次他不服气地绕了一圈,还是没有发现,悻悻离开,往城中飞去。
小院里,崔什殷开心地说:“比起龙女,这个岳绾可有趣多了。”
木获附和道:“不错,岳绾脸皮要厚些。”
崔什殷道:“她那个山主应该也很有意思。”
木获道:“见了才知道呢。”
崔什殷便有些不高兴,“龙女是不在家吗?怎么没见她过来?”
木获道:“应戌黎的家应该在茫茫大海之中,大屿江不过是她暂时的栖身之所罢了。”
崔什殷道:“可她接受世俗王朝的册封,就不是寻常龙族了。”
木获反问:“你想去水府逛逛?”
崔什殷没有回答,伸出前爪去摸尾巴,原本想摸出那两粒避水珠的,结果摸到自己尾巴时就停住了。
“怎么了,阿殷?”
“我想我应该换冬天的毛了。”
“雪球都堆了好几个了,怎么现在才想起换毛?”
“这不是现在才想起来吗?”
崔什殷又看看自己肚子上的毛,越看越觉得短,越看越觉得冷,于是四肢着地,稍微拉开同炭盆的距离,开始抖毛。
并没有那种猫毛满天飞的景象,木获亲眼看着的。
眨眼间,一个棕灰色的大毛团子就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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