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局势渐渐稳定下来,熙明城百废待兴,但是身为城主大人的父亲仍忙里抽闲安排为婉叙完婚。
婉叙听后怔了一会儿,方流下感动的泪水。
父亲终于想起她这个女儿来了。
原来,父亲没有忘记她啊,记得为她挑选良婿,主持终生大事。
父亲大人甚至十分尊重她的意见,叫来那些他认为合适的入选者到府上,由她一一见面,做下决定。
同父异母的妹妹温英作陪,叽叽喳喳地说个没完。
什么“父亲待姐姐真好啦”,“姐姐好不好奇父亲看中的子弟都长些什么样子啦”,“姐姐快嫁出去了高不高兴啦。”
婉叙哭笑不得,实难回答。
敷敷衍衍地说几句,软声软语地提醒温英,“父亲说过你该沉稳些,这般多话,父亲知道了,会生气的。”
温英苦了眉头,闭了会儿嘴,又说道:“父亲待姐姐真好。”
无意之中,戳到婉叙伤心处,“父亲一定是姐姐都拖到这个年纪了还没嫁出去。”
“要嫁就得嫁个称心如意,一生无悔。因此,让姐姐自行拣选。”
哪是这个道理啊。
婉叙有十分见地的想,城主父亲虽然荒淫好色,同时脑子却非常清醒,老谋深算。
他也知道把她遗忘到了这如许大的年纪还没出嫁,于是,敲锣打鼓张罗婚事之前,特别先让她从他筛选过的候选人里挑出个男人。
到时候万一嫁了个薄情寡义的丈夫,父亲自有理由推脱,“喏喏,人是你自己选的。你看走了眼,过得不好,是你咎由自取,不能怪父亲。”
其实,他本可不必这么做。
因为,她不敢怪狠戾威严的父亲。
婉叙姓崔,熙明城城主第九个女儿。侧室所生,行年二十又二。
婉叙生母出身平民,相貌妍丽,没到倾国倾城的份上。但运气不错,崔城主才怜爱了一次,就怀上了身孕,生下婉叙。
排行第九,光姐妹群中,便上有八个姊姊下有几个未知定数的妹妹。
中人之姿,寡默少言。不喜欢和人说话,也不希望被人注意。
这样一来,存在感大概就和后园水池里朝生暮死的蜉蝣一样,无人问津。
2
无人问津,错过了适婚年纪,生生拖到了二十二岁。
排行第八的姐姐才比婉叙大三岁,所生长子今年都八岁了,正在爱玩爱闹的年纪,能蹦能跳,疯得跟牛似的。
婉叙是老姑娘了。
显然,被城主父亲大人挑选中的候选人是知情的,崔家九小姐二十二了,还未字过人家。
和诸位熙明城才俊的见面安排在下午,城主府后园,排行第十一的异母妹妹温英作陪。
婉叙二十又二,温英年方十六。
温英品性单纯开朗健谈,不管被叫上来隔着一层帐幔坐在对面的公子是面貌俊俏的还是相貌平平的,侃侃而谈的还是口若悬河的,她统统应付自如。
唯一能打断温英炒豆般说话的,只有她自己感觉到的口干舌燥。
温英说话说累了,讲不动了,需要休息一下。
休息途中,喝了一盏清茶的温英又来了说话的劲儿,“姐姐,你为什么不说话啊。你怎么不和他们聊聊,不用谈天说地,可你的话也太少了些吧。”
“姐姐,这些可都是父亲千挑万选出来,让你挑出一个来做丈夫的。”
道理温英都很明白,“我一个劲儿地说话,倒像是为自己选夫婿了。”
“我……”婉叙踌躇道,“我不知道该和他们说什么。”
和府上的人说话已经令她为难了,何况是出于婚嫁目的会面的陌生人。
未来的夫婿究竟是哪一位呢,她该何去何从,何时出嫁呢,真是令人费心的问题。
温英歇了一会儿,叫下人继续喊候选者进来。
下一位等候的公子进门的时候,婉叙和温英不约而同地看向了他。
倒不是因为这位公子容貌分外俊朗。父亲城主大人已经拣选过一遍了,所以,入围者的长相压根没几个算得上俊俏的。
而是他身上散着一股香气,特别浓重,香得过头了,比女子的脂粉气更重。
温英嫌恶地看看他,皱皱细细的眉毛,没发表出阴阳怪气的高见。
但是,一个大男人把自己弄得比女人还香,也太不像个阳气旺盛的男人了吧。
金公子果然没辜负温英对他的判定,举止斯斯文文,说话尖声细气,一副温柔闺秀的样子。
不知道父亲城主大人是怎么筛选的,居然将这种货色也放进婉叙姊姊未来的丈夫候选列中。
用脚趾头再一想,嘿,要么是这人出身门第极高,要么就是他有意攀龙附凤,贿赂了父亲身边伺候的亲信。
本来,素不相识的陌生人表现得再古怪,婉叙和温英都不会将其太放在心上。
可金公子偏偏好死不死地问道:“可否容我冒昧相问,九小姐今年年纪几何?”
入选者应该不会有人不知道崔家九小姐二十二。
婉叙心生不满,不甚快悦地答,“二十二了。”
金公子尖声尖气地道:“二十二了怎么还没嫁出去,九小姐身上有疾?”
不管是口无遮拦还是故意找茬,娘们似儿的金公子已成功惹怒了崔家姐妹。
婉叙性情平和,只隔着帐幔愤愤地瞪这个缺少家教的狂徒。
身边的温英却手握成拳,重重地擂了下桌子,“我九姐身上无疾。金公子才像生过大病,脑子烧掉了一半,连句人话也不会讲。”
金公子仿佛还不知大祸临头,出言嘲讽,“十一小姐,好端端地,怎么泼妇似的颠三倒四骂起人来了?”
接着,他口中的泼妇就从帐幔后冲了出来,劈面送来一拳头,“我不仅骂你,我还敢打你呢。”
3
“我打的对,打的好,像这种口无遮拦尖酸刻薄敢当面嘲讽他们崔家女儿的死太监就该被狠狠地揍一顿。”
城主父亲大人教训温英时,温英大言不惭地辩驳道。
崔家十一小姐是理也直,气也壮,边说着边叉起腰来。
老崔城主着实没想到,下午原来只是安排着让女儿和熙明城有意和崔氏联姻的子弟们见面,却得到了第十一女动手将金姓人家的儿子打得头破血流的消息。
第十一个叫温英的女儿脾气烫,他知道,但是把人家脑袋打破了,未免也太过火了。
他再不管管,崔温英迟早变得无法无天!
婉叙和温英的亲爹,父亲城主大人,怒冲冲地赶过来,准备严厉地教训无法无天的崔温英。
温英却拉着他的袖子撒个娇娇,愤愤不平地向父亲诉苦。
“这有眼无珠的金公子张口就问九姐姐多少岁了,这么大年纪还没嫁出去是不是身上有病。爹啊爹,你看他那么说话是不是很过分。”
“爹爹是熙明城城主,整个熙明城都归于我崔家治下。他胆敢狂妄自大,如此羞辱崔家的女儿,女儿气不过才动手打了他。”
被娇娇女儿说服的父亲城主大人附和道:“对,没错,我的女儿金枝玉叶,他胆敢这么说话,的确该打!”
虽然老崔城主尝过男女之欢之后的四十多年间,留给城中子民的印象是“生我者不可,我生者不可。”的老色鬼,然而对他生养的儿女们,尤其是得他欢心的,一向宠爱有加。
温英无辜地说:“再说女儿下手也没多重啊。女儿是个娇滴滴的女孩儿家,纵使浑身全是力气也打不过一个青壮男子。是姓金的不禁打,我给了他两拳头,他就跟纸做的一样,倒了。”
嗯,好像先动手打人的不是她。
刚才还黑着脸的父亲城主大人转怒为笑,“我儿说的对,我儿说的对啊,在熙明城里对我们崔家女孩儿出言不逊的,被打成重伤也是他咎由自取。”
温英趁机将娇娇撒得欢,递手给城主父亲大人看,“爹啊爹,女儿手还疼着呢。”
城主父亲大人显然很吃这一套,心疼地搓了搓女儿的手,“不管怎么样,动手打人都是不对的。君子动口不动手,下次再有这种出言不逊的,就让下人扇他几耳光,叉出去。”
父女之间,父慈女孝,其乐融融。
婉叙唇边扬着一抹笑,渐渐地,觉得翘起的唇角十分僵硬,笑容也僵硬,笑不出来了。
这也是她的父亲。
她却杵在一边,感受着令人窒息的尴尬。
对了,本来是要做什么来着。
安排才俊们和她见面,拣选夫婿,可是莫名其妙着就跳到了同父异母妹妹和父亲增进感情的场景。
好像她是无关紧要的,用什么好像,她本来就是无关紧要的。
不是可有可无的,父亲会像把她忘了一样,完全没未她着想过。致使长到二十二了,尚且待字闺中。
她不是父亲城主大人的亲生女儿吗。
婉叙当然知晓自己是父亲的亲生女儿。她长得像他,所以,婉叙的容貌只能是中人之姿。
如果不像生父,那么她或许和十一妹一般生得姿容明艳,讨父亲欢心了。
男人嘛,都是很看脸的。
经历这闹剧似的一折,婉叙的婚事仿佛顺理成章地又黄了。
奇怪,为什么要说又。
因为城主父亲大人之前压根没有要嫁她出去的意思,忘了她,才把年纪拖大,生生成了个老姑娘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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