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不算很大,装修也不够精致,却处处彰显文人风格。进门右侧是一面书墙,可见这位大人的博学;左侧挂有墨竹图和字帖,文人雅趣尽显。
进门后,厉文睿端坐于书桌前,刘师爷走到左侧首位落座,尤志程领着小助理禹文颂坐到右侧。
不多会儿,有侍从端来茶水、糕点。茶水温度适宜,茶香不经意窜入,尤志程更觉渴了。待到厉文睿端起杯子后,他才得偿所愿,端杯喝茶解渴。
厉文睿放下杯子:“尤秀才,说吧,你想要本官如何赏你。”
尤志程:“大人,请稍等。”说完,示意禹文颂将背包里的小册子取出来。
刘致远看到那些眼熟的小册子,心下有了计较。曾经这个秀才就是靠着一本小册子,从他这里拿到了豆种,算算时间也差不多该领了。
他突然有很期待这个秀才村长接下来的表现。
厉文睿在看到那些册子的时候,也不免有些好奇,他直接问道:“你那些是什么东西?”
尤志程:“回大人,都是些农具图纸和坪山村未来发展的计划书。学生不才,还请大人看过后能为学生指点一二。”
厉文睿:“拿上来吧。”
话音刚落,尤志程信心满满的准备把第一本计划书奉上去,只待对方问话,他就再细细说明自己的规划。
奈何还不等他动作,刘致远已经走到他跟前,一把将所有册子打包抱走,全部送到厉文睿面前。徒留几张图纸散落在原地,就像尤志程和禹文颂现在的状态——呆愣。
尤志程:“……”
小助理禹文颂:“………”
这走向跟他们之前预计的流程不一样!他们设想的是大人看一本他们解答一本,步步引导让县衙心甘情愿的出钱投资坪山村建设。
两个贫困村过来拉投资的年轻人,当下除了安静等待,就只能互看彼此。希望通过眼神交流,靠着默契和心灵感应来想出应对之策。
厉文睿拿起第一本册子:农业发展计划,一盏茶的时间溜走;拿起第二本:乡村产业规划,又一盏茶的时间爬过;第三本:乡村基础设施建设,这次爬走一刻钟时间;第四本…第五本…第六本…
尤志程觉得时间走得何其的慢,他都让侍从添了两次茶水了。要不是当下的情况吃糕点会不太雅观,他都要上手把糕点也一起消灭掉。
在这安静到只有翻书声和呼吸声的温暖书房里,他又饿又困。看向旁边的禹文颂倒是坐的板正,完全没有因为计划的变故而动摇分毫。
终于,书房里有了新的声音。
厉文睿:“你的计划册子做得很好,本官十分赞赏。几乎不用你再多言,本官都能猜到你想讨要些什么。只是,本官这里有些疑惑,尤秀才可为本官解答?”
尤志程:“能得大人谬赞,是学生的荣幸。大人所问,学生定会细细道出,绝无藏私。”
厉文睿:“去年你给过师爷一本册子,凭此就从县衙借了两千斤大豆种子。了解始末后,本官便命人调查过你的过往。包括你留在私塾的卷子以及你科考时候的答卷,本官都一一看过。”
厉文睿话里没有一个威胁的词,可是尤志程却感受到了一种审问的气息。他懵逼了。这位大人总是不走他安排好的剧本,那就只能随机应变了。
尤志程略带疑惑,又真诚的看向厉文睿。直视中,他看到了来自上位者的眼神审视和威胁。因为一本册子就命人调查他,为何?
厉文睿没有继续说话,时间似乎又静止了,尤志程也慢慢的冷静下来:看过册子后去查看落榜秀才的答卷,现在又审问,那很大可能就是厉大人怀疑他的学问了。
回想原主写策论的风格,确实跟他计划书的文风大有不同,尤志程决定说出自己的故事来赌一把。
尤志程:“此前学生一直心系科考醉心读书,想要凭借才学为昊国作出贡献。幸得在昊天十二年考中秀才,后来更是信心满满的去参加会试,奈何却惨遭落榜。”
配上一副失落表情的尤志程抬头看向厉文睿,对方表情没有变化,他继续道:“学生备受打击之下还不幸摔伤,想要寻医问药却发现家中早已因我读书而拿不出一个铜板。看着日渐年迈的父母和贫穷的村子,学生便决定弃文从农建设村子以改变当下窘境。”
故事真假参半才是最难辨别的,尤志程自认编得还不错,应该不会有**ug。他再次抬头看向厉文睿,可惜从对方的神态中看不出答案。
就在他以为这茬已经糊弄过去时,厉文睿说话了:“本官还同你的同窗有所交流,问了些你们相处的小事。”
故事可以编,性格怎么改。这下尤志程确定厉文睿就是在质疑他为何变化之大了。
尤志程作出一副苦笑的表情,说道:“学生是村子里唯一的秀才,心气难免高了些,更是觉得自己高人一等,处处都端着。”
说道此处还抱拳作揖,“学生惭愧,自己曾经竟是那般狭隘之人,让大人见笑了。”
而后继续道:“放下科考去种地后,学生才体会到其中的辛苦和不易。日常同村里人相处,学生也了解到他们质朴的愿望,因此心境也慢慢的发生改变,将自己从那自认的云端拉下来,潜心钻研农务这门精深的学问。”
说完,作出完美的淡然一笑,直面厉文睿,轻轻鞠躬,毫无一丝心虚。不管厉文睿信不信,反正尤志程自己已经把自己骗过去了。只要没人拆穿,这就是真实的样子。
厉文睿依旧一脸淡然的审视,让人看不出他的想法。他视线在尤志程身上不断扫视,似是在确认,又似还想从他身上挖出槽点。
几吸后,他收回目光看向桌上的册子,再看向尤志程,说道:“于日常中修生养性,于乡野田间历练成长,这些哪怕是成为天子门生,都不该被落下。久居高位容易看不清人间疾苦,适当放下身段,融入那片苦海,方能找到解苦的良药。你这一遭也不算枉费,甚至还可为你以后科考增添筹码。”
尤志程提着的心终于落下:“学生谢大人指点。”
厉文睿:“嗯,你随师爷下去,将这些册子都誊抄一份留存于县衙。你的要求也尽可向师爷提,他自会安排。”继而望向禹文颂说道:“你留下,陪本官说几句话。”
尤志程:“是,谢过大人,学生告退。”
禹文颂:“是,大人。”
尤志程不明白厉文睿为什么把禹文颂留下,不过想来也不会出事,这个厉大人还是很明事理的。他跟着刘致远去了另一间屋子,里面还有好几个穿长衫的,应该是在此处办公的吏员。
刘致远将人安排到一个空位上:“尤秀才,你先在此处抄写,饭食一会儿会有人送来。禹文颂出来后我也会带他过来,你且放心。”
尤志程:“学生谢过师爷。”
刘致远走了,禹文颂没来,尤志程埋头苦写。
饭食来得很快,尤志程终于得到解救。从早上六点到下午两点,期间就吃了两个干饼和几口茶,给他饿得不轻,于是厚着脸皮再要了一份饭食。
尤志程抄了小半册后禹文颂才回来,“文颂兄,用饭了没?”
禹文颂:“同厉大人一起用过了。”
尤志程看着禹文颂,很想问他和厉文睿的关系。可是又觉得这涉及了个人**,要是对方不说,他也不好主动打探。“那就过来一起誊抄吧,我手都写软了,才写了半册。”
禹文颂看向堆在一旁的另外五本册子,皱眉,“你要不要去请示下刘师爷让我们拿回家誊写,下次进城再带过来给他。”
尤志程恍然大悟般:“对啊,我怎么没想到。我们去找师爷,先把投资拿下。”
刘致远同意了他们的提议,毕竟也不急着要,只让他们尽快。后续拉投资的相关事宜,也进行得还算顺利。
依靠水车和图纸拿到五百两贷款,写好三年无息契书,几步路的功夫就签字盖章完成手续。
以包工包料还做工精细的理由,尤志程为沈大山讨得十两银子的赏赐。他自己因为画的图册详细,刘致远也赏了他十两纹银。
原本尤志程打算让沈大山进县衙做技术指导,不过被刘致远拒绝了,说他们县衙的工匠很专业。
这也打破了尤志程想让沈大山进县衙工部偷师学艺的计划,不过十两纹银治好了他的失落。
待到一切都搞定后,尤志程才让禹文颂拿出曲辕犁的图册。
尤志程:“刘师爷,这个是学生送给厉大人的一点彩头,还望笑纳。”
刘致远接过图册,没有看明白,问道:“这是何物?有何用处?”
尤志程:“学生叫它曲辕犁,主要是用于耕地。”然后指着图纸解说道:“前头由一两个大力士或者牛马驴等牲畜拉着前进,后头手把处由一人掌控犁身,就可使犁头轻松入土,达到耕地碎土的目的。只是受限于犁头需用铁制作,学生便没有做出成品来。”
刘致远大喜过望:“有这般好东西,你怎的不早些拿出来。有了这个犁农人翻地的速度定然比锄头挖的快多了。”
尤志程欣然接受批评:“师爷教训的是。只是学生有个不情之请,还望师爷听一听。”
刘致远:“你说。”
尤志程:“这个犁头县衙打制出来后,可否送给坪山村五十个。你知道我们村子实在太穷了,根本做不起铁器。”
刘致远:“……”原来在这儿等着他了,刚才这秀才同他谈贷款奖赏的时候,都是翻倍的提,就等着跟他砍价。
刘致远不假思索:“那就给你们村送二十五个吧。”
尤志程:“……”还真敢对半砍啊,“那就三十个吧,村中六十二户人家,大家根据土地多少分一分,几家用一个也是可以的。”
刘致远无语但答应:“…那就三十个。”
不管过程如何,这次出来的目的全部圆满达成。
打了胜仗的尤志程和禹文颂终于可以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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