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仙侠古耽(叶邈)

年轻男子叉腰,用手扇风:“那、那位道友说等你醒来的啊!快,兄弟,把这些邪尸都杀了!太臭了!凑近一步寿命减十年啊!”

叶邈气急:“我醒来只能逃得更快一些!”

年轻男子也急眼,冲明远道:“村中起灾之时,我问你怎么办,不是你说等他醒来就行?还带着人往这山上跑,这草树稀拉得,躲都不知道上哪躲去!当时听你说得信誓旦旦,还以为你怀中之人是个修士,能杀这些个屠村的邪尸,没料到是个跑得比我快的草包,早知如此,当时就该走了!说不定已到归一宗,好吃好喝去了!”

明远淡定整理衣襟。

叶邈眺望听道原后缥缈云雾遮掩的仙宗。

年轻男子瞪着二人:“你你你你们!那现在怎么办?”

明远:……

叶邈:……

山顶一阵寒风刮过。

年轻男子:……

又一阵风刮过,恶臭刺鼻,年轻男子忙捂住口鼻。叶邈见山腰上洪水般漫上来的邪尸,恶寒道:“要是仅有明远兄一人,我大可带着他离开。三人,我速度会慢下来,冲不出这重重包围。”

年轻男子傻眼:“你要丢下我?”

“非也,”叶邈道深吸一口气,英勇就义般,“既然这些邪尸害人,就不得不除。明远兄,借你佩剑一用!”

叶邈熟练地朝明远兄腰间芥子袋一探,取出一把通体雪白、锋芒暗藏的长剑来,闭眼便往山下冲去。一时间刈麦似的,邪尸三个作一扎,五个作一堆地倒下,四肢头颅散了一地。

“好身手!”年轻男子见性命无虞,靠着树观赏,大声叫好,嬉笑道,“背靠大树好乘凉,兄弟如此身法,妙啊,妙啊!道友,就让你兄弟一人去解决,你怎么不去?”

明远在树下静立,一言不发,沉眸注视穿梭在邪尸之间大开大合,将怪物一剑毙命之人。

年轻男子张嘴便停不下来,又开始了嘀嘀咕咕,明远听得不耐烦,将人一推,年轻男子便摔在了叶邈身旁,手边还被扔了一把剑,欲哭无泪:“我天衍门弟子不会使剑啊啊啊啊!!”

年轻男子为自保,只好提剑乱劈乱砍,哕得不知天地为何物,见叶邈没事人一般劈砍斩刺挥架格挡,不禁疑惑,不料叶邈朝他一笑:“明远兄似乎给我使了一个诀,替我净化了七寸内的空气。”

年轻男子一张嘴:呕——

“……你还是回去罢。”叶邈替他挡下一击,将他推至身后。

一个时辰后,尸群全灭,数来竟有一千余具,山下还有几具邪尸摇摇晃晃往上赶。

叶邈让二人先行,他要搜山:“这东西毒气深重,普通人闻到得病上两三个月,既然我碰上这件事,就不能让它们流窜在外再害人。”

明远自是陪着他,那年轻男子却也未走,缀在二人身后。

二人沉默,年轻男子终于忍不住先行自报家门:“我乃天衍门弟子晏知默,敢问兄弟贵姓啊?”

叶邈道:“叶邈。”

他方才果真没有听错,寻了几个月,又不知怎的误入听道原,没想到误打误撞在这座小山上碰到了他寻求已久的天衍门弟子。

听闻天衍门弟子修禁语,这晏知默太过话痨,他一时不敢相信。

叶邈刚想求问,明远兄探手按住他的手臂,力道不轻不重地往下一压。明远兄并未转头,目光仍凝在前方,只是指尖在他腕间轻轻一叩,叶邈醒悟,保持高冷的姿态,假意左右探查山间邪尸。

果不其然,晏知默见二人许久不睬他,巴巴地凑到叶邈身侧:“旁人听闻我是天衍门弟子,必定要再三追问,算自己何日发财,儿子何时成亲,女儿何时出嫁,算柴米油盐、升官进爵、生老病死,怎的你什么也不问?”

叶邈仍不看他,反问道:“明远兄也没问,你怎么不问他?”

晏知默在明远处吃了不少闭门羹,这二人只有叶邈算得上可亲,缠上来:“师父说,天下万物,要么向历史追根溯源,要么向未来求索既定之道,此间无一人一草一木不如此。你一定有想算的,只要你问我,我就告诉你。”

叶邈终于停下来,晏知默心道世人果然逃不过此二物,心中怅然,叶邈突然笑嘻嘻:“这位,天衍门的兄弟?你破了禁语,应该短时间内不能再算了吧?不然怎么算不到刚刚自己身陷囹圄呢?”

晏知默后退三步,大惊:“你你你,你杀人诛心!”

果真如此,叶邈心中叹气,秘林方位又远一步,他这身体本月已病发五次,再这样下去,恐陷入长眠之中了。

他面上倒是不显,只认真搜寻落网之鱼,口中问到:“这些邪尸到底是何物?”

天衍阁弟子要求天文地理皆知,九州事烂熟于心,晏知默却甩头:“邪尸通常死于非常,怨气不散,不仅杀人,还会互相残杀,直到成为一方祸患。这些邪尸却不知是什么孽障,聚在一起,见活人就咬,可怜整个村庄都被吃尽了,连猪鸭牛羊都只剩白骨架子,也不知打哪来。啧啧,我当时绕过山,和这位道友村尾相遇时,给那些邪尸闻到了活人气息,见那邪尸仰头,真真是吓了一大跳。都怪师父算出来我该出门一趟,去往归一宗,明知路途遥远,也吝惜那点仙力,不给我开传送阵。早知有如此遭遇,我便不出来了,真是算天算地不如算自己,唉。”

晏知默是个话篓子,越说越远,明远身形一顿,微哂:“算天算地不如算自己……早该如此。”

身侧之人丝丝不详溢出周身,叶邈对此类气息极为敏感,身体紧绷,瞳孔微竖,忙抬手按住明远肩头,道:“我听一位先生讲过,大道有命,人事可期……”后面的内容他打瞌睡没听了,叶邈卡了一下:“……多看眼前之人,多做眼前之事。”

“嗯。”明远看了他一眼,似乎将他的话听进去了。叶邈仔细感知,那种不详似乎冰雪消融,松了口气,便听晏知默惊叫:“看山下!”

几人站在崖上,往山下一看:邪尸如浪,从山体涌出,狂潮淹没整个村庄,黑压压一片中,几点白衣飘忽,法术、法器、符箓之光爆闪。

不是归一宗之人,又是谁?

晏知默哎呀一声:“他们有人受伤了!”

三人匆匆赶下山去。

正值凛冬,墨色山峦割裂残阳,邪尸从山中涌出,晃眼一看,把整座小山当做尸山也不为过。

几人到了山脚,叶邈蒙上遮脸的布巾,一个跳斩劈开邪尸头颅,提剑道:“二位等我杀出一条路来!”说罢,越过破烂稀碎的栅栏,杀进重围,将扑上来的邪尸一一撂倒。

晏知默知趣地躲到大树上,眯着眼看叶邈又解决几个邪尸,抚掌赞道:“道友,你这兄弟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如此侠肝义胆、高风亮节,实在是少见,少见啊!”

明远手指微蜷,不答。

晏知默扫他一眼,笑哼一声,哎呀哎呀惋惜道:“只是这兄弟心灵澄澈如明镜,心中所见是非善恶泾渭分明,只怕如此纯粹之人,不谙世事险恶,不知人心难测,海水难量!”

明远沉默良久,见归一宗方向,有几人御剑而来,其中一人甚是眼熟,已知此地不宜久留,这才开了金口:“此话,不若当年说与自己听,也不至于落得如此下场。”

晏知默深知其中定有大文章,可他完全不解其中意,大惊:“你是何意!”

“问你师父。”明远无波无澜,轻轻抬手,晏知默脚下的树“嘭”地燃起漆黑火焰,烧成黑灰,将晏知默摔了个屁股墩。

那方叶邈战得正酣,忽有一道有如实质的目光落在他背上,他脚尖踏过邪尸颅顶,腰身一扭,恰恰与远隔百米的明远对上视线,只一呼一吸,黑雾一闪,明远竟原地消失不见!

叶邈大惊,明远兄,你的佩剑何时归还于你!

走神之间,叶邈险些被一只邪尸拽住腿,他探身一刺,挑走那邪尸头颅,又听不远处一归一宗弟子道:“师父,我的引爆符用完了!”

“师父我仙力不足!”

“师父……”

闻言,叶邈定睛一看,竟是朱洮长云等人,都在叶家沟见过,此时尸血满身,其中小师弟学艺不精,胳膊、面部都被邪尸所伤,渗着黑血。叶邈见此,暗道不好。

朱洮等人早就发现他的身影,正是一步一步朝他靠拢,见他用剑杀敌如行云流水,好生厉害,朱洮道:“先生,你可知这些邪尸源头在何处?”

叶邈用剑身抵开扒上来的邪尸手臂,扭头低声道:“这些邪尸出自山中,尚且不知道有多少,还望各位叫些帮手来!”

朱洮道:“先前传了信,估计快到了!”

叶邈看着脚下邪尸衣着,拧眉道:“各位尽量不要受伤,这些邪尸似乎——”

“轰——”

一道爆炸声乍起,叶邈循声望去,见半空有几人御剑而来,观察衣袍均是归一宗弟子,为首之人年纪尚轻,衣袍质地不俗,一柄长剑铮铮作响,手指一翻一转,夹着五六张符箓引爆,瞬间炸翻数十个邪尸!

嚯!好东西!

叶邈艳羡。

不过一炷香时间,整个村落夷为平地,邪尸烧焦成乌碳,支援队伍中的几人受命守住山口,一茬一茬灭尸。

那为首之人落地,将剑入鞘,叶邈才见他衣襟银线暗纹如云海翻涌,步履间隐约有灵光流转,瞧人时虽正眼相待,但举手投足间,难掩一身骄矜之气。

朱洮带着一众徒弟拱手:“外门弟子朱洮见过李淳小师兄。”

明远兄说过,宗门之内,内门弟子不管年龄如何,辈分总是比外门弟子大些,这李淳应该是内门子弟了。

叶邈明了,知道此处不再需要他,便冲那人略一拱手,扭头便走。竟是不知明远兄如何,怎的一眨眼功夫就凭空消失了,这种法术他可闻所未闻。

“站住!生人需接受审问后再离开!”那李淳喝道。

叶邈不知为何,本就对归一宗有隐隐抗拒之心,今日亲眼遥望这天下第一仙宗,此时又听到此人话语如此严厉,更是不依他言,捂好蒙面布巾,仍是要走,只撇下一句:“我只是游历九州,闲云野鹤之辈,各位还是先给受伤之人看伤吧,恕不奉陪。”

“铮——”

一柄长剑斜插进叶邈脚前泥土中,剑柄挂的牙白色套球叮铃作响,多层套球不停旋转,从层层叠叠镂空繁复的纹路中透出丝丝白光,阻得叶邈后退两步。

朱洮担忧生了事端,赶忙说起今日接了任务,来查探树儿村近日村民消失、无端异味之事,没料想此地竟有如此多的邪尸,毒气深重,杀不尽砍不完,也不知是何物。

李淳抬脚碾碎一个头颅,冷哼道:“一群杂碎罢了,不足为怪。”

“哦?”叶邈从那套球上收回视线,抬头看向他,“我方才见十余具邪尸尚且新鲜,颈间四肢有抓咬痕迹,且都穿着相似质地和款式的衣裳,怕不都是这村中之人新近变成的?”

李淳拧眉,长云悚然一惊,忙拱手回道:“难不成,是疫病!一传十十传百,百百千千,无穷尽也!”

小师弟抚上脸颊,摩挲两下后向下一按,茫然道:“我,我感觉不到脸了……”

“都打开护体灵罩!!受伤的都过来!”李淳暗道不好,叫来一名弟子,吩咐他将受伤之人速速送回仙宗。

叶邈趁机溜走,绕过地上那柄长剑,只多看了两眼那只工艺繁复的套球。

那玩意儿不知谁做的,精巧得很,大略是用巨兽牙齿骨头一类打磨成球状,在最外层镂刻小猫扑鸟、溪前逗鱼一类趣图,还有些看不大清的浮雕,内部球体有七八层,皆可转动,倒是看不清镂刻图案模样,最内层不知放了什么,球一动,便叮铃叮铃作响,像个小铃铛。

秘林可没有这些有趣玩意儿,牙齿就是牙齿,骨头就是骨头,在这人界,有趣的物什太多,他实在是大开眼界,留恋不舍。

叶邈恋恋不舍离开,奔至下山之处,只见晏知默在一大石后探头探脑,冲他招手,叶邈见此人灰头土脸,满身黑灰,左右查看一番,疑惑道:“起爆符没有炸到这边,你这一身是怎么了?”

晏知默将方才明远所做一一道来,悲愤抹脸:“我不过随口说了几句,虽说言多必失,但他这人这么大气性,实在是心胸狭隘!正好现在他逃了,实话实说,兄弟,你当真不知那人是魔修?那法术,正道人士可使不出来。”

叶邈大吃一惊,察觉不出附近有何魔修残留气息,只道:“一直不知,我二人结伴同行,见他所做之事皆为善事,从未想过他是魔修啊。”

现在想来,他出叶家沟后,也碰到过一二躲藏修炼的魔修,他们和常人无异,既不食人肉,也不用普通人的金银。山岗上那几个魔修劫财还劫人,气势汹汹,可一交手就跑了个没影,徒留下一个明远兄,大抵是故意为之。

还有不久前明远兄身上让他炸毛的气息。

如今归一宗内门弟子一来,明远兄大概是见状不妙,先走一步,更坐实他的心虚。

可转念一想,明远兄一路来好事做一堆,对他也多有照顾,路上遇到的种种都加以解释,夜间还给他讲了许多九州异闻,就连他身体麻木时,也悉心护他周全。

叶邈打哈哈:“明远兄未曾作恶,为人极好,魔修……魔修也没什么。”

晏知默不再多言,只指向临近大石头上的一封信,冷哼道:“他留下一封信,我不敢碰,你去瞧瞧!”

叶邈拿起信,灰烬纷飞中,这信封一尘不染,打开后字字有淡光。

明远兄竟考虑到天色已晚,给读信之人方便,实在是体贴,体贴啊。

晏知默凑到他身旁,只见纸面一片空白,道:“这人果然城府深重,防得这么深!”

叶邈眸色渐深。

信上道:天衍门已灭。入归一宗,寻一人,陆归清。有缘再会。阅后即焚。

手中的书信猛地一震,骤然自燃,腾起火焰将晏知默的脸映得一片赤红,犹如镀上一层血色残阳。

那火舌吞吐极快,不过瞬息之间,信纸便蜷曲焦黑,化作无数猩红星点,飞入暮色尘烟。

晏知默见他不语,问:“他说什么?叶兄,叶弟?虽然我们相识不过半日,但你绝对放心,我可不是你明远兄那种隐瞒魔修身份,还睚眦必报的小人!”

叶邈道:“……他让我去归一宗找陆归清。”

“陆归清啊,此人姓名甚是耳熟!嗯,陆归清……”晏知默看天看地,思索半晌,一拍手,“想起来了,陆归清,不就是归一宗戒律殿掌管律法的那个陆归清吗?!”

“大胆!谁在直呼我陆师叔姓名!”人未至,声先到,一柄长剑破空而来,剑柄套球叮铃作响,空气荡起层层波纹,激得人心头一荡。

李淳之剑名为“鬼工”,取自鬼工球之名,剑尾缀着的鬼工球注入仙力有摄人心魄之效,叶邈神识一清,浑身清爽。

果真没看错,是个好东西。

李淳随剑而来,提剑奔向晏知默,手腕一翻,剑柄朝他太阳穴击去,眼看击中,手肘却兀地一麻,手臂一软,竟失之一毫。

李淳后撤三步,握紧剑柄,怒视始作俑者,叶邈眨眨眼,看天。

晏知默往叶邈身后一躲,指着李淳鼻子骂:“你个狗东西,不就提了嘴陆归清,一个逼道侣死在战场上的渣人,有何不能提的?”

叶邈:……

李淳闻言,怒发冲冠,这次是剑刃直直而上,晏知默手无缚鸡之力,叶邈不得不提剑格挡,一呼一吸之间已过十招,身后晏知默仍在叫骂:“当年墨寻在魔域以一当十,他在何处?墨寻两界山身死道消,他又在何处?不过是等墨寻一死,他好登上戒律殿罢了!装什么兄弟情深!”

“闭嘴!闭嘴!闭嘴!不准污蔑我师叔!”鬼工剑登时通体微光,鬼工球叮铃响成一片,李淳不愧为内门弟子,步步逼近,剑剑刁钻。

叶邈身无仙力,仅凭凡胎□□加一把普通的剑,渐渐落了下风,身后晏知默仍是口若悬河:“污蔑?可笑他如今囚在归一宗,就算当了殿主,可出得了护山大阵?入得了天罚阁?真是可笑!”

“可笑!!!”

仙门尊卑有序,等级森严,这与对子骂父有何不同?不管他们之间有何过节,再骂下去是性命堪忧,叶邈咬牙道:“晏知默你再说,就自己来打!”

晏知默仍躲在他身后,哎呀哎呀张牙舞爪:“天晓得!提起这桩桩件件,我胸口不知为何一团闷气,不吐不快!那陆归清——咳咳!”

鬼工球嗡地一震,震出晏知默一口鲜血,叶邈听他动静,一时分心,竟不小心被削去鬓边一缕黑丝,蒙面布巾高高扬起,剑影直逼眉间,将将停在毫毛之前,嗡鸣不止!

“呼——”李淳盯住叶邈微竖的双眼,气喘如牛,年少时所见光景恍然浮在眼前,疑惑、震惊席卷而来,连怒意都被一扫而空。

李淳心悸未平,泄了劲,收回剑,提在手中,斥责道:“世人对陆师叔敬畏有加,你二人倒是……一介凡夫俗子,不知天高地厚,胆敢在此饶舌!”

叶邈斜眼看他,倒是被避开视线。不知为何,这李淳方才气焰骤然一弱,此时莫名透着一股虚张声势的色厉内荏。

晏知默吐了口血便倒了,正当叶邈要去扶他时,他又悠悠转醒,嘴一张便道:“陆……”

叶邈手疾眼快,将他衣袖团成团塞进他嘴里,正犹豫要不要一掌劈晕他,李淳冷哼一声,转身往山口去。

叶邈浑身一松,眼前突然蹦出一条手指粗的金色皮绳,轻轻一弹,崩断成四段,两段飞向晏知默,两段缠上他双臂向后缠绕,将他手腕死死绑在腰后,竟是越挣扎绑得越紧。

这次是真的走不了了。

看来这归一宗,他是无论如何也躲不开的。

真是奇也,怪哉。

金绳牵着一个神思漫游的叶邈,拖着一个恍惚的晏知默,高高兴兴往山口去了。

朱洮等人见到叶邈,惊觉竟是旧识,方才叶邈戴着布巾,他们眼拙未曾识出。再者,要是有人传言山间小村一恢复神智的呆子,不用仙力下与天下第一仙宗内门弟子比剑,几乎打了个平手,这谁听了不道一句荒诞不经?不怪他们谁也没认出叶邈来。

李淳察觉朱洮几人隐隐有震惊之色,转头又细看了叶邈一眼,匆匆别开眼去。

“小师兄,村中邪尸全部清理完毕!”一名随李淳御剑而来的弟子拱手道,“山中有一洞穴,范围奇大,超出我等探视范围,我们未贸然进入查探,还请小师兄定夺!”

天色全然暗下去,众人站在洞口,一时间只觉阴风阵阵,洞中的腐臭气息刮在面上,打人耳刮子似的。

李淳命一内门弟子盯着晏知默,朱洮等人在外护法,才取出照明法器,带上三位师弟信步踏入洞中。

叶邈只听一声“缚仙索”,手腕上的绳索便活了,后腰一推,一脚踏入洞中。

洞中岩石嶙峋不平,尖锐的凸起钩下邪尸的腐肉,岩壁腐化,却能见修士开凿的部分,堆着腐烂的人骨,看来已经有些年头。

愈加深入,臭气越浓,几乎幻化为实质,李淳几人不得不祭出法宝隔绝净化周边空气,还是被熏得七荤八素。

叶邈有幸受他照拂,叠上明远兄先前使的诀,肺腑那是一片清新。

明远兄分明离开不久,他为何又想与明远兄侃上几句?大抵是夸其有先见之明,细心周到。

“有动静!”

几经转折,前方豁然开朗,几人见一条纵向石廊,一壁明着幽幽蓝光,一侧则是囚室,几人一一查探过去,倒吸一口凉气。

叶邈哪里见过这种地狱般的场景,所有囚室机关大开,男女老少横七竖八躺了一地,几乎都有邪尸啃咬抓挠的痕迹,像虫子一般在地上蜷成一团,嗅到活人味道时,邪尸一般只仰起个脑袋来,面色发黑,目光呆滞。

洞中昏暗,背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叶邈被捆仙索推着无法回头,只低声道:“我背后有邪尸。”

几人悚然一惊,转身一看,长廊中不知从哪跟上密密麻麻的邪尸,堵住了来时道路,李淳提剑绕到叶邈身后,将邪尸一一斩杀,用邪尸将长廊堵死,避免有更多的邪尸寻迹而来。

李淳收剑,落在队尾,解决暗中摸上来的邪尸。

几人加速往前,叶邈速度极快地掠过囚室内形形色色之人,澜沧州特有的深目高颧、云梦州常见的低额糯米细牙、乃至归一州人阔面浓眉,他半年来见过不少类似长相的人,都乱七八糟地塞在了这囚室之中。

看来他们都是从九州各地绑来,而九州之人前往中土归一州非常常见,很难被人察觉。

此处规模巨大,估计是作为据点所在,不知怎的,竟然爆发了邪尸潮,邪尸全都涌了出去,而山外村庄被灭完全是无妄之灾,所以可见村中之人变成邪尸。

“咚。”

脚步声突然变得沉闷,叶邈抬起脚,凝神细听,落脚。

“咚。”

“各位,现在我们脚下还有一层。”

身后李淳冷哼:“尚未看见机关,你怎么知道是空的?”

叶邈道:“听声音。”

他重重地踏下去,“咚!”

李淳当即拿出起爆符,另一弟子道:“小师兄,我们尚不知地下有什么,怕有更厉害的角色!”

李淳道:“不日仙门大比,这听道原已清理过一番,还能有什么厉害魔修?都是些不入流的东西!”

叶邈被捆仙索推到远处,李淳并指念诀,将一道黄纸朱砂的符箓往地上一掷,一时间碎石飞溅,烟尘弥漫,精准炸出一个两人宽的幽深洞口!

几名弟子顿时欢呼:“小师兄符法竟已精进至此!”

李淳嘴角微扬,显然极为受用,故作淡然一拂袖,纵身跃进洞口,连着把叶邈一并绑了下去。

下一层仍是长廊囚室,这次见到的却不是人,而是——邪尸。

活人下场,邪尸口中涎水直流,手臂探出牢栏,企图勾到一丝血肉。

底层的邪尸大多已面目全非,只能凭借衣着配饰细细辨认,可大多数都是布衣百姓,瞧不出什么身份来。

几人沿着长廊行了一段,叶邈向深处探知,神识遇到一堵阵法封锁的石墙,内里似乎还有其他东西。

是什么?好奇心作祟,他试着撬开阵法一角。缝隙渐开,内里景象令他心头一凛——似乎是间稍大的密室,与上一层甬道相通,其中竟有……八个半魂之人。

秘林中先生讲过,半魂者仍能控制肉身,但五感昏聩,神识如蒙尘垢,极易为邪术所控,与行尸走肉无异。

但半魂者神魂易散,脆弱不堪,要小心供养,方能存续。他们竟能在此处“存活”,背后定有大能以非常手段强行维系。

此地不宜久留。

突然,一弟子惊呼:“阿乐!小师兄,这人竟是山门外那个消失已久的洒水弟子!那次他捡到了我的令牌,我便送了他一一枚养身暖玉,没想到……他竟在此处!”

叶邈顺势道:“上层是活人,下层是邪尸,体量庞大,有人竟然在听道原附近豢养邪尸,连归一宗之人也拐来了,看来背后之人修为看来在你们之上啊。”

几人闻言,被他一句话打了脸,面上一片火热,烧得厉害,他们归一宗日日有人在外历练巡查,可从没记录过有人豢养邪尸,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淳被落了面子,羞愤无比,见几人面面相觑,不敢再冒险,也不逞能,又想到急着回宗禀告另一事,一挥手,道:“这么多邪尸也杀不完,走,回宗禀报!”

李淳带着一队人回了一层,突破长廊中的邪尸离开山体,给出口设下阵法,隔绝气息流通,又留下两名弟子继续看守,避免邪尸出山害人。

叶邈见他安排妥当,转过身,上下晃晃手腕上的捆仙索,笑道:“兄弟,那咱们有缘再会?”

李淳瞥了他一眼:“想得美,你作为重大嫌犯跟我们回宗!”

此时地上躺着的人哼哼唧唧转醒,口中又吐出一个“陆”字,李淳低头看他:“此人,一并带到戒律殿,求陆师叔惩处!”

说罢,一众人带着两人御剑前往归一宗。

越靠近归一宗,叶邈越加烦躁,接连跳剑三次,将朱洮等人吓得够呛,倒是将李淳气得脸色发青。

李淳喝道:“你还想逃!我必定将你二人带入归一宗,让陆师叔好好惩治你二人!”

李淳提速,心中万分急切。

他得让陆师叔看看,此人到底是不是那位死了十八年的墨寻!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

西江的船

狩心游戏

六十二年冬

我的18岁男房客

咸鱼暗卫打工日常

< 上一页 目录 下一章 >
×
存稿
连载中山野原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