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第九十四 不对劲

乔竺站在百鹤长老的殿门外,青灰色的石阶被她踩得稳稳当当。檐角垂下的铜铃被山风拂得轻晃,叮咚声在寂静的竹林里荡开涟漪,却惊不起她眼底半分波澜。

直接进去?

她抬手欲叩门的动作顿在半空,目光落在门板上那几道浅淡的划痕——那是早年自己练剑时不小心蹭到的,当时长老虽骂了句“毛躁”,却没让修缮。如今旧痕仍在,门内却再没了往日那般随时会传来的、带着怒意的呵斥声。

“师尊,我是乔竺。”

指尖悬了片刻,终究还是轻轻落在木门上,笃笃三声,力道不重,却在这静处显得格外清晰。

乔竺总也忘不了五年前,收徒大典那天,自己的地灵根在一众弟子中是如何黯淡无光。

旁人的灵根或引风雷呼啸,或缠水汽氤氲,唯有她的灵根只让脚边青石地砖泛出浅淡土黄,稀薄的灵气波动在满堂喧闹里,像被风吹散的尘埃般几不可察。

她见到了一头银发的人,百鹤长老身边空无一人。

殿内檀香沉滞如凝脂,长老转过身时,银白发丝随动作轻晃,眼底的审视,毫不遮掩。

“不准跪。”

没等她屈膝行礼,一道淬了灵力的长鞭已带着裂帛般的锐响抽在腿上。剧痛让她踉跄着撞在朱红柱上,粗布裂开的口子间,血珠正争先恐后地往外涌。长老却指着她脚边那片微弱光晕,声音尖利得像刮过石砾:“以为地灵根就该缩成一团?这修仙界里,连石缝里的杂草都比你这土疙瘩灵根有生气!资质差成这样还敢藏藏掖掖,真当我青云宗是养闲人的地方?”

她从来不明白百鹤长老为什么选了自己为徒,甚至还愿意捎带一个更加废物的宋桃。

那时的百鹤长老,纵然刻薄,眼角细纹里总藏着几分恨铁不成钢的鞭策。

可如今,连那份凌厉都化作了死寂。

乔竺每日去长老院中请安,总见她对着院角菜畦枯坐。银簪松松挽着半散的发髻,几缕白发垂在鬓边,连她跪下行礼的动静,都惊不醒那双失焦的眼。

往日里天不亮就响起的练剑声,如今要等到日头斜斜擦过竹梢,才见她慢悠悠起身。握着锄头的手依旧骨节分明,却会莫名发颤,翻起的泥土也失了往日的匀整,像被雨水泡过的沙堆,松松散散不成形。

有次乔竺见她衣襟沾了草籽,忍不住上前想替她拂去,却被她猛地转头避开。

那双曾锐利如鹰隼的眼,此刻空茫得像被暴雨冲平的田垄,连看她的目光都隔了层化不开的尘雾。“不必了。”她的声音轻得像怕惊扰了什么,带着几分老态的沙哑,“管好你自己。”

乔竺望着她鬓边霜白,忽然觉得心口像被什么东西堵着。比起当年那顿带着怒意的鞭打,如今这份死水般的平静,更让人脊背发寒。就像被连日阴雨泡透的黄土,任你怎么焐,也再结不成半分硬块了。

她对师尊,又尊敬,又害怕。

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回忆后的心寒还未散尽,她已被百鹤长老唤进了鹤仙居。

按理来说,这里没见过多少鹤,也不知道师尊为何这么取名。

乔竺带着不祥预感,独自走进去,垂眸立在庭院阶下,目光不自觉地落在师尊身上。

那一头银白长发松松挽着,大半垂落下来,拖曳在青石板上,沾了些草屑与尘土,像一捧蒙尘的雪。她今日穿了件洗得发白的雪青色宽袍,领口空荡荡地晃着,更显得脖颈细得像一截易碎的白玉。

再抬眼时,正对上师尊转过来的脸。

肌肤依旧是不见纹路的白皙,却透着种病气的苍白,唯有眼下两团不正常的潮红,像被烈火灼过的痕迹。鼻梁那颗痣在这张脸上愈发醒目,像滴凝固的血。

她望着乔竺的眼神明明是聚焦的,却又带着种涣散的空茫,忽然嘴角扯出个极淡的笑,快得像错觉,眼底却翻涌着细碎的、神经质的光。

“站在那儿做什么?”

百鹤开口时,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抬手想拂去衣襟上的蛛网,手腕却控制不住地轻颤,宽大的袖子随动作扫过膝头,竟露出腕骨嶙峋的形状。

“进来吧,门没锁。”

乔竺应声上前,鼻尖掠过她发间飘来的药味与若有似无的浊气。

那气味混着药草的苦涩与一丝挥之不去的滞涩,像被阴湿的地窖闷了许多年,闻着让人喉头发紧。

听闻,那是她许多年前,鹤仙君还在世的时候,一次镇魔行动中,走火入魔留下的。

当时她灵脉逆行如焚身,虽被鹤仙君以本命仙元强行压下,却终究在经脉里结了层化不开的淤堵,这浊气便从此缠上了她,净化不了,连上好的熏香都盖不住。

她忽然想起前几年师尊练剑,银袍翻飞如鹤翼,那时这头银发总梳得一丝不苟,哪像如今这般,连自己垂到地上的发尾沾了泥,都浑然不觉。

她怎么了?

百鹤长老的眼睛曾极具威慑力,眼尾微挑,墨色瞳仁如寒潭黑曜石,锐利刺骨,锋芒毕露。

如今眼窝微陷,眼下淡淡青灰色,死寂而刺目。瞳仁虽深,却蒙着化不开的雾,像久雨的湖面辨不清焦点。

目光迟缓,看似落在人身上,实则飘向虚空,唯有风吹叶、铃响时,雾才暂散,闪过一丝破碎光,随即沉入更深的昏暗。

就像现在,师尊就在走神,目光不知道看着什么。

“师尊。”乔竺叫了一声。

“有什么事直说。”百鹤的视线从徒儿的身后移开,头疼的揉了揉额头:“……外面那个少年,叫进来。”

“你是为了宋桃来的。”她审视着眼前的青年,努力集中精力看着她的神色。

可是她的心神总是看着窗边。

竹屋内,光线透过竹窗的缝隙斜斜切进来,落在积了薄尘的案几上。纪悬舟的身影就倚在窗边的竹榻边,青灰色的衣袍空荡荡地罩着,底下却不是鲜活的皮肉——颈骨嶙峋地支着下颌,指骨分明的手搭在榻沿,指节处还沾着未褪的尘泥。

她头上那条有些灰蓝的发带松松系着,在森森白骨间晃荡,发尾扫过锁骨的骨尖,带起一阵阴冷的风。

随着嘴唇微动,她忽然“抬眼”看向百鹤,声音像是骨头摩擦的钝响,却又依稀辨得出当年的风采:“你为什么不理我,琼枝。”

她没有怨怼,没有怒意,倒像生前的性格,只是那双曾盛满苍生的眼窝,此刻只剩两个黑黢黢的洞,映着屋内的尘埃与尸首,再无半分当年的光风霁月。

百鹤长老死死咬着牙。

被自己的徒儿认真盯着,她百般忍耐才做到把神识收回,和乔竺对视。

发什么呆?

居然连师尊问话也不回?

百鹤沉默一会,她深呼吸:“算了,乔竺,你带她去你那边,三天后,吾忙完了过来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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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第九十四 不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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