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你去把她背下来

他无意中听金虎影帝和老吴聊天时提到过自己的经验,演技就是要半真半假,真真假假才能唬人。纯真的太接近自己不像角色,纯假的又失去了演员赋予的生命力,只有真假参半,再适当融入自己的情感,才最完美。

况且他说的也不全然是假的,他从小的确是齐叔和章姨他们宠大的,在他心里,齐叔可能比老吴还亲呢。章姨是邱容心从娘家带来的,他也一直拿她当半个妈。

他开始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我妈走得很突然,我在外地赶不回去,连她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这是真的。

邱容心突发病危的时候,他正在冰岛过学校组织的幼苗夏令营。因为时差的原因,等他看到那二十多个未接来电的时候,小小的心脏第一次具体而直接地感受到了肝肠欲裂。

他挂断齐叔的电话,默默抬起头。一双大眼睛看着极光从耀眼的蓝绿渐变色褪成了黯淡的灰黑,在他眼里摇晃着放大,随后又恢复平静,彻底沉入了冰凉的大海,连泡沫都没留下。

人死就是这样,半点由不得人。

他哽住,忽地话锋一转,“这项工作是人生的最后一步,可以帮助很多人有尊严地入土为安,我是真心觉得伟大。”

陆青暮静静看着他,不言语。杰哥在旁边,眼珠子滴溜溜从他俩身上来回逡巡。

吴羽铮在国外做义工时看过几次临终服务,最后家人和逝者都能得到最大程度的尊严和包容。但是他和老吴提起时,对方却用下撇的嘴角和紧皱的眉头生动诠释了“嫌弃”两个字。

杰哥戳了戳陆青暮的手臂,小声掩嘴道:“咱们现在确实缺人,要不然……让他试试?”

陆青暮微微点头,幅度小到几乎看不出来,“但是我们的工作收入不高,环境嘈杂,还经常要熬夜,活不长。”

他转头指着杰哥的发际线,向下比划了一厘米,望着吴羽铮道:“两年前,他的发际线还在……这儿,天天吃黑芝麻都没用。”

杰哥不乐意了,“嗐你这……你看你……我都留长发了……”

“没关系!”吴羽铮赶紧道,“我身体好得很!只是现在没钱也没地方住,只要包吃包住就行。为了表示诚意,我前三个月可以不要工资!”

陆青暮盯着他的眼睛,心里的疑问其实并没有全然消失。

一个被工厂开除的临时工,衣服用具很简单却很有设计感,是渎水镇人完全不具备的品位和质感;这种手柄设计的棒棒糖,他只在外贸零食店见过,一根要几十块。

最可疑的是一切的对话他都没有反应时间,似乎是有备而来。

“滴滴滴!”口袋里的手机响了。

陆青暮接起电话,“嗯”了几句,“好,马上来。”

他挂上电话,决定把疑问暂时搁置。他用眼神描摹了一遍吴羽铮的脸:“那就从现在开始算,今天是你上班第一天,我会正常给你开工资。只是……今晚的活有点麻烦。”

吴羽铮立马上了道:“没事,我不怕!”

为了气死老吴,总是要付出点代价的!奋!斗!

今晚月圆,夜间无雨。刚刚说完不怕的吴羽铮踏进主家的院子就开始后悔了,比那次踏进鬼屋更甚。

陆青暮已经聚集他的团队开始安排工作,杰哥送小苒到家以后也很快过来了。

当杰哥从破盒子里拿出那把唢呐的时候,吴羽铮倒吸了一口凉气。

原来是你,竟然是你!那个把乐器流氓吹得像感冒的大公鸡叫的神人!

四周的围墙被高大的树丛包围着,月色透过枝叶细碎地散落在院里,黑黄相间染在每个人的身上。

这次的主家离“金梅旅馆”很近,逝者是这家的女主人。其不过40来岁,两小时前被发现陈尸于自家主卧,吊颈致死,留有遗书。逝者常年和婆婆关系恶劣,三天两头吵架。昨晚又吵了一架以后,像是中了邪似的,一直闹到半夜才睡下,周围邻居甚至都跑来投诉了。

警方已经来过,各方面迹象正常,初步排除了他杀。

男主人正沉浸在丧妻之痛中,抱着小女儿躲在墙角失声痛哭。院里站满了前来吊唁的人群,男女老少都有,熙熙攘攘但乌烟瘴气,鬼气森森。

吴羽铮真的很奇怪,为什么这里的人都喜欢在晚上办这些事,是因为白天要上班内卷吗?还是晚上才有氛围感?

但是看这些人也不像是那么上进的样子啊?

“吴羽铮,”陆青暮在背后喊他,“你去楼下把逝者搬下来放到大厅里用白布盖上。”

我?

吴羽铮歪着嘴角,用食指指着自己,瞪着大眼睛惊讶地看着他。

“对啊,这是渎水镇的规矩。”陆青暮手上拿着一支笔不知在写什么,头都没抬,“你要是不敢的话,我叫别人来也行。”

吴羽铮的叛逆“piu”一下就喷薄而出。

这是质疑谁呢?他来这不就是为了这个?就当老吴在旁边看,他豁出去也得扛下来!

“不用,我可以!”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

当他软着腿磨蹭到楼上的时候,是彻底不敢伸了。瘦骨嶙峋的逝者僵硬地绷在床上,灰白的皮肤在冷白灯光下像旧纸片,衬得眼睛边那颗朱砂痣格外扎眼。微风吹起几根长发,她也纹丝不动。

他向逝者拜了三拜,又告了罪,跟她说好有事去找陆青暮,颤抖着把她拉起来,背在了背上。

窗户虽开着,但背上的逝者离得近,也隐隐能闻到些微难以名状的气味。一缕缕冲入鼻中,不重,但渗人。

他忽然有些悲从中来。人生在世,无论天潢贵胄还是贩夫走卒,最后剩下的,都是这一把骨头而已。很快,连这把骨头也会不复存在,或许会变成空气、养料、风或是水的一部分。

他紧闭着双眼,把能想到的经文全都默念了一遍,额间的汗也开始顺着下颌线往下淌。靠着要给老吴添堵的坚定信念,他一步一步,拖着像爬满蚂蚁的僵麻双腿慢慢地挪到了楼梯间的拐角。

“下去就好了,到底下就结束了,吴羽铮你胆子超大,肉坦来的……”他嘴里念念有词,给自己最大的鼓励,晃悠悠往楼下人多的地方去。

前面仍是一片昏暗,只有小夜灯开着,勉强看得清路。

“哼。”

昏暗里传来一阵带着怒意的轻微哼声,从嗓子眼里发出的,像被刮花却还在服役的黑板。声音虽小,但他从小学音乐,耳朵灵敏,半音可辨。他不由整个虎躯一震,手指开始抽搐。

“姐姐,我对你没有任何不敬,你别搞我啊!”他现在不知道是抓紧好还是放下好,进退两难,只能先求饶再说,“我只是来干活的,我遵纪守法爱国敬业诚信友善是好公民……”

前面阴影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声,待他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忽地又没了动静。

他是真害怕了,赶紧抓着逝者的脚踝,硬着头皮往拐角走。刚过拐角,就和一个黑乎乎又矮小的东西撞了个满怀!

此时楼下响起了第一声堪称惊悚的唢呐声——“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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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中森野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