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chapter3

“这是随身听。”陈麓把切好的配菜放在厨台,又回头问道“在哪翻出来的?不许乱翻奶奶的东西。”

刘羽奶奶坐在小马凳上,看了眼刘羽接话到:“这是你爸小时候听歌用的。我怕耽搁你爸上学,就放在衣柜的顶格了。他够不到把它摔坏了。”

“那时候哪懂啊,就以为是耽误事的玩意儿。”刘羽奶奶择完豆角把手放在筐里,另一只枯瘦的手搭在膝盖上,自言道:“你爸那上初中那会儿,正是该好好念书的年纪,可他倒好,天天抱着这录音机不放。”

刘羽正举着随身听往喇叭眼里瞅,小眉头皱得跟个小老头似的。奶奶抚着刘羽的小脑袋,重新拾起一根择好的豆角,继续说:“那天他上学,我偷偷把录音机藏进衣柜最上边。柜子高,他踮脚也够不着。谁知道这孩子倔,搬了张凳子摞上小马扎就往上爬。“哐当”一声,就摔下来了,额角都磕出血了,录音机零件摔得满地都是。”

陈麓正往锅里添水,闻言动作顿了顿。

“我气得揍他也不躲,就蹲那儿捡零件儿,眼泪扑打扑打掉,嘴里不知道叨咕啥。”奶奶怏怏的说:“后来才知道,邻居家小孩弹吉他,就迷上了。我把坏录音机扔到垃圾桶,夜里就听他哭,那股子拗劲儿,就跟你一样。”

她扭头看陈麓,叹了口气:“你看小羽现在,像不像他爸?”

刘羽举着随身听搂住奶奶:“那后来他学会了吗?

奶奶把他搂进怀里,摸着他的脸:“学会啦。你爸捡破烂,买了本乐谱和吉他。天天上学都带着,老师没收了好几回,我又锁起来好几回,他都偷偷拿出来。最后我实在没忍住脾气,就把吉他摔了。”

灶上鸡汤 “咕嘟” 冒了个大泡,“哗啦”一声炀了出来,落在炉盘的蓝火上,蕴出一片白雾。陈麓伸手关了火,用抹布擦那片水渍时,手被轻轻的烫了一下,只用冷水冲了一下,抹布在炉灶上冒着热气。

奶奶从怀里松开刘羽,慢悠悠起身,把择好的豆角往竹篮里归置,刘羽举着随身听,蹲在马凳旁,用手指抠着喇叭眼里的灰,没人说话时,他指甲刮塑料壳的声音就格外清。

这边说着话就做好了晚餐,陈麓和婆婆把饭菜端上桌,一家人围着餐桌坐下。

陈麓先是给婆婆斟满果汁,又给刘羽倒了一杯自己才坐下。

“这么多年了,你拉扯小羽不容易啊!”婆婆夹给陈麓一块排骨:“该考虑有个家了…!”。

陈麓拿着筷子的手顿了下,对垂头的婆婆道:“妈…”。

“我知道你还没放下,我们家也不知道积了什么德,娶了你这样的媳妇。那年小鸽走了,你硬是四处给商场唱歌,还完了他欠下的医药费…这些我都记在心里。”婆婆手搭在桌上声音颤巍巍的说,眼里衔着 的泪水硬是扛着没让它掉下来。

“妈,别说了……!”陈麓伸着胳膊按住了婆婆的手。

“妈妈的、奶奶的……”刘羽胖乎乎的小手挂着菜汁,歪头把剥好的虾仁放入陈麓碗里,嘴角扬起憨憨的笑意;又把另一个虾仁放到奶奶碗里,小下巴微微抬起,像在等待着两句软乎乎的夸奖。

刘羽奶奶看着碗里剥好的虾仁,弯腰扫了眼孙子。“真的和他爸太像了!”那股硬扛着的泪意终于兜不住了,飞快地抬手抹下眼角。故意转开视线,声音颤抖却强装轻快。

刘羽的小下巴还抬着,奶奶视线却没落在他脸上,那句 “真的和他爸太像了” 更像对空气说的。她抬手抹眼角的动作很快,快得像怕被谁看见,转开的视线也有些发直,像是透过刘羽,看到了很多年前那个蹲在地上捡录音机零件的少年。

刘羽举着的小手慢慢放下来,胖乎乎的手指在桌布上抹去菜汁。他没等到夸奖,却隐约感觉到什么,凑过去轻轻摸着奶奶的胳膊,小声问:“奶奶,你眼睛疼吗?”

陈麓握着筷子的手一直没动,碗里那只虾仁被菜汁浸得发红。她先看了眼婆婆发直的侧脸,又垂眸瞅见刘羽撞向奶奶胳膊的小脑袋,喉结滚了滚,突然伸手把刘羽揽进怀里,用纸巾擦了擦他沾着菜汁的手指。

“刚剥了虾,手上脏,别乱擦。” 她的声音听不出起伏,手在刘羽脖颈轻轻捏了一下,像在安抚,又像在给自己找事做。然后她夹出自己碗里的虾仁,放在婆婆碗里:“妈,吃点吧!”

奶奶这才被拽回神,低头看见孙子仰着小脸,愣了半秒才慌忙摆手,声音还哑着:“不疼,不疼…… 奶奶是被辣椒呛着了。”

陈麓撂下刘羽,却想起曾经的某个下午刘鸽将一只最大的虾仁放在她碗里:苏州小巷内《枕河食单》这家老号饭庄内,大龙拿起筷子,夹根刚上桌的“响油鳝丝”放入嘴中:“这味道比咱们学校那的江浙菜馆好吃多了!”

“你也真是没吃过啥好东西!”陈凯夹起一段鳝鱼丝说道:“你看这鳝丝是斜着切的!”

不等陈麓和刘鸽他们接话,陈凯继续说道:“响油鳝丝讲究的是顺刀的一贯见底,香油上桌后要滋响煲里的葱花和鳝丝。”

“切,又要讲大道理!”大龙歪着嘴,不屑的说:“谁管它咋切呢,只要好吃就行呗。”

“咋叫大道理呢?”陈凯夹起鳝丝晃了晃,油星子在灯光下亮了亮:“你看这鳝丝,炒得油亮,但是,筷子夹起来不能断,这是看着舒服,视觉上的追求;端上来那股子香油混着葱花的味儿,勾得人直咽口水,又是嗅觉吧!;进了嘴鲜得舌头都想吞下去,它能勾着人想下一口,不就是味觉么!还有听觉,刚端上来的时候它滋滋响,这还不是艺术?关键是咱天天都得吃,它比画展、音乐会离人近多了,是把那些美揉在柴米油盐里了。”

大龙把虾壳往骨碟里一丢,油星溅到桌布上,他慌忙用桌布擦了擦,陈麓递给他纸巾:“越擦越脏。”

大龙嘿嘿笑,指着盘子里的碧螺虾仁:“你说这虾,非得去虾线、裹淀粉,折腾半天,不就为了吃着滑溜点?我妈煮虾从不这么麻烦,白水煮完蘸醋,我吃得也香。”

陈凯正用筷子挑鳝丝里的刺,接了句:“你妈那是怕你嫌麻烦。但这馆子的虾,多那几道工序,是让人吃的时候不用费劲吐刺、挑线。说白了,都是让人舒坦,就是法子不一样。”

刘鸽给陈麓夹了块没刺的鱼肉,指尖碰到她的筷子,没抬头:“就像你弹电子琴,有时忘带谱子,凭着感觉弹,错了几个音,可听着比照着谱子弹更活泛。”

陈麓咬着鳝肉,看了眼窗外的青石板路:“活泛不就是…… 让人觉得“嗯,这才对味儿”吗?”

这时服务员端来一盘油焖对虾放在桌上,翻红地虾汁裹着巴掌大的青虾,四人每人夹了只盘子就空了。

刘鸽把自己的那只剥完,在盘子里裹了点汁,放在陈麓碗里。

“你怎么不吃?”说完陈麓把虾夹回到刘鸽碗里。

刘鸽对着陈麓微微一笑,又夹回去:“不许往出夹了!”用筷子按住了陈麓的碗。

“妈妈,吃!”刘羽把虾仁又重新放回陈麓碗里,小手按住她的碗沿。

陈麓被儿子的动作拉回现实,她抱起儿子,轻轻抚摸刘羽的后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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