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 9 章

第9章

看着青年的笑容,虞素忽觉一阵毛骨悚然。

她的瞳孔应激地紧缩,背后冒出冷汗。

一模一样。

和上辈子李幽对她露出的笑容,一模一样。

她握着匕首的手指痉挛般收紧,不受控制地将那利刃又往青年胸膛中送了两寸。

如愿听到了他痛苦的闷哼,看到他越发苍白的脸色,迫使他的笑意淡了些。

手中温热鲜血流淌,如同情人轻柔暧昧的抚摸。

确认自己掌控着他的性命后,虞素心中的恐惧才勉强消了两分。

面对亲手杀了自己的人,被烧死时的痛苦、怨恨与恐惧,始终如影随形。

即使已经站到制高点,完完全全掌控了他,虞素还是不免感到背后发寒。

相逢这几日,他和上辈子颇为不同,若不是反复确认过这副皮囊的每一寸,虞素真会怀疑自己抓错了人。

毕竟,李幽还有个和他一模一样的孪生哥哥,不是么?

可这一刻,虞素的最后一丝犹疑都消散在了他的笑容和疯狂的举动中。

李幽便是这样的。

露出这世上最光明的笑,拥有着世上最温柔的目光,手中却做着世上最可怖的事。

他会微笑着将人送入黄泉,在敌人死时,他甚至会关切地看着对方,温声安抚。

他会说,抱歉。

他会问,痛不痛?

除了虞素之外,见过李幽的人,都觉李幽是个正人君子。

就算李幽屋中死了人,都不会有人认为是李幽杀的。

他便是可以伪装到这般地步的恐怖家伙。

欺瞒了芸芸众生,欺瞒了他的枕边人。

谁也不知,午夜梦回之时,他有没有连自己都欺瞒过去了呢?

久违地看到这样的微笑,虞素从头凉到了脚后跟。

她无比确信,眼前的青年又在演她。

并且,他已经在开始筹谋着什么要她命的行动了。

看到虞素的脸色越发差了,李皎感到不解。

他又做错什么了么?

这般示弱与表忠心,还不足以打消她的疑心么?

两人不约而同地感到了触及性命的危险,于是同时松开了对方的手。

“自己拔出来。”虞素俯视着插在李皎胸膛中的匕首,她冷笑,“将你这残破的身体治好,再来侍奉我。”

“……是。”李皎垂下眸子,伸手,毫不拖泥带水地将那匕首拔出,金光在他手中亮起,修补起不断涌血的伤口。

他点着朱砂痣的眉心从始至终未动,仿佛感受不到疼痛一般。只有微颤的长睫暴露了他正经受的折磨。

不再理会李皎,虞素走到奄奄一息的楚怜面前,看着她终于流露出怨毒的眼神,虞素笑得快意。

“楚怜,我和你是一样的妖。”虞素连脸颊都漫上兴奋的红,她眼角笑出泪花,目光灼灼地看着趴在地上的莲花妖,“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你不择手段,我也一样。”虞素在她面前蹲下,“你会想到不顾后果将乐瑶丹吞了,我又何尝不是呢?”

“比起提早到来的疯病,还是先获得无上的力量更为畅快。”虞素怜悯地看着楚怜,也在怜悯自己,“你清楚,我们没有明日了。”

她们在这红尘中磋磨,为了复仇,必将不得好死,短寿而凄凉。

“可怜你为了得到乐瑶丹不惜加入乐瑶宗,却连一丝丹药的香气都分不到。”

楚怜的脸色终于大变:“你怎么知道?不可能……绝不会有第二妖知晓!”

此时的虞素确实不该知道,但不幸的是,她多活了一世。

因此提前窥得许多秘辛。

“你是不是在等乐瑶宗的妖发现你失踪,进而来救你?”虞素伸手轻轻抚去楚怜脸上的泪痕,动作温柔。

却笑容恶劣。

“你等不到了。”

“与你联络的那只妖,已被我的下属杀死。而他的死讯,要三日后才被乐瑶宗发现,你也知晓,他每三日才与上头联络吧?”

“这三日,足够我屠了整个长安的乐瑶宗妖众。”

虞素的笑声中透出无尽的血腥杀伐之气。

楚怜怔怔看着虞素,仿佛第一次认识她一般。

她与虞素相识三年,因此,她清楚地感受到,虞素不是在开玩笑。

这虞美人何时拥有了如此通天之能?

“楚怜,求我饶你一命,你兴许还有几日好活。”虞素的笑容淡去,只余她冰冷的底色。

在虞素变为血色的妖瞳的凝视中,楚怜第一次瑟瑟发抖起来。

因为,她发现,虞素在以看死物的目光看她。

摔在地上的楚怜猛地打了个寒战。

从前,这个残酷而冷淡地俯视下来的眼神,楚怜只在宋清脸上看到过。

她总会感到无边的恐慌与压力,因为宋清可以随时杀了她,不费吹灰之力。楚怜在他面前活着,但已如死物般不用花任何心思提防。

如今的虞素,和宋清如出一辙。

真不愧是,宋清倾尽所有,手把手教出来的徒弟。

楚怜弯下脊背,额头磕在地上。

她颤抖道:“求虞娘子……饶奴一命。奴愿为娘子手中利刃,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她听到,虞素轻轻笑了。

“与我立下妖间主仆之契。”

“然后,张嘴,服下这枚毒药。”涂满蔻丹的手指点到楚怜嘴边,“替我去宋清身边,监视他。”

“你仍旧每逢休沐便来见我,届时,我便给你暂缓毒性的解药。若不来,你必死无疑。”

“是。”楚怜顺从地张了嘴,从虞素的掌心中咬起那枚剧毒的丹药,吞入腹中。

再抬眸时,她看向虞素的目光已带上讨好。

“别试图魅惑我。”虞素的神色骤冷,“滚。”

“……奴四肢尽废。”楚怜瑟缩道,“即便为妖身,也要三日才恢复,滚不了。”

“那你便在丽春院待上三日。”虞素起身,一边走向门口一边道,“还有,差点忘了告诉你,那毒药会让你四肢羸弱,从此只余勉力行走之力。楚怜,你一辈子都恢复不了。”

“记得想好面对宋清的盘问的说辞。”说罢,虞素笑了声,走出门去,将这一室血腥关入寂静中。

只剩李皎和楚怜同在一屋檐下。

李皎明白,这是虞素对他的继续试探。

灿烂的天光照入房中,楚怜却只见得李皎的神色一寸寸冰冷下去。

那冰冷并不含厌恶,只是长刀利刃上寒光般的无情沉肃。

虞素不在,他便失去了伪装的必要,面对妖时,他的态度始终如一。

杀得便杀,杀不得便视若死物。

环视了一圈屋内,李皎手中金光亮起,地面的血污就在除尘术下消失了。

在楚怜不解的目光中,李皎往榻边走去,他弯腰拆下昨夜被弄脏的被套,抽出毯子,拿起虞素随意扔在榻边的里衣,随后直起挺拔如松的身子,抱着它们往外走。

房门被打开,李皎看着空无一人的院子,却出了声。

他面色淡薄如浅冰,声线清冷如寒潭,漆黑的瞳仁里什么情绪也看不透。

口中问的却是:“我知道有妖在。告诉我,浣衣房在哪?”

楚怜:?

妖众:?

藏在暗处的妖们犹豫了一会儿,三娘只叫它们看守李皎和楚怜,却从未说过不能让李皎出房门……

可谁能想到这贵公子模样的青年,出门要求的第一件事是浣衣?

良久,一只猫妖从阴影中跳出,对李皎道:“就在三娘寝屋不远处,郎君随我来吧。”

丽春院北边是舞伎乐工小厮的居所,许多扫洒浣衣等储放工具之屋子本共用。

但虞素是丽春院的管事娘子,也是妖众的上司,因此什么都是独一套的,包括厨房。这院落内的几个屋子只有虞素的侍女会进来,不怕李皎被外人看到。

不一会儿,浣衣房的房梁上、门缝边、窗棂下都挤满了大大小小的妖怪,它们探头探脑地往里看去,好奇地围观。

只见青年那冷白如玉的手指穿梭在棉布之间,却不显突兀,因为他的动作实在太娴熟,娴熟到赏心悦目。

丽春院人、妖众多,便配了专司其职的浣衣娘子,此刻妖众们觉得,李皎的动作甚至比大多数浣衣娘子还要干净利落,虽只是在浣衣,可青年神态之认真,如同锻刀。

日中之时,李皎挂好了衣物,问过工具在何处后,又开始洒扫起院子。

此处院落虽专属虞素,可终究是暴露于阳光之下,所以并未放着任何机密之物,真正重要的物件都存于李皎无法探查的密室中,因此被虞素吩咐着看守李皎的妖众并未阻止他。

这青年是三娘绑回来的人,他既然甘为奴仆,它们又怎会妨碍?

日渐西斜,整个院落与各间屋内都被李皎仔细打扫整理,他的衣裳上原有数道撕裂,也被他缝补如初。

本是一身清贵之人,做这些事时举止间便带上烟火气,却不折损他的光风霁月,而是使他的气质变得异常温暖,连那冷峻的神色都变了另一种味道,那是沉默却安定的忠诚。

月上梢头,四处一片皎皎的银白,虞素才回到自己的院子里。只见那屋内亮着,烛火昏黄,透着暖意。

推门进去,就见楚怜缩在角落的地面上,兀自疗伤,见了虞素还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视线漫不经心地移开,落到床边的案几上时,顿住。

虞素的瞳孔微微颤动起来。

这是一幅她太过熟悉的图景,熟悉到她控制不住地遍体生寒。

只见案上摆好了数道糕点,每一道都精致无比。

而站在窗边的青年拨亮了灯烛,晃动的烛光落在他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指上,将那手镀上力量感之外的暖意。

听到虞素进门,他转过身来,那双黑曜石的眼眸望着她,渐渐亮起温柔的笑意,让他的眼角眉梢都似春水般醉人,眉心一点朱砂痣如诱人的胭脂。

“你回来了。”他柔软的唇开阖,吐出安宁如冬日暖夜的话语。

“这些糕点,是你做的?”虞素没有走过去,她死死盯着他的眼睛。

“是。”李皎点点头。

见虞素不过来,他端起一个小蝶,走到虞素面前,温声道:“尝尝看,喜欢么?”

“你到底想干什么?”虞素快要无法忍受了。

这样的青年,太过让她毛骨悚然。

为何他能装作一切对他的折辱都从未发生过的样子,如上辈子他们已成夫妻时般……对她露出这样温柔的笑,做这样照顾的事?

一`夜`欢`愉后,他就疯了么?

她怎不知,他是这样好改变的人?

闻言,李皎眨了眨眼。

他沉默片刻,随后垂眸注视着虞素,微笑道:“想取悦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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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 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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