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月饼

搬家公司的货车停在小区门口,两位身着工作服的工人一人一头搬起了沉重的箱子,原本在凉亭长廊里乘凉的人,纷纷讨论起来。

“你们说我们这小区里究竟是搬来了个什么样的大人物?”双手扶着婴儿车的老奶奶同身边人小声的说着。

拿着蒲扇的人挡在脸边,瞧货车后的睨了眼雾灰色的保时捷跑车,“一看那车就不便宜,你看那车上下来的女人,乖乖,一身的名牌,看样子是个什么大老板的妻子。”

“我说,半天车里就下来一个女人带着一个小孩儿,也不见有再有什么人下来,该不会是个小狐狸精带着私生子被安排住在这里的吧?”

“我们这里的地段好,这房价可不便宜呢!”

身旁的人手肘戳了一下她,小声的提醒:“哎,你可小点声,过来了。”

拿着蒲扇的人做贼似的看了眼,赶忙放下扇子,一脸笑意,“欢迎你们啊,搬来我们小区。”

江念一手牵着夏庭然,一手拎着一大袋子礼品盒,笑着回应:“谢谢大家,以后就请大家多担待了。刚好赶上今天是中秋,这是我给大家带的一点月饼。”

刚才拿着蒲扇的人第一个冲上前,接过:“那可真是谢谢你了,我们又有了一个好邻居。”

正在一旁的沙地上玩着玩具模型,在沙地上磊出沙堡的言希玥抬头望去,在人群中那个小小的身影格外的显眼。

夏庭然牵着江念的手,躲在她纯白色的裙摆后,同样探出半个身子,看着围上来的人,不经意间与言希玥的视线撞上。

江念将礼盒分给在场的人,手中还剩下一个,低头摸着夏庭然的脑袋问:“小然在看什么呢?这么出神?”

“妈妈,那个小妹妹。”

江念听后顺着夏庭然的视线看去,莞尔一笑,“小然不如你将这一个月饼拿去送给妹妹好吗?”

夏庭然登时脸颊像熟透的苹果,眼睛亮亮的,有些扭捏道:“那好吧,我去给妹妹送月饼。”他语气有些无奈的不愿,身体上的行动却是很诚实,主动的接过了江念手中的礼盒。

疯玩儿了一个下午的言希玥,黄色的蓬蓬裙上早已沾满了泥沙,看起来有些脏脏的。

“月饼,送给你的。”

言希玥没有先接过他手中的月饼,而是大胆的拉起他的手,“你以后是不是也要住在这里,我们一起玩儿吧?”

夏庭然当即呆愣在原地,他呆呆的回头看向江念,江念笑着点头,“去玩儿吧,新家收拾好之后,妈妈再来找你。”

言希玥扎着两个丸子头,每个圆圆的丸子上还带着经典的大红头花,听到夏庭然的妈妈这样说,高兴的拉起人就往人群外跑去。

“走,我带你去我的秘密基地玩儿去。”她紧紧的拉住夏庭然的手,跑向小区一处较为荒凉的滑滑梯下。

“我到现在为止就只带了你一个人来这里。”言希玥将中指竖起,抵在唇边,“嘘,我们现在说话要小点声。”

夏庭然很配合的点点头,小声道:“那你为什么愿意带我来这里啊?这里不是你的秘密基地吗?”

言希玥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背带样式的藏蓝色西装裤,浅蓝色的衬衫,妥妥的英伦风,像是从电视中走出的缩小版霸总。

她想也没想的就说:“因为你长得好看啊,我喜欢你啊,所以我才愿意带你来我的秘密基地。”

“你……”此刻的夏庭然脑袋中一片空白,之前从未有人这样大胆直白的说过喜欢他,他不敢低下头不敢直视言希玥。

“这个……,月……,月饼给你。”

言希玥接过,拆开包装,将月饼一分为二,“妈妈说了,有好吃的就要给小伙伴一起分享,给你一半。”

“你为什么要搬来这里呀?”她啃着肉松鱿鱼丝的月饼问道。

夏庭然突然顿住,小小的脸上嘴角下撇,“我妈妈和爸爸离婚了。”

言希玥震惊,“为什么?”

“你把我带到了你的秘密基地,那我也把这个秘密告诉你。”

言希玥比了个发誓的手势,“我保证我绝对不告诉别人。”

“等下,我也告诉你我们家的一个秘密。”

在那个午后,两个不过5岁大的孩子,彼此交换着心中最不愿揭开的那道疤痕。

杨树将老旧的滑滑梯包围,秋风一吹沙沙作响,夏庭然第一次对一个只相识不到一天的人敞开心扉,将心底淤积的那件事情说出。

而原本沉痛在痛苦回忆中的言希玥,在遭受到了之前同伴的抛弃之后,原本封闭的她,却愿意将心事说给眼前的这个小男孩听。

“那我们就说好了,就算是长大以后也要互相的保守秘密。”言希玥小拇指弯成钩状,“拉钩!”

夏庭然鬼使神差的将小拇指勾上去,“好。”

“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谁变谁是小狗。”言希玥说着,殊不知江念闻声走到两人的身后,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双手捂住嘴巴,颇有些哽咽的小声道:“小然他终于肯笑了,终于肯和同龄的孩子出来玩儿了。”

饭桌上,夏庭然回想着小时候的一幕,眼中是藏不住的笑意。

言希玥连着夹了好几筷子的菜放到外公碗中,“外公,你尝尝这些是我做的,很好吃的。我可是练了很久才敢来在外公面前露一手的。”

“好。”见言希玥这样,外公目光凌厉,在看向言希玥时瞬间变得柔和起来,道:“看在我们玥玥给你说好话的份儿上,先不追究你的事情。”

他警告夏庭然道:“但不代表我就会这样子算了。”

“外公,快吃菜,等下都凉了,要说我们一会儿再说。”

天色一点一点的暗了下来,远安村的路灯在18:00准时的亮起,言希玥坐在院中的木桌前,抱起一块冰镇的西瓜,还没啃上一口,大门突然被敲响,“有人在家吗?路过的,讨碗水喝。”

来人熟悉的声音让言希玥手中的西瓜突然掉落在桌上,正想叫住外公让他不要开门的时候,外公已经将大门打开了。

是余鹏的声音,果然进门的是他,身后还跟着拿着一堆设备的凌贺。

“夏班长,你怎么会在这儿?”凌贺率先看到了站在外公身后的夏庭然,“你也是来这里拍摄‘最美家乡’的宣传视频的?”

外公问凌贺:“你和他,你们认识?”

“老人家,我和他是大学同学,我们是一个寝室里的。”凌贺将手中的摄像设备提了提,“他是您的孙子吗?”

“你这年轻人什么眼力见,你们赶快喝了水就赶紧走吧。”外公朝言希玥摆手道:“玥玥给他们倒杯水来。”

言希玥忙跑进堂屋中去,余鹏见言希玥也在这里,慌忙道:“爷爷,我跟他们两个不熟,就是来咱们远安村拍个宣传视频。”

“嗯。”外公应着,上下扫视他一眼,心中对他并无太大敌意。

若非因为那件事情,外公不会见着夏庭然就上前追问他父亲的名字,奈何当年那人的长相和现在的夏庭然眉眼间的确是有几分相似。

余鹏见他没有生气的意思,继续道:“爷爷,我今天来的时候车子在进村半道儿上打不着火了,也没个落脚的地方去,就想来讨杯水,打扰到您老人家了。”

“不碍事,你们喝完赶快走就是。”外公丝毫没有要留人的意思。

言希玥端着两杯水走来,“给。”

余鹏接过,视线在她身上停留许久,眼睛一转道:“谢谢爷爷愿意给我们一杯水喝,只是能不能再收留我们一晚?”

“我们敲了几户人家的门了,都不愿意给我们开门。”

凌贺一口气将水喝个干净,擦了擦嘴角的水渍道:“是啊,我们敲了许多人家的门了,还好是您老愿意开门给我们一杯水,我们认识言希玥,是和她一个大学的。”

不是凌贺非要在这里住下来,而是远安村虽风景优美,可是大多数都是留守老人和留守儿童在居住。

因着天黑,不敢给他们两个大小伙子开门,怕再将什么坏人放进家中了。

他们的车子在路上抛锚了,现在要修也来不及了,天黑又有哪个修车的愿意来这地方。

若是言希玥的外公不收留他们两个,可能两人真的要睡大街上去。

外公回头问言希玥道:“玥玥,他们说的可是真的?这两个人真的是和你一个大学的?”

“我句句属实啊。”凌贺插嘴补充道。

“我问玥玥呢,你这后生。”外公严词呵道。

言希玥看到外公身后的凌贺双手合十,嘴巴一张一合静默不出声,在发射求助信号的看向她,似是在说:‘姐,求你了,我真的不想留宿在大街上啊。’

言希玥心中纵有万般不愿让余鹏留下来,可考虑到如果真的不说的话,两人真就无处可去了。

脑海中经过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之后,她道:“外公,我认识他们两个,我们就收留他们一晚吧,也算是做好事了。”

外公沉默转身,而后指着两间未亮灯的屋子道:“你们三个今天晚上就住在那里吧,自己打扫屋子去。”

“好嘞,谢谢外公。”凌贺高兴的说:“这下不用露宿街头了。”

言希玥的外公立马道:“谁是你的外公,不想住就出去。”

凌贺马上做了一个拉条封嘴的姿势,小声道:“好的,我改口,立马改口不说话了。”

言希玥拿起两块西瓜跟上外公,三人收拾好平房西边的两间屋子后,夏庭然挡住凌贺就要进屋的脚步,问道:“你怎么会和他来这里?”

凌贺顿时一副苦瓜脸的无奈神情,“这事儿真是没法儿说,想起来我都想把余鹏那小子胖揍一顿。”

“到底是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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