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心不在剑

容晚心中百味杂陈。明明应该高兴的不是吗?夙昼一步步走向黑化的结局,她便离回家的日子更近一些。

或许她不应该阻拦夙昼。她什么也没做的情况下,夙昼黑化程度已深,若是再添几分助力,回家之时指日可待。

可死在夙昼手下的人呢?他们或许该死,或许不该死。夙昼今日杀仇敌,若是他日挥刀向无辜呢?

到那时该怎么办?

“上仙……如何知道的?”夙昼的声音略有遗憾,“以我家传承所设下的屏障,上仙看不透才是。”

容晚轻叹:“是,我看不透,可前夜我同衡游,隐匿身份追捕逃犯,误入一家死斗场,我看见一个金色面具的黑衣青年,出招狠厉,招招要人性命。”

容晚俯身摘下他的面具,打量着这副陌生的眉眼,“说来好笑,他竟会我上因界的剑招,这也不足为奇,可剑招中一个变式……”

她置气般将面具砸在夙昼脸上,镂金质的面具划出几道红痕。

“那一个变式我只教过你。”

“这样啊……”夙昼方才被那一脚踹坐在地,一直未动,这时候才直起身问:“上仙要如何处置我?”

双手被捆仙索缚于身后,夙昼懒得挣扎,任由捆仙索在腕间一道道勒出血痕,而神色波澜无惊。

“处置?”容晚轻笑一声,“容皓本就千方百计要杀你,如今你巴巴地送去把柄,他会手软吗?你知不知道?”

夙昼垂眸,长睫在暮光中透出细密的阴影,那双狭长的眼睛盛着墨色的瞳,他轻声说:“他杀不了我。”

“是,你曾经千方百计想杀死自己而不能。你足够聪明,自然能想到容皓杀不了你。你有这样一份传承,谁能杀得了你呢?”容晚的指尖轻点在他的胸口处,一声一声,心脏跳动如擂鼓。

夙昼心跳极快,目光几乎粘在容晚身上。她胸口微微起伏着,怕是气极了才会如此。

容晚盯着这张精致而陌生的脸越看越气,一掌便拍了上去。

“上仙打我做什么?”

捆仙索绑得夙昼不舒服,他挣了挣,却缚得更紧。

“这是真容?”

“算是吧。十八岁那年,突然就变了。后来,就靠那颗珠子维持原来的样貌,不然太麻烦了。”

夙昼有问必答,眸光却落在她脸颊上的细密的汗珠,一颗颗滚落,没入衣襟里。

“你们夙家的传承真是厉害,竟连我也不曾看出来。”容晚细细打量这张成熟而俊丽的脸,看得清楚后,冷声道:“变回去。”

“哦。”夙昼答道,眨眼间换了容颜。

接下来,容晚没再质问,反而句句叮咛:“夙昼,入了禁狱,只说被人蛊惑,别的一律不答,懂?”

夙昼不解道:“入禁狱?”

容晚越想越气,又踹了他一脚说:“你以为自己做得很干净吗?禁狱的追捕文书早就下来了。那晚我去死斗场就是去抓你,可惜遇上褚尽欢,反倒叫你跑了。”

夙昼再没说话,他看着容晚,不知在想什么。

不过刹那,禁狱卫从天而降,自上因直落人间界,齐齐向容晚抱拳行礼:“上仙。禁狱捉拿要犯,还望您回避。”

“凭你们?还不够。”容晚淡淡道:“我亲自来押,直送禁狱。”

容晚指尖一抬,夙昼规规矩矩地站在她身侧,又一抬,传送阵印拔地而起,二人一起消失在传送阵印中。

禁狱卫目瞪口呆:“上仙不会徇私吧?我们快回禀首座!”

不过瞬间,容晚携夙昼入了禁狱。夙昼悠然地走着,不时张望着禁狱诡道和其间交杂的冰道,感叹道:“上仙,我上次来,可不是走进来的。”

他语气很缓慢,似乎在说趣事一般,轻声说,“我被他们倒拖着,只能看见自己的血,和冰道口微弱的光。那时候我想……你肯定会赶来的,不过是早晚的区别。”

容晚没再说话,静静地听他说。

“后来……容皓说,我不过是一条贱狗,被你捡回来玩儿的。我没信,却有点怀疑。他一根一根刺碎我的灵脉,说什么陪上仙玩的贱狗要拔掉牙……”

容晚不自觉地攥紧指尖,掌心渗血而不自知。

夙昼语调慢而轻松,容晚却听见了夙昼这十年来午夜梦回、日日折磨他的痛楚。

禁狱冰道变幻万千,他们往囚室的路并不漫长。

直到夙昼被锁链扣住手脚,禁狱守卫同容晚道谢,夙昼再没说话。

容晚注视着他。

不谈那副真容,眼下夙昼这具身体比起从前,身形略长、样貌微变,似乎和十年前的区别仅仅是长大了。

守卫轻咳提醒道:“上仙,首座钦点要犯,您不便久留。”

容晚没再久留,只道:“记得我说过的话。”

离去禁狱后,容晚手中幻剑,提剑直冲上因宫,一路上声势浩大,惹人注目。

“上仙,无事入上因宫面见首座不可佩剑!”仙官恭恭敬敬地提点,却生怕惹了容晚不高兴。

果然,容晚一记眼神,几个仙官倏然被定住。

她一路往上,却又被人拦住。

容晚眉目不悦,抬眸只见是衡游的父亲衡廷肃,她这才稳住心神,道:“师长。”

“上仙好大的火气。”衡廷肃向来待人和睦,又因容晚同衡游至交,极其呵护容晚,自然他的话容晚总会听进去几分。

衡廷肃眉眼弯弯地望向容晚,安抚道:“老朽知道,您同首座多年来有隔阂。可毕竟兄妹手足,您与首座互为至亲,有些事总要让它过去的。”

“师长,我明白……但我有要事面见首座,您放心,我总不会在上因宫打架放火。”

衡廷肃一愣:“上仙……”

容晚摆摆手,道:“稍后我自会去拜会您。”

一路上,任谁看了容晚提剑直冲上因宫的模样,都能意识到:数百年来冷心冷情的第一上仙动怒了。

随着砰的一声,上因宫门大开,容晚直入,守护结界宛若无物。守卫还未阻拦,各个被定于原地,一动不动。

又是砰的一声,宫门大合。原本的结界外再起一层结界。

容晚扔掉手中那把幻化而成的不晴剑,赤手空拳走向高座的容皓。

许久未见,容皓同十年前并无变化。他依旧端坐高位,衣冠华丽,唇边带着似有似无的笑意,道:“晚晚生了好大的气。”

容晚知他脾性,冷声道:“为什么又用见不得光的手段?”

她愠怒地又喊了一声,“为什么!”

容皓双眸含着些许情意,倏然冷下来,道:“什么贱东西,也值得你不顾声名,提剑直入上因宫?”

容晚不满他的称呼,强调说:“他不是。”

“呵……”容皓轻笑了一声,声音忽然冷下来,“那我是什么贱东西,你有求便来,无用弃之?”

他起身朝容晚走来,长至曳地数尺的外袍有些碍事,被他随手扔在了地上。

细密的银色绣线在灯火照映下泛光,上因宫内寂静无声。

“我向来敬重哥哥。”容晚嗤笑道:“可惜哥哥,哦不,我们的首座,如今已不再值得我敬重了。”

“容晚!”容皓本有耐心听她说些胡话,却是被刺得再无忍耐之意。“你明知那些禁狱逃犯不必你追捕,明知……我不过是表面罚你,居然带着那个贱东西到明氏去?连我……”

他想说,连我生辰都不曾回来,终是什么都没说。

容晚知他有气,可她更是气得不轻,看着容皓那张像冰山一样的脸,她也来气。

不知怎么想的,一掌扇了过去。

她没用灵力,也没想到这一掌居然真能落在容皓脸上,扇得他脸侧向一边。

容皓猛然抬起的手终是落下,他的视线描摹着容晚的眉眼,轻叹了口气,“晚晚长大了,连哥哥都敢打了。”

容晚有些后悔,但打都打了,转瞬间再无悔意,道:“是,我打你意在兴战事,而非和天下。仙门首座同落乌扯上关系,总归是不好看的,不是吗?”

“你不懂。”容皓摸出那枚刻痕稚拙的玺印,举起来把玩着,道:“晚晚,你小时候说要送我玺印的时候,我们都说过三界归一才能天下和。可三界若要归一,必然要兴战事。”

容晚只觉不可思议,“所以……你在落乌买凶,刺杀薛氏嫡子,搅得人间界大乱,为的也是所谓天下和平?”

容皓沉默不语,但容晚知道,他就是这样想的。

容晚没再同他争执,问道:“哥哥打算怎么处置夙昼?”

这话语气放缓了,落在容皓耳中,便显得是容晚放低姿态,求他对夙昼手下留情。

自然,首座非常不高兴,冷声说:“按律处置。”

“好。”容晚松了口气,又道:“我亲自行刑。”

见容皓眉目不悦,容晚只好说:“我不参与,满意吗?”

行刑定在隔日,因着定阶会将开,容晚有意让夙昼继续参加,人自然是不能打得半死不残的。

容晚担心容皓提前动用私刑,抱着剑,在牢狱里,看着夙昼挂在刑架上睡了一晚。

天光将明时,禁狱守卫来提夙昼,却不见容晚。

依律,应受天罚数十道。

大抵是夙昼刺杀人间界太子一事,同容皓有关,最终便只罚了十道,由容皓亲自行刑。

行刑前,夙昼一袭黑衣,披散着长发,跪于灵台之上。容皓冷眼注视着夙昼,抬手降下第一道天罚。

光如电闪,雷电交叠,直劈而下。

夙昼强忍着一声呻吟也不曾出口。

下一道天罚将至,容皓忽然抬手攥住那道闪电惊雷似的天罚,手心鲜血纵横。

容皓自高台而下,白衣飘然,落在夙昼身前,带血的指尖抬起夙昼的下巴。

指尖的血顺着下巴流向颈间,一滴滴砸落在地。

他审视着夙昼的眼睛,经久,唤出了一声“晚晚”。

他又问:“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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