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身后,仇岚拿下嘴里叼着的香囊,放在掌心呆呆看了一会儿,脸上逐渐浮现出被晒化般的痴痴笑意。
小色龙恼羞成怒的样子真可爱啊。
嘿嘿,居然还骂他是妖妃,这算是许诺吗?
想着便攥住那枚小巧的香囊向后仰躺回床上,按捺不住得翻来覆去滚了好几圈,就这样心花怒放了半天,他才后知后觉地回想起自己可能被火盆燎秃的尾巴,连忙紧张地将其变出来查看。
仇岚是族中老狐狸从山坡废弃狐狸洞里掏出来的落单崽儿,不知父母是谁,毛皮颜色却天生比族中其他赤狐要更加鲜艳炽烈,在阳光下犹如烈火燃烧,这也一向是他最引以为豪的地方,连这些年换毛时掉落的毛发都被他当作宝贝般悉心收藏起来了,若是真燎秃了一块或是熏黑了一片,那对狐狸的自尊心无疑是巨大的打击,最起码得搂着小色龙一晚上,听他哄哄才能抚慰受伤的心灵。
——不过还好,仇岚检查半天,发现只是白色的尾巴尖被燎掉了一点而已,按说于姿容无损,但他却忍不住吹毛求疵,觉得没这个细小的尖尖,尾巴翘起来的时候就不够神气了。
正心疼着,忽然听见外面传来宫人问候声,仇岚还以为是贺晃川去而复返,赶紧收回尾巴,躺下改姿势为单臂支撑倚靠在软枕上,另一手搭着支起的膝盖,故意敞着衣襟,露出线条流畅精悍的肩膀及半边胸膛,一副慵懒邪魅的模样。
但片刻后,却是靖南王府的亲卫进来禀报道:“世子,外头威远侯世子求见。”
啧,白忙活一场。
期待落空,仇岚立马撂下脸,随手将衣襟扯上来,活像债主似的冷眼盯着亲卫,刻薄地想他们这会儿倒是尽职尽责起来了,刚才贺晃川来的时候怎么不敢提前喊一嗓子?害得他差点被抓个正行,还遭火燎了尾巴。
总之他就是没如愿,看什么都不顺眼,但想到外面的人是路怀雍,他又露出狡诈诡谲的微笑,开口道:“请进来吧。”
是该会会这个素未碰面的对手了。
另一头,路怀雍很难说是不是抱着类似的念头,他由亲卫引进来,打眼就见床榻边大马金刀地坐着一个高大的男人,对方黑发垂散、衣襟松垮,丝毫没有会客的庄重,此刻听闻脚步声,竟还在不疾不徐地系着腰带。
即便动作间并没有什么夸张的修饰,但仇岚的仪态就是天生给人股暧昧又轻浮的感觉。
思及贺晃川刚从这里离开,这一幕落在路怀雍眼中就更显得令人浮想联翩了。
“让路兄见笑了。”
正当路怀雍怀疑对方是在挑衅时,仇岚便用爽朗的招呼帮他笃信了这种想法:“刚刚太子殿下来得匆忙,我还没来得及起身。”
“………”滞住片刻,路怀雍随即不假辞色道:“无妨,但姬世子初入京大概不太懂规矩,宫内尊卑森严,并非靖南那般逍遥自在,像这种引人误会的话还是少说为妙,否则不光会给太子殿下招来猜疑,也容易给自己惹来杀身之祸。”
这话既是暗贬也是威胁,本来路怀雍没想初见就与对方如此针锋相对,他只是因为在太子寝宫池中发现了妖气,担心储君被妖物蛊惑才想来探一探,但打从刚刚看清仇岚的容貌的那一刻起,他便忽然自心底升起一股浓浓的厌恶与排斥。
都说各花入各眼,在贺晃川眼里,仇岚是个妖异勾人的狐狸;但在路怀雍看来,这张昳丽明艳的面容无处不散发危险与侵|犯之意,尤其不能忽视的是,对方因大病初愈而苍白的肤色下,那股隐隐驰魂夺魄的气势。
想着路怀雍暗暗抚上腰间,那里挂着他祖传的鉴妖玉璧,然而此刻竟毫无反应。
怎么可能?路怀雍皱起眉,玉璧刚刚分明在他进入殿中前亮过一瞬,而且这姬岚如此长相气势……再加上太子对他那突如其来的在意,定是有什么妖异在身的。
“哦?原来我一句话竟能招惹来这么多是非。”仇岚却仿佛没察觉他的敌意般,笑道:“太子殿下都没有教过我,还得多亏了路兄告知。”
路怀雍霎时被噎住。
确实,仇岚就算再口无遮拦,与其有暧昧纠葛的贺晃川都尚且没有出言管教,他路怀雍是比太子还有权势威仪吗?
尤其是仇岚那话语中与太子的亲昵,更让路怀雍莫名感到吞了苍蝇般的难受,他在心中宽慰自己算了,自己是京中素有才名的侯府世子,又刚得圣上嘉奖,何必与一个朝不保夕、靠脸媚上的质子斤斤计较?
尤其对方如此愚蠢张狂,大概以为得了太子青眼便可高枕无忧,却不知古往今来多少人死于恃宠扬威,一旦惹了众怒,就算是九五至尊也照样护不住。
路怀雍渐渐说服了自己,平息了心头那种古怪的妒意。
见他沉默不语,仇岚挑眉道:“路兄跑这一趟,难不成就是专门来告诫我的?”
路怀雍此刻已经整理好情绪,淡漠道:“姬世子刚解了毒,在行宫住下,路某身为此行护卫统领,自然于情于理都该来探望一下。”
“这样。”仇岚遗憾道:“我还以为路兄是来答谢我在太子殿下面前替你求情一事。”
眼看路怀雍的脸色瞬间变得难堪起来,仇岚又接着道:“其实也不必谢我,殿下本就有意免去路兄的责罚,只是碍于我当时情况危急,怕我多想,才对下嘱咐说是因为我求情才对路兄网开一面……”
路怀雍实在受够了他三句话不离太子殿下,骤然打断道:“我愿意欠下这份人情!姬世子无需再强调殿下对你的偏爱,路某既不奢求也不羡慕,凡事只求恪守职责问心无愧便罢了,媚上争宠并非堂堂男儿所为!”
“唔……那就怪了。”仇岚思索道:“我与路兄远日无怨近日无仇,你却一上来就夹枪带棒,以杀身之祸威胁我谨言慎行,我还以为是我与太子过于亲近,挡了路兄的青云路呢。”
路怀雍咬牙:“你……!”
“我若是说错了还请路兄见谅。”仇岚无辜道:“毕竟我这种只会媚上争宠的男人,脑子里就没别的东西了。”
路怀雍被他气得脸色青白,也没心情再虚与委蛇,干脆道:“姬岚!少拿你那种龌龊的心思揣测我!今早太子寝宫突现妖气,我身为臣子不过担心储君周侧有妖物潜伏蛊惑罢了,倒是你——”
他逼近一步道:“昨夜当真没有离开西殿半步吗?”
仇岚站起来,丝毫不惧地与他对视,唇边挂着与平常不同的渗人微笑道:“你的意思是……我是蛊惑殿下的妖物?”
他可谓有恃无恐,毕竟姬岚是自愿将肉|身让给他,这种情况下的伪装近乎完美无缺,就算火眼金睛也未必能识破。
“即使不是妖物之身,你也在行妖物之实!”路怀雍冷冷道。
“是吗?”仇岚道:“那你为何不直接将这些猜忌尽数告知太子殿下,而是来绕个圈子来找我,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吗?”
说罢不等路怀雍反驳,便瞬间探手钳制住他的喉咙,将人狠狠掷在立柱上动弹不得,神情邪异道:“需要我带你去找殿下吗?”
“你……妖物!”
万万没想到对方那刚刚解完毒的虚弱身体,竟能爆发出如此强劲的力道,果然是妖物吗?路怀雍顿时心中警铃大作,刚在掌中凝聚内力,但还未来得及挥出,脖子上的力道就瞬间一松,仇岚也突然吐血向后倒去。
与此同时,宁夫人正在采萱的搀扶下,和为仇岚请脉的太医一起行至殿门口,正好撞见这一幕。
“岚儿!我苦命的孩子!”宁夫人泪水夺眶而出,扑过去嘶声喊道。
太医亦大惊失色,太子那日对这靖南王世子的关切众人皆看在眼中,若是在他当值期间出了差错岂是能轻易交代的?于是赶忙奔过去替仇岚诊脉。
“怎……怎么样?”宁夫人颤抖着问道。
“王妃莫急,姬世子只是气急攻心,以至余毒反冲才会吐血。”太医暗暗松了口气道:“但世子身体强健并无大碍,只需多静养两日不受刺激便可。”
这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光顾着担心仇岚安危了,还是采萱机敏,此刻闻言立即道:“兄长怎么会气急攻心?刚刚在门口就听见殿中传来争执声,该不会……”
说着不停地去瞥旁边愣在原地的路怀雍。
太医沉默下来,他也听见路怀雍骂的那句妖物,然后进来就见靖南王世子吐血倒地,但此事涉及威远侯世子……也不是他能得罪的……
宁夫人却不肯罢休,猛然站起来冲向路怀雍凄厉道:“吾儿究竟如何得罪了大人?以至你非要置他于死地!”
路怀雍狼狈地连连后退闪避道:“我……”
太医见冲突一触即发,也不能再装聋子,赶紧站出来调和道:“此事不如请殿下前来定夺——”
“不……不要告诉殿下。”仇岚这时悠悠转醒,气若游丝道:“我……不想做扰乱他心神的妖物……”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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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第 2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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