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游发送:【OK】。
余辽又回了一个鞠躬猫猫。
这个表情一般只有在他道歉时才会用,不过洛游没多想。
大冬天的,室内开着空调暖风,洛游难得出了点儿汗,她拂去额角的汗珠,另一只手划出微信界面。
接下来的一个钟头,她先是在沙发上呆坐了会儿,随后拎起中午用过的餐盘走去厨房。
洗完餐具有去卫生间拿了拖把,在房间里四处忙活着。
拖把来回在地上滑行,像是因为余辽的答应而雀跃起舞。
七点钟。
她端着一盆洗净的小番茄,稳稳地坐在电脑前,等着那个灰灰的小头像亮起。
看着进入直播间的人数一点点增涨,她努力按下升腾的心。
静默须臾,弹幕里开始出现催促的词语。
【怎么还不开始啊?】
【是在等人吗?】
【等一个叫Yu的人?】
【不许带主播节奏,主播想跟谁玩就跟谁玩,指挥直播的都叉出去。】
【支持,我们来都是看主播的,某些粉丝别串门还要连吃带拿的,捂好自己马甲,谨言慎行,否则通通拱出去。】
【谨言慎行谨言慎行谨言慎行】
【守护清新绿色直播间,专注主播,老婆今天也好甜~如果能多说说话就更好了。】
她原本的粉丝就有好多都特别喜欢Yu,因为最早开播时,她就带了HX竞粉的tag。
而新加入的粉丝显然不知道这段故事,洛游等弹幕上一波“老婆”刷完后,才开口解释了一遍。
为了缓和新粉老粉之间的关系,她提前透露晚上的惊喜活动。
——会邀请神秘嘉宾一起双排。
弹幕又激动了一波。
七点十五。
神秘嘉宾依然没有上线。
在大家按捺不住的追问下,局面变得有点难以收场。
余辽的游戏账号、微信通通失去了动静,像是溺在深海里,不声不响,没有任何声音。
她手指点进微信对话框好几次,却也只是停了会儿便退出。
洛游慌了。
她慌到不知道该怎么给余辽发消息才好。
在蔓延着的酸涩中,为了安抚大家情绪,洛游决定先进入游戏。
“大家稍安勿躁,嘉宾临时有事,后续安排可能会有变动,我们先专注游戏吧。稍后我给大家发红包雨补偿。”
她语气冷静,和往常相比没有异样。
在观众看不到的屏幕后面,洛游一分钟擦了三次汗。
几局巅峰赛过后,洛游状态越打越差。好几波失误,让她都忍不住骂自己菜。
弹幕的嘲讽已经变成了固定节目,但还有不少高敏感粉丝察觉出洛游的异样。
【谁都有菜的时候,小姐姐不要emo。】
【反正我们关注你也不是为了看技术的。】
【主播只是发挥不稳定,她偶尔也很C的!(一条五毛发完删)】
【老婆要天天开心哦,给你刷一波甜蜜蛋糕。】
最后一把,洛游没抢到好位置,带着一肚子怨气扛着大锤去打对抗路。
对面打野也不知抽什么风,带着大队人马不抓射手,专门盯着她,架不住四个人越塔,开局五分钟,她贡献出战绩里一半人头。
局内开始有人喷她。
若是以往,她高低要回一句:“怎么对面人来了这么多次,你们连个影子都没有,难不成这防御塔是对面家的?”
可这一晚,她除了沉默,便是道歉。
洛游坚持到播完,想到之前粉丝刷礼物兑现的余额,在结束前,发了一百个红包让粉丝抢,气氛被推到高点,弹幕先前的怨念也被化解。
下播后,洛游起身,活动颈椎,喝了杯凉水。
屋内的安静已经达到了她会恐慌的浓度。
洛游转身捞起衣柜里的外套和围巾,一边往脖子上绕,一边开门出去。
冷风扑面而来。
她好想问问余辽,还记得答应过她什么吗?
洛游踏上冰冷的街道,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找谁去说。
她突然变得有些灰心。
想起他幽深的一双眼睛,想起他低回又无奈的叹息。
他总用无所谓的玩笑藏匿真实的情绪。
洛游怎么也不愿相信,余辽会没有任何理由地放她鸽子。
大半夜,她沿着小区的绿化带散步,腿上卸了劲儿般没有力气。
深冬的风冷硬得很,她把围巾往上拉了一下,过一会儿,又往上拉一下。
她驻足在空空的喷水池前,站也不是,蹲着也不是。
突然有满腔的话想要倾诉,可不知道该找谁。
摸黑打开手机,王者营地弹出好几条消息,都是游戏好友在邀请她开黑。
微信充斥着顾初暖的自言自语,以及各种各样的转发视频,她一闲下来就给洛游分享各种各样的消息,喊着“皇上来批奏折”。
洛游略带敷衍地“哈哈”几句,退出微信,自然而然地点进被顶到底下的聊天框。
忍着许久,把打上去的【你今晚不来直播了吗?】一一删掉,又换成【你去哪了?】
她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立场,手裸露在空气中,几乎要被冻僵,她兴致缺缺地一一删掉文字,把手机放回羽绒服口袋里。
最终什么也没有发。
手指被冻得有些僵,她抬起头来,眸光定住。
小区门外的路灯底下,静静矗立着一个人。
那人穿得很厚实,长长的羽绒服盖到膝盖,戴着顶黑色的鸭舌帽,整个人像路灯下的一道暗影。
手机贴在他的耳边,似乎在听电话。
他静默了许久,又慢慢把电话移开,放进到上衣口袋里。
洛游往他那边靠近。
那人似乎原地纠结了会儿,忽然又掏出手机,拨弄着什么。
洛游正往那个方向靠近,口袋嗡地震动起来,来电提示喧嚣在寂静的冬夜里。
她停住,把被体温捂热的手机贴向耳边。
“余辽?”
洛游微眯着眼,压抑着剧烈的心跳,小声喊道。
那人听到动静,往这边回望过来,身子定住。
余辽的目光落到洛游脸上,微顿。
他茫然地望着她走来的身影,像是望着一片虚无。
他张口,呼出大团的白气:“你怎么——”
洛游已经走到他面前,触手可及的距离。
余辽看上去不知所措,帽檐低到遮盖住眉毛,阴影下那双漆黑的眸子异常明亮。
他还保持着把手机贴近耳边的姿势,指尖被冻成了樱桃色。
手腕那团黑色的线条流畅又自然,衬着白到发冷的肤色,显得分外孤寂。
洛游鬼使神差地伸出胳膊,用指尖轻轻碰了碰他抓手机的那只手。
不属于她体内的陌生温度从指尖传导到神经。
像被蛊惑着迷了心,她抬眼,呆呆地和余辽对上视线。
月光好像太亮了,亮得她发慌。
其实触碰时间不到一秒,她的手就离开了。
余辽不自然地弯起四指,又缓缓松开。
被她碰到的那处皮肤,被.干冷的风一扫,像是着了火。
就连他的眼底也藏着灼热。
洛游把围巾往脸上拉了拉,低下眼,含糊了一声:“你还没说完……”
“噢,”他收回思绪,迟钝地开口,“罗文栋说你今天在直播间等了我很久,我猜你是不是没听完语音,所以来赔礼道歉。”
语音?
她茫然地抬起头,想起来余辽给她发的那四十五秒语音,她听了二十多秒的空白,便停住了。
那就是说——后面他其实说了话,只是自己没有听完。
心头的郁结忽然融化了。
隔着毛绒围巾,她的声音有点儿闷:“我以为你按错了。”
“我就知道是这样。”他无奈地笑了一下,伸出另一只手,递给洛游。
那只手原本藏在背后,她没注意到余辽还拎着一个纸袋子。
“这是?”
他把袋子塞进洛游怀里:“跟你道完歉了,现在是赔礼。”
从刚刚站在那儿开始,她头顶便飘下零零散散的白色小颗粒,现在落下得越来越密集。
洛游仰起头,小颗粒细细碎碎地贴到脸上,冰冰凉凉的,她弯起唇角:“淮岫竟然下雪了。”
在这个南方城市,能看到一场飘雪,本身就如梦一般玄幻。
“快回去吧,一会儿该冷了。”余辽催促道。
洛游不太舍得:“那你——”
“我也走,”他说,“我还得回去。”
洛游在原地站了几秒,随后慢吞吞地转身。
“对了,”余辽在她身后说道,“最近我可能都不会上线,你不要等我。”
她停住。
雪花落在肩上,覆盖成白白的一片。
余辽对着她的背解释着,眼底压着浓浓的失落:“今天早上我正式退出了赛训组,俱乐部应该已经挂出了公告。原本的赛训方针不是我定的,所以不会影响赛训计划。他们主教练人也很好,我这几天不在俱乐部,想看比赛或者五排都可以找罗文栋。”
心尖被猛地刺中,洛游压制着体内的颤抖,转头去寻找他的眼睛。
无奈睫毛被白茫茫的雪压着,看什么都模糊。
她有点急了:“余辽,你不要用这种语气交代事情。”
这话一出,不约而同牵扯出两人的记忆。
余辽微微皱眉:“我不是说我不回来了,你别多想。”
“……好。”
她低低地从齿间吐出一口热气,迈开腿朝家所在的那栋楼走去。
余辽看她背影消失了一会儿,才转过身,离开时步伐有些僵硬。
洛游转过一个楼口,确认这里是余辽的视线盲区后,才开始加速跑回家。
从来没表现过那样的急切,等电梯时她接连不断地戳着按钮,那力度快要把按钮戳漏。
借着电梯里的灯光,她拆开了纸袋。
里面有一盒红枣糯米糕,一杯雪梨银耳热饮,还有一个蓝黑色的小方盒。
胸腔的跳动声越来越大,越来越空。
到家后,洛游把点心装进盘子里,放进微波炉转着,雪梨银耳已经凉透,不知余辽在楼底下站了多久。
她不舍得浪费,把饮品倒进杯子里隔水温着。
等待的功夫,重新点进余辽的微信,打开他那条长达四十五秒的语音。
“好……”
“……”
“等下,刚看到我母亲微信,余侈被送去急诊了,可能需要住院,今晚不要等我了,抱歉——”
抱歉的“歉”字,尾音都没说完,就被匆匆掐断。
震惊之余,她开始难过。
一直以来,她都想着怎么留余辽在身边,却没有想过了解他的生活,带着前世的怨气,余辽一提到“离开”等字眼,她就会产生应激。
包括那次顾初暖提到的酒吧事件,如果她能抛掉预设和偏见,客观地关心一下他弟弟的情况,她们的关系是不是就不用像现在这样尴尬。
余辽特地从医院过来跑一趟跟她道歉,总觉得自己做了回恶人。
要是日后他家人知道余辽在弟弟紧急住院时,还跑出来找她,不知道还会怎么发疯。
洛游的胡乱想着,被微波炉“叮”的一声打断。
她没有急着去取,而是把口袋里剩下的最后一个件物品拿了出来。
蓝黑色小盒子里,装着三件饰品。
都是定制款,因为上面刻了洛游的首拼字母。
闪闪发亮、价值不菲的宝石,每一个都长在她的审美点上,每一个都精准落在她的预期中。
耳坠更特殊些,是被细钻包裹的黑色欧泊石,洛游前世做珠宝生意的姐夫有教过她如何鉴赏宝石,这种石头在不同的光照下会呈现缤纷的颜色。
——犹如被黑夜封存的彩虹。
这是前世时余辽送过的礼物。
耳环、项链、手链,但没有戒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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