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妈妈跟在后面,唤着孩子乳名,原本一直在玩手机的男人也许是嫌丢脸,嘟嘟囔囔一路抱怨着跟出去了。
洛游冷眼看他们出去,心中默念好几遍尊重他人命运,强压下火气。
她和余辽是最后看诊的,排到最后,只剩她、余辽和老医者三人。
吵吵嚷嚷的小屏风内,终于静下来,三个人不约而同松了口气。
医生先是给余辽诊脉,又细细检查了他的双手。
老先生推推眼镜,从老花镜外瞄了眼余辽,缓缓道:“只是轻微拉伤,还好没伤到骨头,倒是你脖子那儿伤得有点丑啊。”
洛游忍不住笑了一声,转头看见沉下脸的余辽,又把笑憋了回去。
“有点肝郁气结,最近遇到不顺心的事儿了?”
洛游补刀:“被打了肯定心情不好呀。”
老先生张着嘴,语气夸张:“这么大个人了,还打架啊?”
余辽闭了闭眼,隐忍道:“她瞎说的。”
“……腕部可以敷药。年轻人嘛,多笑笑,总想着眼前的烦恼肯定心情不顺。少熬夜,也别总低着头看手机,不然,没等到七老八十眼睛就熬坏了。”
“……好。”
老先生说一句,余辽答应一句,像只顺了毛的大猫咪,洛游难得看他这样,托着下巴笑嘻嘻。
问完最后一诊,也到了差不多下班的时间,老先生摘下眼镜,无奈地叹了口气。
“不好意思,”洛游在为刚刚排队的事情开口道歉,“我不该答应她们先看。”
老先生摆摆手:“算了算了,都不容易,你们也是好心。”
她还在气头上,有些口不择言,想什么便说什么:“其实不能算,您又没错。可能是我偏见,但我就是看不得什么都不懂,说了又不肯听,出问题后只会到处发脾气的家属。”
“这种人就该拉入黑名单,让他们这辈子都别来看病。”
老医生眸光肃然地看向她。
洛游忽然愣了神,意识到自己说话有失分寸,闭上了嘴巴。
可强烈的委屈感在心头涌起,怎么也压不下去。
现在的状态倒是有些像高三那时候,浑身带着刺,看谁都不爽。
困惑之中,又听见老先生说:“小姑娘,家里有人是做医生的?”
她抬眼,对上老医生慈祥的面容,安静缓慢地冲她微笑。
如果父母还在的话,差不多也要到退休的年纪了,和面前这位老医生一样。
她眼眶发红,眨了眨眼,沉默了很久,指尖不自觉攀上手臂,微微用力,盯着指甲陷进白皙的皮肤中,却无动于衷,像是丝毫不觉得疼。
忽然,手背被一片温热包裹。
余辽把自己温热的手帐覆盖在她的手背上,略微强势地穿插进她的指节之间,松开她的力道:“你不是跟我说,要关注自己的情绪和健康吗,别伤害自己。”
折腾大半天,两人回到停车场时,已将近傍晚。
“直接去吃饭吧。”余辽说着发动车子,却被一个电话打断。
他懒得再停车,直接按了免提。
结果电话里一开场,就把洛游雷到了。
是俱乐部的年轻选手们在催余辽回去,一口一个哥哥叫着,特别甜。
洛游越听眉毛越飞,她还以为余辽在选手面前会是很高冷、很严厉的形象,没想到平时还挺宠这群弟弟的。
挂了电话,余辽神色如常,像是已经习惯了。
洛游也不想再耽误他时间:“你今天挺累的了,赶紧回去吧,你在前面路口把我放下来,我坐地铁就能到家。”
余辽瞥了她一眼:“我送你。”
“你们晚上不是有训练赛吗?”洛游直到现在也没搞懂余辽的反人类作息。
“今晚没有。”
“……哦。”
沿路车如流水,一排排霓虹灯渐次亮起。
她们的小车仿佛置身于灯海之中。
巨型大厦的电子屏幕上展示着广告,能在这个地段频繁播放,细数都是天价位。
她甚至还捕捉到了一闪而过的职业联赛选手海报。
少年们容光焕发,穿着整齐划一的队服,海报上的标语也印证着每个人的野心和梦想。
洛游拄着下巴,喃喃出声:“唉,你要是继续当职业多好,现在游戏热度这么高,凭你这张脸,怎么说也能混个明星选手。”
余辽随口道:“电竞看技术又不看脸,玩那些花的反而消耗精力。”
洛游想了想,也认同:“……也是。”
等红绿灯的功夫,屏幕又在轮播赛场上的高光片段,看得人热血沸腾。
她比较好奇:“所以年纪大一些后,手速真的会退步那么明显吗?”
余辽指着海报里少年们的脸庞:“你猜猜他们几岁?”
“……”
“唉,电竞太残酷了。职业生涯又短,竞争压力又大。”洛游一边说一边摇头。
“但是热血。”余辽说。
他想起来一个很久远的采访。
当时余辽他们队伍刚好捧完奖杯,他被叫过去做赛后采访。
记者问他:“如果有一天,你不再打职业了,还会继续关注这个游戏吗?”
他当时笑了一下,眉毛轻扬,大大方方回答:“游戏还能重开呢,大不了换个方向呗。”
那时候的他也是怀揣着一腔热血,敢拼敢冲的少年。
只是,电竞残酷。
太多年轻鲜活的力量想要向上拼,赛场上几乎容不得任何失误。选手有很多很多,年轻从不会间断,赛场上一队只有五个位置,替补席可以坐满一排,打比赛一轮游的队伍也有很多,而冠军永远只有一个。
所以这之后再有人问他:“你会遗憾吗?”
拼过,所以离开了也不遗憾。
所以他也对洛游说:“不遗憾,不管在哪个位置,选手也好、教练也好,或者只是老板,我的目标只是夺冠。”
绿灯亮,车子缓缓启动,余辽眼里倒映着灯海,辉煌明亮:“培养队伍和自己去打,感觉是不一样的。我现在慢慢觉得培养队伍很有成就感,那群小孩都很喜欢我。”
洛游轻轻说:“你是个好哥哥,也是个好教练。”
余辽眼底情绪有点深。
“希望吧。”
“也不知能陪他们多久,也可能等不到他们举起银龙杯了。”
话题越说越沉重,洛游半开玩笑地缓和气氛:“哎呀,反正你要是不当教练了,也可以改行直播,你平常对自己长什么样子真的没有正确认知吗?别说当技术主播,颜值赛道也绰绰有余了。”
余辽嘴唇翕动:“直播方面,那我可能没洛游选手做得好。”
洛游转头,视线落在他平静的侧脸上,微张着嘴,有点惊讶。
余辽被盯视得不太自然,他眨了下眼:“怎么了?”
她盯着前方:“我昨天就想问了,你怎么总爱喊我洛游选手?”
余辽也发愣:“……不知道,自然而然顺口说出事来了。”
“以前……我没这样喊过你吗?”他表情有些茫然。
“余辽,你是不是想起了什么?”
她平静的语气有些令人毛骨悚然。
余辽应该是恢复了一些记忆,可他本人似乎对这些记忆比洛游还茫然。
难道秦夕岚的信息有偏差?
“我一直没忘啊,”余辽偏头看她一眼,目光柔和,“当年某个小选手一定要让我收她当青训队员。结果输了两局就哭哭啼啼。”
都是她的糗事。
洛游嘴角抽动:“那你还是忘了吧。”
余辽没再作声。
那年,两人都离开得匆忙。
一个被圈在家里被迫停止梦想,一个说走就走去了京饶,而且一去就是好多年。
如果知道那时候彼此都逆着光。
或许一个不会丢下另一个先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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