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较于易水轻的紧张,乔苏就显得从容不迫得多。
即使她之前听了一些易水轻所说的,老太爷对待夏禹辰这个孙子的雷霆手段,但乔苏总觉得,不管怎么样,夏禹辰都是他的继承人,所谓的家法不过就是一种警示。
况且,乔苏对于易水轻的话,始终有些存疑。
可真的见到了,她才明白,易水轻绝不是紧张过头。
夏禹辰跪在青石地板上,上半身**,原本精瘦白皙的背部此刻已经皮开肉绽,布满了纵横交错,狰狞可见的鞭痕。
鲜红的血肉翻卷开来,鲜血顺着背脊汩汩流淌,将他身下的地面染红了一小片。
他低垂着头,凌乱的碎发遮住了他的脸,他显然已经失去意识,若不是一旁有人架着他,此时估计早已彻底瘫倒了。
而老太爷就端坐在祠堂正前方的太师椅上,他的手中捻着一串佛珠,面无表情的看着夏禹辰。
乔苏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眼睛所看到的,即使她平常装得再好,此时心脏还是不可抑制的开始疼了起来。
纵然夏禹辰看起来已经痛苦不堪,但这种惩罚却依然没有停止,乔苏还能听到鞭子落在血肉上的声音。
疯子!一家子的疯子!
“住手!你们要弄出人命来吗?我要报警!”
乔苏的声音都有些颤抖,现在已经是21世纪,居然还有这种私刑!
易水轻见到这种情况,饶是有了心理建设,脸色也是瞬间就白了,下意识捂住了嘴。
祠堂内的保镖被乔苏惊动,可他们却没有听从乔苏的话,转而不约而同看向了老太爷。
老太爷缓缓抬起眼皮,目光根本没有落在乔苏身上,仿佛她就是透明人一般。
他的视线落在了随后走进来的易水轻身上,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但并未多说什么。
他的目光最后还是落在了已经昏迷过去的夏禹辰身上,语气平淡,“行了。”
老太爷挥了挥手,对两旁的人吩咐,“把他抬下去。”
然后他转向了脸色还有些苍白的易水轻,嘱咐道:“轻轻,小辰伤得不轻,需要人仔细照顾,我会安排人送到你房里,由你亲自照顾,务必让他快些好起来。”
他的语气十分轻柔,但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傲慢。
易水轻眼神闪烁,她垂下眼眸,恭敬应声:“是,爷爷,我会照顾好禹辰的。”
老太爷说完,在众人的簇拥下起身,经过乔苏身边时,脚步未停,语气轻慢:“乔小姐好好看看,这就是前车之鉴,我希望你能识时务,认清你的位置。”
乔苏握紧手心,她回头看着老太爷的背影,一股凉意从脊背上升起。
若是今天她们没有前来,老太爷是不是还会再继续打下去?
对待夏禹辰他尚且如此,对付自己更是不会留情。
她绝对不能坐以待毙!
夜渐深,灯火通明,人影绰绰,乔苏站在易水轻门外的拐角处,观察着里面的动静。
里面传来压抑的说话声和急促的脚步声,气氛显然不轻松。
老太爷当着她的面,将夏禹辰交给易水轻,不过就是在警告自己,乔苏现在寄人篱下,其实根本不应该来这里。
但她忍不住。
她能骗自己说一点也不担心夏禹辰,但她不能骗自己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不管是肚子里的孩子还是她的公司,可能会帮助她,还能与夏老太爷抗衡的,也只能是夏禹辰了。
老太爷如此敌视自己,即使现在不对自己出手,难保之后不出手,而乔苏的能力和财力,都是难望其项背的,她有自知之明。
夏家的家庭医生提着药箱从里面走出来,面色凝重。
一旁的管家已经等待多时,立刻迎了上去。
“伤口感染,高烧不退,能用的方法我都用了,情况不乐观,让老太爷松口吧,少爷必须送医院。”
乔苏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伤得这么重,为什么不送医院?
管家叹了口气,“老太爷的态度你也知道,拜托了李医生多用药了,少爷今晚无论如何都只能靠自己了……”
家庭医生低着头,“不如再请示一下老太爷呢,今晚若是高烧能退下去还好,但要是退不下去……”
他没再说下去,但意思,在场的人都明白。
管家摇了摇头,“老太爷已经睡了,不准我们去打扰他,李医生你想想办法吧。”
家庭医生欲言又止,最后只能点了下头,算是勉强应下了。
“好了,”易水轻从里面走出来,“老太爷的态度大家都已经知道了,今晚我会留在这里照顾禹辰,还请李医生留在前面的客房,若是有情况,希望你能第一时间赶到。”
家庭医生点了下头,没再说什么,直接跟着管家走了。
易水轻站在院子里,见周围没了人,才开口,“还在那里看什么?当望夫石吗?快进来。”
乔苏不是傻子,当然知道她在喊自己。
她迟疑了一下,还是走了出去,“你怎么知道我在?”
“你以为你藏得有多好,而且,”易水轻眼眸轻佻,“你不会真的我会照顾他吧。”
“既然不想照顾,为什么要答应老太爷。”
“我怎么和你说的,还记得吗?”易水轻一脸恨铁不成钢,“我早就和你说了,老太爷吃软不吃硬,你们两个吃得苦真的一点都不亏,果然一个被窝睡不出两种人!”
乔苏不知道她哪里来的歪理,刚想说点什么,就听到屋子里传来了夏禹辰的声音,“小苏……小苏……别走!”
声音干涩虚弱,在安静的黑夜中却显得存在感很强。
乔苏没再和易水轻贫嘴,朝着里面走去,只见夏禹辰趴在床上,裸露的上身缠满了厚厚的绷带,他的脸色潮红,额头上布满冷汗。
药水顺着点滴流入他的身体,却没有缓解他的伤势。
他紧闭着眼睛,眉头死死拧在一起,似乎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嘴里不停发出模糊的呓语。
“别走……别走……对不起……”
“是我不好……别离开我……小苏……”
反反复复,语无伦次。
乔苏站在不远处,却没有立刻回应,她其实完全可以不理会他,况且他说的不一定是真的。
她这么想着,可这些破碎的话语却如同钝刀子一般,反复研磨着她的心脏。
看着他因为高烧而痛苦辗转的模样,一直以来树立好的心理防线,在这一刻,似乎也崩塌了。
如果他们的婚姻不是因为欺骗开始,是否就不会走到这一步呢?
乔苏忍不住这么想。
恨吗?
当然还是恨的,最恨的是他的隐瞒。
既然都选择了欺骗,为什么不干脆一条路走到黑呢?为什么又要不顾一切护住她呢?
若是今天他能够站在老太爷那一边,事情或许就会简单许多。
可他偏偏没有!
眼前有些模糊,她刚抬手想要擦拭,就见到易水轻将纸巾递给了她。
“孕妇还是不要掉眼泪的好。”
乔苏的手指顿在半空,“你怎么知道的?”
易水轻的表情有一瞬间僵硬,干笑了一下,“偷听到的,我最近都住在老宅,消息当然要灵通一点。”
“那……”乔苏看向了夏禹辰,想问他是否知道呢。
“他应该不知道,”易水轻看出了她的意思,“老太爷不想让你们在一起,一直在想办法分开你们,不过,之前他也查过你,但因为老太爷从中作梗没有查到。”
乔苏的表情怔了怔,这些事情,她都不知道。
“你知道的还真多啊。”
她自嘲地笑了笑,她这个妻子竟然还比不上外人,她总觉得夏禹辰有错,自己对他一无所知,其实也算是失职吧。
这场婚姻是错误,两人都有错。
“因为旁观者清,当局者迷。”易水轻点了点旁边的沙发,“我要睡了,你也不要熬下去,床是不能借给你的,不过沙发可以。”
说完,她打了个哈欠,朝着里面走去,“对了,有事别慌,记得喊我。”
易水轻的房间是个套间,里面外面都有床,她走进去后直接将里屋的门关上了。
这里瞬间安静了下来,只剩下了乔苏和夏禹辰两人。
乔苏朝着他走了过去,坐在了床边。
她的手指有些迟疑,顿在了半空,但缓了缓,还是伸手握住了他的手指。
他的手指冰凉,手心却滚烫。
乔苏叹了口气,眼泪顺着眼角落了下来,“夏禹辰,你会挺过去的吧,年纪轻轻,就这么死了也太窝囊了。”
“我……我怀孕了,本来呢,我很早之前就想告诉你的,但每次都错过,我想可能是没有缘分吧。”
“明明都已经做好了决定,你也答应了放手,如果没有这件事,我们明天就会一起去民政局,我们的缘分就已经断了,偏偏最想我们分手的那位,阻止了我们领证离婚。”
“还真是讽刺啊,你说是不是?”
“我听说人算不如天算,”乔苏握紧了他的手指,“这算不算是上天在给我们最后一次机会呢?”
“我想亲口告诉你,我们有孩子了……”
……
乔苏絮絮叨叨的,感觉自己断断续续的说了许多。
她伸出手触碰他的额头,发现还是滚烫的,她想动,可才一动,自己的手指又被他握得更紧了,乔苏没有挣扎,她只是靠在床沿,看着夏禹辰的脸。
脑子里闪过无数思绪,初次见面时候的他,打工时候的他,送她去医务室,以及在医院手术室外面的他,回忆跨越**年,回想起来,却还是那么清晰。
宛如就在昨日。
如果他们不是那样而结婚,该多好啊。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射进来,落在乔苏的脸上,她的眼睫毛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了眼眸。
纵然意识尚未完全清醒,乔苏还是下意识先看向了床榻。
猝不及防的,撞进了一双深邃的眼眸里。
四目相对!
夏禹辰不知道何时已经醒了,他也正在静静地看着她。
他依旧趴卧着,脸色因为失血和高烧褪去而显得苍白虚弱,只是那双眼眸看起来却依然闪耀。
只是里面没有了往日的精明算计,剩下的只是难以言喻的温柔。
他看着乔苏,缓缓地露出了一个笑容。
“小苏,昨天夜里,我听到你一直在对我说话,我以为是梦,醒过来了,才发现原来不是。”
“是上天听到了我的祈求,愿意再给我一次机会。”
夏禹辰说话的时候,眼神一直紧盯着乔苏,不放过她脸上一丝一毫的变化,语气干涩,却带着小心翼翼。
“昨晚迷迷糊糊的,听到你对我说,有件事想等我醒过来,亲口对我说。”
“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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