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方才说什么?”
宁羡以为自己听错了。
兰荣仰头道:“奴婢是后来才知道那碗避子汤被人动了手脚的,那几天阮姑娘身子不适,奴婢便喊了懂医术的僧人来瞧,僧人说阮姑娘腹中大概是有了孩子。”
兰荣怕他再怀疑便道:“孩子是殿下的。”
宁羡感到自己的心尖在以一种陌生的速度颤动着,他的指腹不禁将手指上的玉戒艰难的摩挲了下。
地上还残留着阮泱方才落下的泪水,在少女裙摆的拖动下,已然汇聚成一片片苦涩的水渍。
可那又如何?
跟过陆文瑾的女人,和阮家有关的女人,就是不配他主动低头认错。
宁羡始终不肯退让,哼道:“看在孩子的份儿上,她不会记恨孤太久的,等她回来认错就好。”
“她一无所有,离了孤,一个人能去哪?”
兰荣没想到宁羡这次会动真格,对阮泱没有丝毫心软,她转身冲宁羡的背影叹道:“殿下,凡事莫要等彻底失去了才后悔,到那时候就来不及了.....”
宁羡咽了咽酸涩的喉,抽开衣摆,冷道:“孤不会后悔。”
.....
雨下到半夜才停,阮泱从寺庙里出来时,身边没带任何东西,别说原计划好的金银珠宝,连换洗的衣物和油纸伞都没有。
陪伴她的,自始至终都只有这块双鱼玉佩。
她摸黑走过下山的路,瞧见不远处万家灯火的村庄时,整个人疲惫不堪又累又饿,阮泱打了个寒颤,觉得还是暂时安顿下来,再做打算的好。
她厚着脸皮敲响了村户的门扉。
半晌,从里走出来的是位满头花白的老妪,老妪见是个浑身湿透的小姑娘,便也放松了警惕,答应了阮泱在自家留宿几日。
她洗了个热水澡,换上旧但十分干净的粗衣,
茅草搭建的小屋子并不防漏,雨水不断从屋顶上的缝隙往屋里流淌,将桌上陈旧的煤油灯“滋”的一下砸灭。
阮泱见老妪行动不便,便主动帮老妪将灯芯找出来重新点上。
老太婆这才透过灯光瞧见阮泱的眼睛肿的跟对核桃似的:“姑娘,你怎么了,你爹娘呢?”
说起往昔,阮泱想努力回忆,可每每都会感到宛如有人用斧子劈开她的脑袋一般,痛到她不得不停止思索。
她捂着脑袋,脑海里不断闪过同类被肢解,被残忍杀死的画面,甚至那个红衣黑发,背脊上有块硕大的血窟窿的女人,抓着她的腿不放。
宁羡一定有事瞒着她。
“怎么了?”
阮泱回过神,冷汗竟湿了衣衫,她逃避了方才的话题,话音还带着丝颤抖:“婆婆,这几日我想麻烦你。”
语罢,她取下手腕上宁羡给她的玉镯,说明自己的意思,见老妪为难的样子,阮泱倒也理解,毕竟没有哪家人会愿意接纳一个要落胎的女子。
老妪叹道:“不是我老婆子不愿意,毕竟冒然落胎伤身子,若不巧了会一尸两命的。”
阮泱听罢勉强笑了笑,也是,她若血流而亡死在这里,反倒害了人家。
还是等有了空再处理它吧。
她道:“是我的错,是我信错了人,才让无辜的孩子替我挡了灾。”
这几天,老妪把阮泱照顾的很好,她似乎再也没有想起过宁羡这个人。
一连过去了半个月,那边毫无动静。
宁羡按捺不住了。
他将手下的宣纸撕碎揉成了好团,朝罪魁祸首王重的脑门一个个砸去。
王重忍着背上的伤欲哭无泪,他已经在宁羡面前跪了十几天了,他捡起摇篮的草图,看着宁羡手边儿上只裁了一半的婴儿的小衣裳,叹道:“殿下,属下要不还是去将阮姑娘找回来吧,咱们当面和她说清楚。”
“你这样,她是看不到的。”
见宁羡好久没笑过了,他小声咕哝了一句:“再不找,人要真跟陆小将军跑了,又不乐意了。”
宁羡抬眸,死死盯着着王重,王重吓得大气不敢出。
他有了些危机感,气道:“她要敢跟别人跑,孤定打断她的腿。”
“去,把派去监视阮泱的探子喊过来,孤要亲自去将那个女人抓回来。”
……
昨夜下了场暴雨,今早上空气里都是青草和泥土的芬芳,阮泱也不好在老婆婆家白住,便如前几日般,背上竹篓准备上山采些蘑菇去集市卖。
雨后,山上的菌啊笋啊之类的,都飞快的冒出来了,小路上已零零星星的人都弯着腰在山间辛苦劳作。
见路上的蘑菇都被旁人采的差不多了,阮泱便想着再朝深处走去。
不知不觉时间到了晌午,大太阳晒得人有些发晕,阮泱揉了揉酸痛的腰,准备喝口水歇会儿。
“这只长的肥,咱们摘回去煲汤喝。”
深山老林里,忽然冒出一道人声,阮泱以为闹鬼了,她猛然回头,见宁羡悄无声息地一路跟踪她到了这里。
阮泱僵在原地,愤愤就要跑开。
见她步伐有些踉跄,宁羡大步走过去,将人揽入怀。
少女的腰身不堪盈盈一握,她又瘦了。
他语气里满是责怪:“都要当娘亲的人了,怎么还这么不小心?”
“摔着我儿子怎么办?”
宁羡原本是从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当父亲这回事,可事情已经发生,他也做好了当父亲的准备,还特意做了不少功课。
连接生的婆子,和专门带孩子的乳娘都找好了。
他才不要跟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置气,以免伤了他的孩子。
阮泱听罢失望地撇过脸,能让他不辞辛苦地跟到这里来的,不是她,而是一个不知性别的东西?
宁羡下意识捞起阮泱的手:“你又要去哪里?”
阮泱一只手抱着树干,一只手被宁羡粗蛮地拉扯,她挣扎着,拼尽全力朝树干后藏去。
宁羡快没了耐心:“跟我回去,听见没有!?”
“我不要。”
宁羡握住她的肩头,试图控制她:“为什么?我和那个叫金莲的,不过萍水相逢,我连话都没同她说过几句!为什么宁愿相信别人,也不肯相信我?”
他见阮泱跟个死人一样,什么也表情也没有,他压低身体,从少女的脖子,如痴如醉的往上亲吻着,直到阮泱喘不上气。
“啪——”的又一下,这下宁羡左右两边脸上的红印子都齐了。
“你……”
她又打他....她又毫不心软地打了他!
宁羡捂着脸,红着眼眶,委屈让他的声音有些哽咽,他咬牙凶狠道:“你....你给我等着......”
阮泱不予理睬冷道:“你和金莲是什么关系我管不着,可我只想知道我们是什么关系,外室?通房?那这孩子算什么?没有名分的私生子,还是野种?”
少女的声音掷地有声:“你若真的对我有半分真情实意,那就将金莲打发走,然后三媒六聘,名正言顺的娶我进门。”
这一巴掌,无疑是火上浇油,宁羡天潢贵胄,帝王血脉,自幼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哪里受过一个女人的气?
宁羡瞥向阮泱的肚子,凌厉道:“我是看重它没错,可你却妄想借它攀上高枝?”
阮泱听罢胸口闷得发麻,原来在宁羡眼里她和攀龙附凤的女人没有区别。
宁羡见她瞳孔微颤,眼底很快晕了层薄雾,心口又痛又痒,他没有退让:“你好好想清楚,我要多少孩子没有?让你一个村妇诞下我的血脉是对你的恩典,日后母凭子贵,富足一生有什么不好的?”
他冷笑道:“除了我,你觉得谁还会要一个怀过别人孩子的女人?”
阮泱闻此羞辱,她用力抹去即将涌出来的泪水,将地上的背篓朝宁羡脸上狠狠砸去,然后一言不发,拔腿就跑。
不知跑了多久,阮泱被石子绊倒在地,便终于有机会借此跪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喘气。
阮泱抬头一看,面前云雾缭绕,山峦绵延起伏,底下高不见底的万丈悬崖,至于她为何会巧到选了一条死路,那还得怨她身后的男人。
宁羡不紧不慢地走到阮泱面前,一副看好戏的样子:“好了,我累了,不想陪你玩儿了。”
“给你两个选择,要么现在跳下去一尸两命,要么跟我回去,好好做我的金丝雀。”
阮泱无可奈何,正不知如何是好,此刻碎石子哗啦啦地滚落,足下戏剧般的一滑,她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往后仰倒。
“不,不要....阮泱!”
宁羡的心骤然一紧,瞳孔不由得放大,电光火石间,他不顾前方危险,立刻往朝那抹淡紫色身影一跃。
然而臂弯里的虚空感盖过了掌心被石子割破的刺痛,握在宁羡手里的,只有少女衣裳上的残留的绸缎,在风中孤零零地飘扬着。
那抹淡紫色迅速朝山地坠落,无法挽回,直到逐渐被烟雾掩埋,很快不见了踪影。
宁羡脑海中一片空白,耳畔轰鸣着,撑在地上的掌心不断嵌入粗糙的石砾中。
他意识到,他的小猫真的不见了,似乎再也不会回来了……
要换地图啦[撒花]
女鹅:[撒花][撒花][撒花](要解放啦)
霸王狗:[爆哭][爆哭][爆哭](怎么还真跳了…)
作者:评论呜呜呜,营养月呜呜呜[爆哭](大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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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命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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