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色散人被她的天真逗笑,心中的阴霾驱散少许,坦然道:“恩,想我的丈夫,也想我的儿子,还有我的师父、师兄弟、师姐妹,和一些故交好友。”
她顿了顿,目光柔和地看向远方,补充道,“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然而,她话未说完,却见月铃捧着另一朵准备递给她的月莲花,整个人如同被施了定身咒般僵在了原地,脸上血色褪尽,一双大眼睛瞪得圆圆的,写满了惊骇与难以置信。
“你……怎么了?”藏色散人疑惑地蹙起秀眉,心中升起一丝不解。
她笑着打趣道,“我的情郎,就是我的丈夫了,我们成亲好些年了,恩爱甚笃,生个儿子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瞧把你吓的。”
“姐、姐姐……你……你不知道吗?”月铃的声音颤抖得厉害,她几乎是屏着呼吸,每一个字都说得异常艰难,眼底充满了巨大的不安和困惑,仿佛听到了什么颠覆认知的可怕事情。
藏色散人从她剧烈的反应中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劲,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心中那股不详的预感越来越浓:“知道什么?月铃,你想说什么?”
月铃深吸一口气,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才将那个在苗疆被视为常识、却足以对藏色散人造成惊天冲击的事实说了出来:
“女娲后人,是大地之母最纯粹的血脉延续啊!她们……她们只会生下女娲后人!而且一生通常只会孕育一个孩子!最重要的是……这个孩子……一定会是女孩呀!”
“咔嚓”一声轻响,藏色散人手中把玩的一小块息壤被她无意识捏得粉碎。
她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碧色的瞳孔骤然收缩,整个人如遭雷击,呆立当场。
儿子……魏婴……是男孩。
女娲后人……只会生下女孩?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巨大的谜团和深沉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海水,瞬间将她彻底淹没。
女娲庙内,空气仿佛凝固了。
藏色散人碧色的眼眸中充满了巨大的茫然和难以置信,她重复着月铃的话,声音轻得像一阵风,却又带着千斤重压:“……什么?”
她顿了顿,似乎需要极力确认某个事实,一字一句地道,“可是我的阿婴,确确实实是个男孩子呀!我怀胎十月生下的,怎么会错?”
那孩子嘹亮的啼哭声,柔软的小身体,调皮捣蛋时笑得见牙不见眼的模样,甚至洗澡时必定要清洁到的小雀儿……每一个细节都无比清晰地烙印在她心里。
那是她的儿子,魏婴,魏无羡!一个再确凿不过的男孩!
“……”月铃张了张嘴,看着藏色散人那完全不似作伪的坚定神情,一时间也懵了。
女娲后人只会生女这是苗疆代代相传、毋庸置疑的常识,可这位来自异界的女娲后人又如此肯定自己生的是儿子。
两人面面相觑,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巨大的困惑与惊疑。
诡异的寂静在殿内蔓延,只有烛火噼啪作响。
过了好半晌,月铃才猛地回过神,像是被烫到一样跳起来,语无伦次道:“我、我……这太奇怪了!姐姐你先歇息,别多想!我这就去问问长老们!他们一定知道是怎么回事!”
说完,她提着裙摆,几乎是慌不择路地跑出了女娲庙,银饰叮当作响,迅速消失在通往寨子中心的小径上。
藏色散人独自留在庙中,心乱如麻。
她下意识地用指尖摩挲着身下冰凉的蛇尾鳞片,一个可怕的念头不受控制地钻进脑海:
有记录的女娲后人只有女孩子……难道……难道她的阿婴,因为某种未知的原因,在那个世界的未来……终究会不在?
活不下来的孩子没有记录……所以月铃才说女娲后人只会生下女孩?
不!不会的!
可阿婴他只剩下一个人,自己和长泽都不在他身边……她猛地摇头,将这个不祥的念头狠狠甩开。
可那份不安,却如同藤蔓般越缠越紧。
苗疆宗老议事的大竹楼内,气氛同样凝重。
听完月铃气喘吁吁、带着惊惶的复述,几位须发皆白、见多识广的苗疆长老也愕然当场,面面相觑。
“男、男孩子?这这这……怎么会??”一位长老捋着胡须的手僵在半空,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自上古有记载以来,女娲娘娘的血脉降临,无一不是女子啊!这、这简直是闻所未闻!”
另一位掌管族内典籍的长老眉头紧锁,喃喃道:“莫非是异界之故,法则有所不同?”
但随即他又自我否定,“不对,血脉根源乃天地法则所定,纵跨界亦不应有如此颠覆之差……”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不得要领之际,一直静坐一旁、闭目沉思的拜月教大祭司腾朤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的眼神深邃,仿佛蕴藏着星辰运转的奥秘。
他苍老而威严的声音响起,瞬间压过了所有的嘈杂:
“天渊万龙之祖。”
短短五个字,却让所有长老瞬间安静下来,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他身上。
腾朤缓缓起身,手中象征着权威的蛇头杖轻轻顿地,发出沉闷的声响:“唯一的解释,只能是这个了。我们这位来自异界的女娲后人,她的丈夫,绝非寻常凡人。其身负之血脉,极可能是源自天渊深处、万龙之祖的纯正龙裔。”
他目光扫过众人,继续沉声道:“龙与蛇,看似相近,实则位阶天地之差。龙乃鳞虫之长,行云布雨,统御江海,其力至阳至刚,凌驾万灵。蛇虽为大地眷属,亦属阴柔。唯有至高无上的真龙血脉,其阳刚霸烈之力,方能从根本上压制甚至扭转女娲血脉中那至阴至柔的传承显现,从而……诞下男嗣。”
这个推断太过惊人,却也似乎是唯一能解释这匪夷所思之事的答案。
竹楼内一片死寂,长老们都被这“龙裔”的可能性震住了。
若藏色散人的丈夫真是如此存在,那他们的儿子,其身负的血脉该是何等惊人?
玄正世界,中原夷陵。
且说那日何红药寻来食水和草药返回临时挖掘的山洞后,便悉心照料着昏迷的魏婴。
她模仿苗疆地坛的原理,将魏婴埋入汇聚地脉灵气之处,又以蛊术疏导。
这法子虽简陋,却意外地契合了魏婴体内刚刚觉醒的大地血脉。
不过几天功夫,魏婴的高烧便退了,溃烂的伤口开始收口结痂,那惊人的恢复力让何红药都暗自咋舌。
然而,当小家伙悠悠转醒,第一眼看到自己那条白玉般、却绝非人腿的蛇尾时,整个人都吓傻了。
他呆愣了足足有十几息,小脸煞白,然后“哇”地一声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哭嚎。
“腿!我的腿不见了!哇——变成怪物了!娘亲!爹爹!哇啊啊啊——”
他哭得撕心裂肺,恐惧和委屈如同决堤的洪水,小小的身体在草堆里无助地扭动,试图摆脱自己那陌生的尾巴。
何红药试图安抚,告诉他这不是怪物,是大地之母的恩赐,但一个四五岁的孩子如何能理解这些?
他只知道自己的腿变成了可怕的蛇尾巴,又怕又痛,只想找爹娘。
何红药无奈,见他情绪激动不利于恢复,只好先退出山洞,想去寻些野果蜜饯来哄他。
岂料,当她半个时辰后返回时,却被洞内的景象惊得愣在原地。
预想中仍在哭闹的孩子不见了。
只见魏婴那小子,正笑嘻嘻地坐在一群花花绿绿的蛇中间!
那条暗金色的大蛇盘在他身后,如同柔软的靠垫,几条小蛇缠绕在他的手臂和尚未完全化形的蛇尾上,冰凉的信子时不时舔舐他的手指脸颊,惹得他咯咯直笑。
他甚至试图用手去抓一条翠绿色小蛇的尾巴,整个山洞里,蛇群与他嬉戏玩闹,缠成一团乱麻,却异常和谐,仿佛他本就是它们中的一员。
何红药心中震撼不已。
这就是女娲后人对万蛇的天然亲和力吗?
无需言语,无需驯化,蛇类自然会将其奉若神明,亲近保护。
费了好一番功夫,主要是把魏婴从蛇堆里“拔”出来比较耗费力气,何红药才让这小皮猴稍微安静下来。
或许是与蛇群的玩耍驱散了恐惧,又或许是孩子天生强大的接受能力,魏婴虽然还是对自己的尾巴好奇多于喜欢,但总算不再哭闹了。
他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着这个救了自己的苗女姐姐,一口一个“何姐姐”叫得又甜又欢。
何红药见他只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娃娃,便放软了态度,旁敲侧击地询问他的身世。
魏婴虽小,口齿却伶俐,很快便奶声奶气地说出自己叫魏婴,爹爹是魏长泽,娘亲是藏色散人。
藏色散人!果然是她!
何红药心中一定,同时又涌起更大的焦虑。
女娲后人应该不会那么容易失去性命,那便是和她一般地流落异界,生死未卜了……如此,必须尽快将她的孩子带回苗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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