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红药早已习惯了他这修炼狂的作风,撇了撇嘴,也准备起身收拾。
然而,就在温若寒即将踏出殿门的那一刻,他却猛地顿住了脚步,霍然转身!
他的脸色在瞬间变得极其难看,甚至……带着一丝罕见的、几乎可以称之为惊慌的情绪?
“怎么了?”何红药本是带着笑意随口问的,但看到温若寒那副欲言又止、眉头紧锁的模样,她脸上的笑容慢慢收敛了,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不安,“出什么事了?”
温若寒快步走回床前,双手用力地按住何红药**的肩膀,力道大得几乎让她感到疼痛。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极艰难地才吐出那句话:“……晏晏不见了。”
何红药一时没反应过来:“不见了?跑哪儿野去了?是不是又躲哪个药圃里捉弄温情去了?还是跑去后山猎场了?”
她试图用轻松的语气掩饰突然加快的心跳。
“不。”温若寒的声音沉得能滴出水来,“魂灯波动极其异常……生命气息仍在,但……定位彻底消失了。最大的可能就是……”
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说得无比沉重,“……像是当年魏长泽那样。”
魏长泽?
何红药愣了一下,才从记忆角落里扒拉出这个人——魏婴的父亲,前代女娲后人藏色散人的丈夫,那个从异界给温若寒写信的神秘人,魂灯这东西也是他传信提过后才开始有的……她猛地将这几条线串了起来,明白了温若寒话中的深意——女儿燕燕,很可能是遭遇了空间异变,去了另一个世界!
“我的燕燕才七岁!”何红药猛地抬起头,声音瞬间拔高,充满了惊恐和难以置信,“她那么小!一个人!去了别的世界?!那里有什么?危不危险?她会不会害怕?有没有吃的?有没有人欺负她?!”
母性的本能让她瞬间慌了神,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了上来,“我的燕燕……不行!我要去找她!我现在就去乱葬岗!”
她挣扎着就要下床,却被温若寒死死按住。
“冷静点!”温若寒低喝道,试图用镇定感染她,“你给了她那么多防身的蛊虫,其中不乏灵性极强的护主奇蛊!她身上还戴着江家送的、刻有防护阵法的莲花坞信物银铃!还有下定时虞紫鸢亲自给她戴上的那个紫电加持过的银丝臂钏!这些东西都非同小可,足以护她周全!”
他不说还好,一说这些,何红药更是气急攻心,声音都尖锐起来:“周全?!小儿抱重宝于市,能有什么好事?!那些东西在她身上,若是被歹人发现了,岂不是更招祸患?!她才七岁!七岁啊!”
她一想到女儿可能面临的种种危险,就心如刀割。
温若寒何尝不知这个道理?
但他不能跟着一起乱。
他将浑身发抖的何红药紧紧裹进自己宽阔而坚硬的怀抱中,用下巴抵着她的发顶,声音沉缓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心:“那我就再去乱葬岗。再试一次破开界壁。”
即便他知道,再次尝试破界希望渺茫,即便成功了,无尽虚空中有无数世界,找到女儿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即便他知道,强行破界可能引来更可怕的反噬……但这些话,他绝不能对此刻濒临崩溃的何红药说出来。
那毕竟是他们唯一的女儿。
是继承了何红药的美貌与蛊术天赋、又继承了他温若寒绝顶修炼资质的宝贝。
是他内心属意的、未来岐山温氏宗主的最佳人选,远超他那两个儿子。
他甚至已经开始暗中为她铺路。
而且,她和江晚吟的婚事,固然有小儿女自己投契的缘故(魏婴在其中没少穿针引线),但更深层次,也包含了温氏与江氏、甚至通过何红药与苗疆实现更紧密联合的战略考量。
云梦江氏与眉山虞氏本就因江枫眠夫妇而关系紧密,若再与岐山温氏联姻,这股力量足以影响整个仙门格局。
如今,这位未来的温氏继承人、江家内定的下一代主母,在前往江家参加清谈会的路上,竟然离奇地“走错”到了别的世界……这背后可能牵扯出的麻烦和风波,绝对不小!
温若寒眼中寒光闪烁,无论是为了父女之情,还是为了岐山温氏的利益,他都必须要找到女儿!
活要见人,死……不,他温若寒的女儿,绝不会那么容易死!
射日之战。
夜色如墨,山林间弥漫着血腥与焦土的气息。
方才一场恶战,虽暂时击退了追兵,却也耗尽了众人所剩无几的力气。
魏无羡靠在一棵焦黑的树干上,胸口剧烈起伏,握着鬼笛陈情的手指因过度用力而微微颤抖。
江澄拄着三毒,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紫电在他指间噼啪作响,却已是强弩之末的微光。
就在这死寂般的疲惫与紧绷中,一个清冷、执拗,却又因急切而微微拔高的声音,如同玉石相击,清晰地穿透了凝重的空气:
“魏婴!跟我回姑苏!”
是蓝忘机。
他雪白的姑苏蓝氏校服上沾染了点点血污和尘灰,却依旧站得笔直如松,琉璃色的眼眸紧紧锁着魏无羡,里面盛满了不容错辨的担忧、坚决,还有一丝……近乎哀求的意味。
魏无羡心头一颤,几乎是本能地就要像往常那样插科打诨,用嬉皮笑脸将那过于沉重的情感推开。
然而,他嘴边那句惯常的拒绝还未出口,异变陡生!
他身边的空气毫无征兆地剧烈扭曲起来,一股阴冷、苍凉却又莫名带着一丝浩然正气的灵压骤然降临!
一个模糊的、近乎透明的虚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凝聚、显形!
“前辈?!”魏无羡惊愕低呼,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鬼笛陈情,全身戒备。
这气息并非他驱使的凶尸厉鬼,也非寻常阴灵,反而……有一种奇异的熟悉感和不容亵渎的威严。
他奇异地看着这个突然出现在自己身侧的魂体。
那魂体最初显现时,形态极为凄惨——衣着破烂不堪,面容毁损难以辨认,四肢呈现出不自然的扭曲,仿佛生前遭受了极尽的折磨与酷刑。
然而,就在他显形之后,尤其是在听到蓝忘机那句“回姑苏”之后,魂体发生了惊人的变化。
他仿佛陷入了某种怔忡的状态,对周遭的敌意和戒备浑然不觉,只是痴痴地、近乎贪婪地望着蓝忘机,干裂破损的嘴唇翕动着,发出破碎而沙哑的低喃:“姑苏……蓝氏……云深……不知处……”
每吐出一个字,他的魂体就凝实一分,形态也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
那身破烂的衣衫如同被无形的手拂过,逐渐化作了一身飘逸出尘、绣着卷云纹的姑苏蓝氏嫡系家袍,虽然样式略显古旧,却整洁如新。
他毁损的面容如同被精心修补,逐渐变得饱满、清晰,露出清俊儒雅、却带着深刻悲怆的轮廓。
那原本扭曲断裂的四肢也恢复了正常,整个魂体变得挺拔如竹,透着一种历经沧桑却未曾磨灭的风骨。
最令人震惊的是——他的额头上,一条绣着精密卷云纹、末端坠着纯净白玉的抹额,正清晰地显现出来!
那是姑苏蓝氏嫡系子弟的标志,绝非外人可以仿冒!
“你是谁?!”蓝忘机惊得瞳孔骤缩,一向清冷无波的面容上出现了罕见的惊疑不定。
避尘剑“铮”地一声半出鞘,横在身前,冰冷的剑光映照着他紧绷的脸颊。
他甚至下意识地想将魏无羡从那个诡异魂体按住他肩膀的位置拉开,生怕这来历不明的强大鬼魂暴起伤人。
江澄也被这突如其来、形貌大变的鬼魂惊呆了,尤其是看到那身迷样的的蓝氏家袍和抹额,他瞪大了眼睛,冲着魏无羡低吼:“魏无羡!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搞这种鬼把戏?!别开玩笑!”
他下意识地以为这是魏无羡操纵来戏弄蓝忘机的新把戏。
魏无羡自己也懵了,他能感觉到这个魂体并非受他驱使,其蕴含的力量和那种悲凉厚重的气息,远非他平日召唤的凶尸可比。
那魂体对蓝忘机的戒备和江澄的怒吼置若罔闻,他的目光始终牢牢钉在蓝忘机身上,那双恢复了神采的眼眸中,情绪复杂得令人心碎——有恍如隔世的眷恋,有深入骨髓的痛苦,有见到亲族后辈的欣慰,最终都化为一种难以言喻的、似哭非笑的神情。
他缓缓开口,声音依旧沙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确认:
“蓝家后山……埋琴处,”他紧紧盯着蓝忘机,每一个字都仿佛用尽了力气,“可有……香烛?”
“埋琴处”三字一出,蓝忘机如遭雷击,浑身剧震!
那个地方,是姑苏蓝氏一族心中隐秘的痛处,是唯有历代家主和极少数核心嫡系才知道的、关于一位天纵奇才却最终道消身殒的前辈的埋骨之地!
外人绝无可能知晓!
更不可能知道那里常年有着不灭的香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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