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高速逆行去求死

逃犯么?其实算不上。

人间,雪还在飘,但天黑了。

方恪趴在沈辞年的桌子上睡了一下午,明明刚刚睡醒,无穷无尽的疲惫却在睁眼的一瞬间如纷纷扬扬的大雪般拍在脸上。

空气很寒冷,寒气从风衣底下钻进去,脊背和手臂都起了鸡皮疙瘩。

但,已经习惯了。

习惯了。

办公室里只剩下他一个人,身上并不温暖,也没有谁临走时将外套披在他肩膀上。

习惯了。

真的习惯了。

方恪看着黑漆漆的办公室,发了一会呆。

最后一个走的老师关了灯,就好像他不存在。

长夜发酵着酸臭的气息,像是被冻在冰箱里的恶臭尸体,被人遗忘久了,再怎么冷藏也还是腐烂了,黄褐尸水流了一地狼藉。

方恪搓了一下胳膊,无所谓地走出去,整座教学楼没有亮一盏灯,所有人都离开了。

从走廊看下去,只有路灯和保安室还有微弱亮光。

方恪没回家,他骑上摩托,冲上只有枯草的花坛,然后猛得翘起前车头,从伸缩门上跃了过去。

保安室大叔的骂声被他甩在身后。

是夜,街上还有不少行车,灯红酒绿,车群在流动,方恪扭了下油门,逆行。

被逼停的司机纷纷辱骂,后车来不及刹住又追尾了那个司机,交警在赶来的路上,方恪却反而将油门拧到底。

这行为其实一点也不帅,其实并不洒脱,其实自由的气息他从未体验过,其实他从来都不是不羁,他只是坏,他就是坏,他从骨子里就坏透了。

他只是自私。

方恪心里空了一小会,随之反涌上来的却是更多杂乱的情绪,像美术生的颜料桶,无论颜色多么鲜艳,混在一起永远是脏兮兮的暗灰色。

情绪太多了,就只剩下烦。

太烦了,控制不住,甚至想从别人的轿车头顶骑过去。

他很难有听话的时候,他破天荒在学校等了沈辞年一下午,甚至一开始还想听一下课,甚至他想过明天起来吃个早饭,然后走路上学。

甚至他都调好了手表,让它准时在凌晨六点震动。

他已经想改变了,不需要沈辞年做什么,只需要远远看着他,他可能就会变好一点点。

可沈辞年却偏要避着他。

偏要避着他!

他的浮木飘远了,他的希望沉底了,他的帕罗西汀不想给他救赎。

为什么!

方恪直接骑上了高速,仍旧是逆行,交警拦不住他,他在发疯,他甚至双手松了摩托的把手,他像一只鸟那样张开双臂,很想就这么一死了之。

没什么理由,因为他是个烂人。

他不想活了,就这样。

可前方偏偏出现了泡沫墙,头顶传来直升机螺旋桨的噪声,对讲机的声音被扩大。

“方恪,你在发什么神经?你知不知道你对玩家计划有多重要?你在干什么?你的命不是你自己的,你想死就可以死吗???”

他不听,也不停。

他不管不顾一头撞上泡沫墙,摩托倒地,他也倒在地上,两眼空洞地望着天空。

“你闲的是不是?你闲就去下副本!别浪费社会资源!一天到晚盯着你,你知不知道现在警力多紧张?!”

胳膊青了,腿上也有伤,头擦破了一点,在流血。

他懒得管,对讲机还在对着他喋喋不休,他闭上眼,把螺旋浆的声音幻想成葬礼上的锣鼓声。

“方恪!你死了吗?!没死就起来下副本!《孪村》里有我们要的阴劵,难度太高我们的人评估过,没你拿不到。公告说副本周三开,周四晚上前把它送到玩家会,否则……”

否则否则,否则怎么样?

来一通说教,关他个几天?

“否则你就别在外面待了,现在就送你回A市!”

好,好的很。

方恪冷着脸从地上站起来,不去管四分五裂的摩托,直接揪住一个交警把他从电车上拉下来,然后骑着带双色闪灯的小电驴沿着高速返回。

身后,他的摩托爆炸了,熊熊燃烧的火焰很快被早已准备好的消防车扑灭。

他带着怨气捶了几下电车的喇叭。

滴——!滴滴——!

晚几分钟站起来,也许他就可以葬身火海,也许他的灵魂还有机会逃脱。

两边警车夹道护送他,他眼角余光一闪而过几个捕灵笼。

好的很。根本没机会。

他不知道他干这些事有什么意义,刚下高速他就弃了车,直升机仍然盘旋在他头顶。

“方恪,我们已经给你最大的容忍度了,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没人管你,唯独想死绝对不行!”

“你心情不好上街喝酒去,你就是去赌去嫖,你实在不行你去蹦个极!你好好想清楚,你的安全是为全人类负责!”

“闭嘴,滚。”

“你去哪?给我报备!”

“地摊。”

“那就好,别想着骗我,你心脏里面可是有定位器,我随时随地盯着你的去向。”

直升机离开了。

不好的回忆却慢慢涌上心头,高二下半年他其实休过学,就在他晋升榜二之后。

那天下午,方济民忽然出现在十四班门口,身后保镖一拥而上,硬扭着他去做了一场手术。

他还记得被绑着推进手术室前方济民的眼神:冷漠、忌惮,还有一丝如释重负。

从此他的心里多了一个定位器,可以瞬间远程引爆那种。

手术还没结束,方济民就走了,只让留下来照顾他的保镖给他带了一句话。

“为了人类的安全,我们做出这样的决定。”

就像十多年前,为了人类的安全,方济民让他疑似叛变的母亲死在了副本里。

那时候所有人都还没做出决定,都认为可以再观望,也许那是误会。

但方济民却还是骗她下了副本,没把她再带出来。

他母亲没叛变。

他也没叛变,方济民却往他心脏里放了颗炸弹。

伤养好后他就更疯了,没人在意他为什么发疯,只是用厌恶的眼光、警惕的眼光盯着他,然后离他远一点。

方恪逛着夜市一条街,吃着十块钱买的六串铁板鱿鱼,把第四罐啤酒的铁瓶子丢在地上,斜着眼睛看地摊上杂七杂八的小玩意儿。

有垃圾桶,他不丢,他就要丢地上。

他在人海里慢慢流动,短暂感到与他们融为了一体。

但好景不长,有人认出了他。

那人指着他一声“方恪”,人群瞬间散开,他身周的位置空出来,人们围着他,像看猴子一样看着他。

方恪顿了顿脚,低头继续吃鱿鱼。

辛辣的感觉刺激着味蕾,他却好像麻木了。

他一个人走在人群中,浑身是伤,头发沾血,背影看上去很落魄。

“妈妈,他是坏人吗?我们为什么要躲他?”

“他不是坏人”,女人却紧紧抓住孩子的手,“但他很危险,宝贝你千万要离他远一点。”

“他为什么在流血?”

“不知道,可能又去打架了吧。”

“哦,那他就是坏人!因为老师说打架不好,打架的都是坏孩子!”

方恪听见了,没在意,走进便利店买了第五罐啤酒,打开,仰头喝了一口。

习惯了。他不在意,从来都不在意。

最初会在意,现在不在意。

现在…其实在意,但以后就不会在意。

以后,会在意吗?

他不是习惯了吗?

哦,酒精放大了他的情绪,他醉了。

他蹲在路边,蹲在挂满雾凇的树旁边,忽然就有一点莫名其妙的崩溃。

他用冻红的手打开手表,拨出上面唯一的号码。

第一遍没通,第二遍才通,沈辞年的声音依旧清冷:“什么事?”

“来接我”,方恪蹲着,抿着唇,“摔了一跤,喝了很多酒,喝高了,迷路。”

“凭什么”,沈辞年语气漫不经心的,“我不是你的司机。”

“……求你。”

电话那头沈辞年坐正了一点,似乎有些惊讶,沉默片刻后,他冷声:“在哪?”

报完地址,挂断电话,方恪蹲在路边把啤酒喝完,从裤子口袋里摸出摔裂开的口香糖盒子,倒出一粒已经变形的口香糖,用受伤还在微微颤抖的手送入口中。

他在城北,离学校很远,他以为至少要嚼没味了沈辞年才会来,可没几分钟就有一辆车停在了他身前。

门开了,下车的不是沈辞年。

“尾号1998的单主给你叫了车,嘱咐送你去医院,要帮忙扶一下吗?”

最后一丝期待被车门打开时扇动的风吹散了。

他的求救就这么被无视了,不算完全无视,但比无视更让他难受。

他上了车,夜景在风雪里飞速倒退,中雪下个不停,唐县好像已经几百年没有天晴过。

“送我回老城区。”

司机调了头,繁华一点点落尽,霓虹灯光逐渐远去。

他们好像连人带车都沉沦在了漆黑的暮色里。

穿着厚厚御寒服的行人越来越少,老城区安静得仿佛没有住人。

偶尔一两声凄厉的猫叫打破寂静,给夜添上几抹冷色。

七弯八拐到了地方,方恪下车就走。

“等等,还没给钱,单主点的到付。”

方恪愣在了原地,他凶狠地转过身,语气愤怒:“你说什么?!”

“这……到付。”

到。付。

方恪啐出嚼了一路的口香糖。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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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高速逆行去求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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