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安棠不屑地收回目光,心想,果然还是许公子相貌出众的缘故,这么丑的院服都能被他穿得谪仙似的,换了人穿就像伐树的吴刚。

挽月刚想问她如何知道这事,骤然间头顶暗了暗,她转首仰头看去,只见赵煅宽大的背影。

很快赵拓也站了过来,两堵人墙一矗立,门洞处的人散了不少。

远处忽然传来一声嘹亮的通报:

“快——陆掌学要记名了,迟到者罚一月策论加字——”

“哗啦”一声如飞鸟各投林,呆头鹅们步伐飞快,月门又恢复成圆月的空洞。

不知这陆掌学是何许人也,但安棠默默在心里对他言谢。

“我们回去吧,今天也算收获颇丰。”安棠说。

-

一上马车,车厢里终于只有主仆二人,挽月终于忍不住开口:

“小姐,奴婢不知该不该问……那许公子,你对他是认真的吗?”

安棠下意识想点头,看挽月神色十分认真,点了一半又抬了抬下巴,偏着脑袋细细想了想。

最初她是对他见色起意,但多少带了点因风虚病发作而昏头的缘故,可后来在书肆,他的义正严辞、他微凉的指腹、那些油纸包和糖罐……还有今日的花枝,和他因自己的撩拨而慌乱的样子。

哪一个,都很喜欢。

安棠重重点头:“我心悦他,是认真的。”

少女春心动,是件好事,也是件大事,但……

“那陆公子的事,小姐打算怎么办啊?”挽月问。

安棠“啊”了一下,懵然抬眼:“对哦,还有这号人来着。”

挽月:“……他们二人,可是表兄弟呀!”

“船到桥头自然直,到时候再说好了。”

安棠也有些烦躁,将桃花枝架在挺翘的鼻梁上,闭目养神。

过了一阵,她乍然睁眼,走去前头敲了敲车壁,对充当马夫的二人喊:

“快,掉转车头,先去趟酥鲜斋!”

**

今日是个艳阳天,万里晴好。

陆宴浔在书院用了午膳,告了假,提前归府,准备参加晚上的家宴。

他今日没乘车,归途也驾马,路过街坊巷里,抬头见无云的蓝天上飞着各色纸鸢,低头策马躲过嬉闹的孩童,自书院一路向东,在承业坊中某座气派庄严的府门前翻身下马。

侍仆杜仲上前接过他手中的马绳,躬身作礼后问道:“公子是先沐浴,还是先焚香念佛?”

因陆家长辈信佛,给小辈们也立了规矩,自外头归家后,定要去佛祖像前拜上一拜。

陆宴浔:“先濯手。”

杜仲:“?”

但他也不敢问,马上去取热好的浴水装入桶中,端来铜盆与干净的巾帕,用铜匜舀着水服侍公子盥洗。

杜仲眼见着那双骨节分明的手里里外外一尘不染了,公子却还较劲似的搓洗右手掌心,心里纳闷极了,一晃神随口问了出来:“公子掌心沾了什么顽固脏污啊?”

话音落,他竦然一惊,知自己多嘴,忙垂下眼不做声了。

倒也不是他们这位公子脾气不好,反而是太好了,伺候他只要老实本分不犯事,就能舒舒服服领例钱,对陆府下人而言,陆长孙院里是顶好的差事。

但事有两面,公子不喜下人多管闲事,从不与任何人交心,从前有谄媚讨好的,都被他驱出这云蔚院了。

杜仲就是因安静谨慎,才成了他近侍,更是生怕说多错多。

陆宴浔根本没注意杜仲的心思,随意用巾帕擦了几下手,丢在水盆中:“不算脏污,但很是顽固。”

杜仲十分不解,但显然也得不到解释,又问了一遍之前的问题:“那公子接下来要先做什么?”

陆宴浔摒退了他,在书案后静坐片刻,取砚,粗碾出墨汁,蘸了两笔挥毫而下,在宣纸上细细密密地写下数行字。

末了,取了只空木盒,设好字锁,将纸放入盒中,落锁。

咔哒一声,锁紧紧扣好,陆宴浔忽然想起了什么,重新唤了杜仲进来。

“我的玉佩赎回来了么?”

杜仲已然汗流浃背:“公、公子,您会否是差了川柏他们?奴不知此事啊……”

陆宴浔愣了愣,这才想起他根本忘了提这事。

他揉揉额角:“是我忘却了,抱歉。”

杜仲更为惶恐:“是奴伺候不周。”

“与你何干,快省了这些官话。你现在去办便是。”

“是……”

过了不到一个时辰,杜仲怎么抱着银子去的就怎么回来的,哭丧着脸对主子认错:

“禀公子,奴去晚了一步,掌柜说那女子方才把玉佩赎走了……”

他已从掌柜口中得知了事情经过。

陆宴浔才出浴,闻言并不十分惊讶,头疼似的捋了捋披散着的墨发,松垮的浴袍随这动作更敞了敞襟口,他竟恍若未觉似的,依然凝眉站着,不知在想什么。

杜仲也不知道该不该提醒他及时正仪表,干脆垂头屏息,不敢再犯错。

几息后,杜仲听见上首传来——“罢了,给她就给她吧”,才松口气,麻溜地伺候人更衣,再去焚香礼佛。

又是一个时辰过后,总算是闲了下来。杜仲守在一旁,候着公子安静抄经书。

桌案上,袅袅烟香中,紫毫笔杆悬在纸上舞动着,没多时,又偃旗息鼓似的停了下来。

紫毫笔又被横置于黑石雕山形笔架上,一旁,指节修长的手指缓慢地一起一落,在纸面上点出“嗒嗒”,似木鱼声的轻响。

“不成,还是去抢回来吧。”

杜仲听见公子透着懊恼的声音,讶然抬首,看见他盯着自己,问:“我惯不会扯谎,若被叔父他们问起来那块玉佩如何丢了,我怎么解释才不叫人起疑?”

杜仲在心中腹诽:您不会撒谎,难道奴就会吗?那些个惯会耍嘴皮子的侍仆早都被谴去别院了,公子不也清楚吗?!

他被盯得头皮发紧,胡诌了几个借口,诸如“被街上的狗抢走了”、“被雷劈碎了”……

然后眼看着公子失了耐性,一锤定音道:“可见,还是抢回来为好。”

杜仲心中一跳,心想公子向来行事光明磊落,居然说的是“抢”,那女子是有多穷凶极恶……?

这回是正事,也不算他好奇多嘴,杜仲抄手躬身:“公子,您直说是为给一姑娘解围,当给了掌柜不成么?”

“不成!”他重重锤了一下案面,一心只想对陆家人隐瞒安氏女上京的事,“你雇几个打奴,去城南的陶篱客栈……”

话音未落,房门突然被敲响,笃笃笃似夺命,来人也不用猜,定是陆府最小的主子,家主的小女儿陆芷梅。

“阿兄!伯之阿兄!”

甫一开门,陆芷梅就握着个卷轴扑进来,小脸皱巴巴的,十岁的小姑娘心事全写在脸上。

见到妹妹,陆宴浔眉眼柔和了许多,轻轻揉了揉她发顶:“怎么了?谁敢欺负你?”

“哗”一下,她手中的卷轴展开。

陆宴浔触到画像上的人,眉梢一跳。

怎么他归府了,她还能阴魂不散。

陆芷梅的声音也让他脑海中嗡鸣不断——

“伯母说这就是阿兄要娶的小娘子,你能不能别娶她入门啊?伯之阿兄——求求你了!”

哄着问了问,陆家小妹才扭捏着说了缘由:“她生得比我好看,我才要做陆府最好看的小娘子。”

陆宴浔:“……放心,不会的。”

陆芷梅瞬间止住声响。

“这婚约本就不该作数。她安氏女,”陆宴浔将画像卷起,随手丢在案上,任它滚落也无动于衷,“过不了陆家的门。”

呦[竖耳兔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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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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