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华如霜,姜阁老踏入张袅袅的屋子,刘青则如忠犬般守候于门外。
屋内,丫鬟正小心翼翼地为张袅袅涂抹药膏,忽闻脚步声近,张袅袅忙转过身,背对着门口坐定。姜阁老缓步上前,轻轻扳过张袅袅的肩头,待看清她的模样,不禁愕然。那张原本娇俏可人的脸庞,此刻却布满了伤痕,嘴角破裂,脸颊红肿,掌印赫然在目。张袅袅的眼泪如断线珍珠般滑落,虽不敢放声大哭,却也是抽泣不止,惹人怜爱。
姜阁老最近一段时间看张袅袅实在是顺眼,她不仅能将老太太哄得心花怒放,夜晚更是温婉可人,侍奉得他舒心惬意,娇妾在怀,我见犹怜啊。
刘青刚才只是说张姨娘受伤了,却也没说何人所为,他这才急急忙忙往这边走。这么个美人坯子,竟然能让人欺负成这样,姜阁老瞬间火大,厉声问道:“怎么回事?”
丫鬟战战兢兢,声音颤抖,“是,是许姨娘,她说张姨娘狐媚惑主,惯会博取老太太和阁老的宠爱,所以……所以教训了张姨娘。”
“放肆!”姜阁老怒喝一声,不怒自威的气势吓得丫鬟连忙跪倒在地,“她算什么东西,也敢妄称教训?真是反了天了!”
丫鬟跪在地上,继续颤抖着说道:“是许姨娘说,等老太太那......那什么了之后,她就能凭着外孙扶正。张姨娘觉得新元里说这个不吉利,就为了老太太争辩了几句,就......”
张袅袅欲出言责怪丫鬟多嘴,“你别......”刚说两个字,脸上就面露苦色,双手不自觉地捂住了肚子。
丫鬟见状,心中大急,一把拽住姜阁老的衣袍,恳求道:“阁老,许姨娘说新元里不准请郎中,可姨娘的肚子已经疼好久了,请您给姨娘请个郎中吧。”
姜阁老目光中透露出几分怒意,冲着外面吩咐,“刘青,速去请个郎中来。”言罢,目光再次落在张袅袅那伤痕累累的脸庞上。
郎中来号脉,片刻之后,眼中闪过一丝惊喜,随即跪倒在地,恭敬地贺道:“恭喜阁老,姨娘是有喜了。”
姜阁老初闻此言,愣怔片刻,旋即笑逐颜开,小心翼翼地追问:“此言当真?用不用再诊一次?”
郎中自信满满地答道:“千真万确,小人行医数十载,诊脉无数,喜脉之事,断不会有丝毫差池。”
姜阁老立刻看向张袅袅,目光又移到她略显平坦的小腹上,嘴角一直扬着那抹难以掩饰的喜悦。
然而,郎中接下来的话语却让他心头一紧,“不过,姨娘想必是受了风寒和惊吓,这可不妙,一定要注意保胎啊,切忌动怒生气。这有孕的人啊,要宜动宜乐,方能母子安康。”
姜阁老笑容瞬间收敛,望着张袅袅那伤痕累累的脸庞,想到今日许姨娘欺负了她,还差点害得她失去孩子,姜阁老就一肚子气。
郎中开了药,又嘱托了几点,最后得了厚厚的赏银出的府门。
姜阁老轻声吩咐张袅袅好生歇息,自己则与刘青步出院落。刘青亦是笑容灿烂,躬身贺道:“恭喜老爷,贺喜老爷,多年夙愿终是达成了,府里马上就要添上位小少爷了。”
姜阁老心中自是欢喜,他笑道:“没想到,那算命之人所言非虚,赏,皆赏!对了,你赶快去和老太太说一声,让她也高兴高兴。”
据说,当夜姜阁老踏入许姨娘房中,二话不说,便是一记响亮的耳光招呼过去,许姨娘猝不及防,跌倒在地。两人争执几句后,姜阁老便以许姨娘身体不适为由,剥夺了她管理府务之权,交由老太太暂代。
当姜阁老从许姨娘院子里走出去后,许姨娘坐在地上,突然放声大笑,笑声中透着几分癫狂:“哈哈,怀孕了,怀孕了……哈哈……”
张袅袅年轻,又有众多人伺候着,身子很快便恢复如初。加之郎中说过,不能总躺着,要多动动,方能利于胎儿,也便于生产,她便一如既往地往老太太那去。
老太太虽年事已高,但管理府务却游刃有余,她深知抓大放小之道。大事由她亲自把关,小事则全权交由张袅袅处理。
这让张袅袅体会到了权利的快乐,毕竟,与掌管蓝家那几个人比起来,掌管整个姜家更让她倍感舒畅。
当一个人无法在感情中得到满足时,若能拥有更大的权力,也未尝不是一件舒心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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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日,蓝梓炎染病的消息如野火燎原,不胫而走,百姓和士兵的恐慌加剧。士兵那边有蓝恩镇着,顶多说几句颓废之语,大都不敢过于放肆。
一天,后半夜时,忽有守城士卒匆匆来报,和婉妤说,老百姓们要闯城门,现被官兵用刀团团围住,但是百姓不肯回家,闹得不可开交。
婉妤听后,披上大氅就出去了,骑着马来到城门口。士兵给婉妤行礼,大家看到婉妤过来了,自觉给其让了一条路。百姓们见到她,依旧高举拳头,大喊:“我们要出去,我们要出门......”
“对,我们要出门看亲戚......”
“这鬼地方我们待不下去了......”
“听说将军都要病死了,那咱们岂不是更危险......”
“可不是,我要出去,我不能死在这里......”
众说纷纭,但都一个宗旨,就是逃离这里。因为这两日,每日都有死亡的人,城郊处的空地每日都在烧死人,闹得人心惶惶。
“乡亲们,你们先听我说两句——”婉妤声音和他们比起来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根本没有人听她说。
婉妤闭上眼睛,深呼吸,然后睁开眼睛猛然高喝,“让你们走。”
此言一出,众人这回慢慢消停了,因为每个人都很错愕,没想到这么容易,竟然放他们走了。有个女人震惊地问:“你说真的,真放我们走?”
婉妤正色道:“对,放你们走,但是,诸位只会死得更快。”
有人愤怒地指着她,“你瞎说,这里漫天瘟疫,天天都死人,在这里才会死得快。”
“就是......”
“你夫君不也在床上躺着了吗,还说我们......”
婉妤说:“是,他是在床上躺着,可我没有,我还好好的。我若是想走,大可一走了之,比你们任何一个人走得都快。”
众人大都沉默了,感觉她说得也对,以她的地位要跑早跑了,何须留在这里。
婉妤轻叹一声,接着说:“诸位乡亲,宁夏镇现在满城瘟疫,我们的亲人中或有染疾,或生死未卜,诸位心中痛苦惶恐,姜婉妤感同身受。邻镇之人对这边的情况也是一清二楚的,我们每一个人都走不出去的,外面的人对我们人人得以避之,恐被传染。”
人群中,一人高声辩驳:“我没病,我要是有病早就被抓去西侧那边了。”
“就是,我现在好好的,走亲戚怎么了?”另一人附和道。
姜婉妤问:“且不说陆巡抚的兵马此刻就在外面围着,外面的人也不想知道你到底有没有染病,他们只知道你们是从宁夏镇这个现在正在盛行瘟疫的地方出去的,为了自己地区的百姓安危,只会将各位拒之门外,甚至直接杀掉以除后患。”
说到杀人,百姓大多有所畏惧,却仍有人小声嘀咕,不服之意溢于言表。
婉妤继续说:“大家可以换位思考,倘若现在你们家从瘟疫之地来个亲戚,你愿意接待吗?心中不害怕吗?你的街坊四邻无异议吗?”
此言一出,大家皆默不作声了,但凡有些思考的人,都知道,不愿意。
有人忧心忡忡地问:“那我们怎么办?就在这里等死吗?”
“我可不想等死,你们当官的说走就走了,最后苦的都是我们老百姓。”另一人愤愤不平。
婉妤坚定地说:“诸位,我们已经上报朝廷,救援物资不日将至,而且城中有经验丰富的老太医,有紧缺的药材我也会从邻镇给大家调配,以求尽力救治病者。大家非必要不要外出家门,少与他人接触,这样才能保护好自己和家人。”
她顿了一顿,目光扫过众人,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请大家千万不要被恐惧蒙蔽双眼,失了理智。朝廷未曾忘却百姓,更不会放弃大家,不然,诸位将军们不会奋勇杀敌,保家卫国。而站在诸位面前的我,亦会与尔等同在,绝不独善其身。请大家相信我。”
这时,有一个男人问:“你就算是有药,你也没有方子,我娘子和孩子在城中西侧里好久了,我没有她们的消息,我都不知道她们是死是活。”
“我相公也在那里,我想见他一面。”一妇人泪眼婆娑地说。
“我老娘在里面,都不知道她的身子骨能挨过去吗?”
......
婉妤看着每个人都满面愁苦,心中倍感酸楚,里面和外面的人互相思念却不得见面,不知对方是否安好,是否还活着,这该是多痛苦啊?可眼下,着实没有良策,只能等军医或者萧太医的方子,否则,谁敢冒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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