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铃铃——”
晨间的铃声响起没多久，高一九班的同学们陆陆续续回到班中，开始学校一天的课程任务。
一墙之隔中，却有一个人格格不入，她默默站在走廊中。
“秦臆博！”
那人原本倚靠着墙壁，闻言赶忙站直了身子，看向抬步走来的李老师：
“李老师。”
李老师颔首，又皱了皱眉：“秦臆博，你咋搁走廊站着，怎么不进去上课？”
秦臆博面色赧然，低着头，有些不好意思道：“我刚刚不小心在课上睡着了，张老师让我在外面站着。”
“……”
李老师无奈地瞥了她一眼，当中蕴含了几分恨铁不成钢。
秦臆博的头又低了一点。
李老师今年63岁，又被学校返聘回来，也是属于有资历的老教师了。每年总会碰到几个难搞的学生，或是调皮捣蛋，又或是扰乱纪律的，她算是干帆过尽的人了，倒不觉得这些是大问题。
她思想开明，只温声道：“下次不许这样了哈，走吧，李老师带你去上课了。”
秦臆博连忙点头。
李老师领着秦臆博到了九班门口，只见她象征性地敲了两下门，打招呼道：“哎张老师，正上课呢。”
张老师动作一顿，也笑道：“李老师。”
“我看秦臆博在门口站着，这看着影响挺不好的，我寻思着让她去我办公室门口站着，完了她还不想去，就怕耽误上你课，你说这咋整啊？”
“啊。”张老师听明白了。特级老教师的面子还是要给的，便对秦臆博道：“那你快回座位坐着吧。”
秦臆博回到座位后，心下一松，果然还是教室舒服。
“来，离下课时间也没多少了，我宣布一件事情。”
等李老师走后没多久，张老师放下手中的课本，神色微微一凛：
“过两天呢，就是第二次月考了。月考成绩的好坏，直接关系到你们是分到好班，还是差班。”
她沉吟了下，又道：“虽然咱们班同学变动的可能性不大，但是老师还是希望你们能够好好努力，就这样，回去吧。”
“要分班了啊。”前桌张琦背起书包，转身道：“秦臆博，你想去哪班啊？”
德厚一中是市里的重点高中，单单是高一部就有九个班。
这九个班也有排名好坏之分，最好的班级非高一一班和二班莫属，也被被大家尊称为“火箭班。”
火箭班里的大神云集，非天才中的天才所不能进。
而中间三到六班属于平行班，里头就比较属于正常人的行列，一般属于中等偏上水平的学生，俗称“学霸。”
最后七到九班属于普班，这是好听一点的说辞。
普班里头的苗子参差不齐，有中等水平左右的，也有中等偏下的，更有极差极差的，只能给学校捐了款才进来的。
而秦臆博一分钱没花，刚好卡在德厚最低分数线被录取，为此进了最差的一个班，也就是九班了。
对于张琦想进哪班的提问，秦臆博丝毫不在意，心道再差也不过九班了。
于是，她道：“我都可以，有书读就不错了。”
……
月考如期而至。
考试时间还没有开始，普班考场的氛围就已经格外沉重，几乎都是本班的同学在复习背诵。
不同于其他人的埋头苦读，周焕从容地穿过长长的走廊，拿着的资料袋走到了九班门口。
他看了看九班的门牌。
嗯，没走错。
正当他准备进去时，身后传来一声不太确定的叫喊：“周焕？”
周焕回头。
那男同学惊喜道：“真是你啊，我还以为看错了。”
周焕微微一笑：“张乒。”
张乒是他的小学同学，只是上了高中之后，他们就不再有交集了。
毕竟火箭班和普班隔了两层楼，如若不是这次周焕下来考试，他们或许在这三年里都不会有见面的机会。
张乒面上诧异，指着周焕看了看，又看了看楼上天花板，那是火箭班的方向。
他眼里满是浓浓的八卦气息，惊疑不定道：“你不是在火箭一班嘛，怎么会下来普班的考场考试？难不成你被他们踢下来了？”
周焕微微撩了下眼皮，一眼看穿了对方内心隐藏的恶意。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走。所有人都渴望自己成为天才中的一员，却又对那些所谓的天才予以反驳、不屑。
他们认为天才都是疯子，就会对周焕产生若有若无的敌意。
果然。
张乒此言一出，周围的人不约而同地聚在了一起。
他们都想一睹昔日大神的风采：“啊？这就是年级第一进来的周焕？”
有凑热闹的同学挤进来：“不是吧？我看看，不对啊，按照总成绩排名，他不该是在火箭班考场考试吗？他怎么会来普班的考场考试呢？”
还有人幸灾乐祸道：“大神上次月考成绩不太理想啊，都堕落到我们的考场考试了。”
“……”
诸如此类议论的声音，萦绕在周焕的耳边，久久不散。
他垂下眼睫。
原来这个世界……
对比自己优秀很多的人，是存在嫉妒和贬低的。
“怎么不说话？”张乒笑了下，故作慌张道：“啊，不会是我猜对了吧？周焕，你真的被火箭班赶下来了？”
“不是。”周焕思绪回笼，摇了摇头，不至于和他计较这种小事：“我上次月考生病缺考了一次，所以这次才会出现在这里。”
他面上一派春风和煦，似笑非笑：“本来我老师想让我在火箭班考试的，是我觉得要尊重学校的规则，才主动下来你们考场的。”
噫——
同学们恍然大悟，面色难掩失望。
好吧，原来不是天才跌落神坛的故事。
周焕看在眼里，抿了抿唇。
这时，有一道清脆悦耳的声音突兀响起：“怎么都堵在门口？听说小明生日要发糖，是在这里领吗？”
哪来的大馋丫头？
许是这一声不合时宜的发问，打散了先前若有若无的敌意，取而代之是轻松有趣的氛围。
有同学道：“秦姐啊，哪有糖给你吃啊？噗哈哈。”
秦臆博挠了挠头，道：“好了，不许再说了。”
“哈哈哈。”
还是有同学在笑。
周焕忍不住多瞧了几眼。
那是很特别的女孩子，被人取笑了也不恼。
她眼睛明亮灿烂，好似满天的星光。
直到进了九班考场，周焕才发现那人的位置就在自己后面。
周焕顺势走了过去，垂眸看了下自己的位置，脸色微微有些苦恼，继而转头看向秦臆博：“同学，我的位置空间有些狭小，能不能麻烦你往后退一点？”
彼时秦臆博正在东张西望，不知在寻找着什么东西，狡黠的目光里透着几分说不出的灵动。
乍一听到前桌的话，她眨了眨眼，反应过来道：“啊，好好。”
说着，她就往后退了一大截。
周焕微松了一口气，露出了点笑容：“谢谢。”
秦臆博摆了摆手，大方道：“不客气，这位置不是我摆的，如果还不够的话，你就再跟我说。”
周焕轻勾了下嘴角，想起这女孩方才东张西望的样子，像是在寻找什么重要东西，便多了几分闲聊的兴致：“你刚刚在找什么？你要找什么和我说，我帮你一起找。”
秦臆博尬笑了两声。
她哪是在找啥东西呀，分明就是在打量整个考场的布局，顺便瞅瞅周围的同学是不是都是自己认识的，好判断一下待会儿方不方便作弊而已。
只不过，这话她可不敢直说。
周焕也不勉强，只道：“有什么帮忙的，尽管开口。”
这个女生不同于门口那些人，她的眼睛澄澈透亮，一看就是心思纯善的人。周焕心道自己很乐意和这样的人成为朋友，哪怕他们以后都不一定有交集。
与此同时。
大抵是对方的再三坚持起了作用，再看看周焕温和的脸色，秦臆博的心下多了几分计较。
她摸了摸下巴。
咳咳。
这男生大脑门一看就很亮堂，想必身上是几分聪明毛的，或许可以跟他商量“互帮互助”的事情。
这么一想，秦臆博再抬起头，脸上洋溢着非同一般的笑容：“同学，我确实有件事情想找你帮忙。”
周焕脸色温和，下意识道：“好，要找什么？”
秦臆博看了看四周，朝他招手道：“不是，你过来一点，这事不好大声密谋。”
周焕目光透着几分疑惑，犹豫了下还是将脑袋探了过去：“什么？”
“你待会的卷纸可以借我抄一点吗？”她压低声音道。
周焕倒吸了一口凉气，这还是头一次听说这样的请求。
他神情惊异，很快维持住镇定：“你、你知道我是谁吗？”
其实他是想说，你疯了吧，抄了我全年级第一的试卷，你是要飞天啊。
只是他多年来的涵养，不允许自己多有失态，便只能委婉的表达了。
秦臆博听不明白，只一个劲儿地保证道：“我保证别人不知道的，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我也是怕考砸了嘛。”
她长期安稳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以至于从没见过年级第一的尊容，还以为对方不愿意帮自己，最后又道：“好吧好吧，我不这样了，你别向别人举报我。”
周焕看了她好一会儿，想了想还是道：“你要这样也不是不行。”
秦臆博一听，有戏！
她立马伸长脖子。
不料周焕又道：“我不会主动帮忙的，所以还是得靠你自己，如果待会儿的考试，你坐在后面能看到我写的，那你大概能抄多少，自己有把握就成。”
言下之意是，你抄要有点技术，比以往考的好一点就成了；考太好的话，就有点引人注意了。
秦臆博听不出里头深意，几乎要欢呼出声，忙应道：“这样就行，这样就行，我视力很好的！”
周焕双手抱肩，微微点头，她明白就成。
也是。
刚才他在门口引起的轰动，普班同学们还喧哗得那么大声，这个女生应该也知道自己是从火箭班下来的。
不至于把自己抄太狠了。
而秦臆博心想，太好了，这可真是个大好人，这样自己可以去平行班了。
两人相视一笑，彼此都胸有成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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