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原谅我吗?”
眼前人原本如白瓷般莹白的肌肤上赫然印上一个可怖的黑色手印,显得格外刺眼,恶鬼伸出冰冷的手,小心翼翼抚上殷云衡脖颈,轻声问:“疼吗?”
阴云蔽日,昏暗无光,阴气与怨气充斥四周,竹叶簌簌地从空中落下。
殷云衡抬起头,迎上一双含着疼惜的眼眸。
他心中生出一种巨大的荒谬感,盯着那双眼睛,试探道:“你可以先放开我吗?”
“不!”恶鬼猛地勒住殷云衡腰肢,几乎把他整个人嵌进自己身体里,“好不容易才抓到你,我不会放手的。”
殷云衡身体被迫紧紧贴着恶鬼,恶鬼的气息侵蚀着他每一寸肌肤,分明是仲夏时节,他却仿佛被泡在冰冷刺骨的雪水池里,连头发丝都冒着寒意。
这是一只双手沾满鲜血的厉鬼,殷云衡无比确信。
可现在这是什么情况?
耳边响起恶鬼絮絮叨叨的声音:“我们今日就成亲好不好?我是不是应该先提亲?但伯父伯母不在江白县,这可如何是好?算了,还是直接成亲吧,日后再向岳父大人请罪……”
殷云衡:“……”
想起恶鬼先前那句问话,殷云衡推了推钳在他腰间的手臂,再次试探道:“我腰疼。”他的腰都快被鬼手捏碎了。
恶鬼急忙放开殷云衡,满脸无措:“我给你揉揉。”
殷云衡终于得了自由,立即后退一大步,声音铿锵有力:“不必了。”
见恶鬼还想说什么,殷云衡抢先开口:“你能把阴气收一收吗?”
恶鬼掌心聚起一团带着红光的黑雾,四周阴气疯狂涌入他的掌心。
顷刻之间,天地重归光明,风停叶止,阳光透过竹叶洒下斑驳的碎金,整个竹林恢复了往日的平静,惟有满地竹叶昭示着方才那一场恶战。
殷云衡望向恶鬼。
覆在他身上的浓重鬼气散去,露出一袭银白织金锦袍。他身姿挺拔,相貌英俊,薄唇含笑,眸中是毫不掩饰的欣喜,没有之前的阴森恐怖,反倒像是一个富家公子。
殷云衡有些疑惑,恶鬼突然之间怎会有如此大的转变,莫非他们之前认识?
他十岁时就跟着师父在外降妖除鬼,八年间,走过很多地方,见过很多人,殷云衡一时之间想不起来究竟见没见过这个人。
“我们以前认识吗?”他问。
“不认识!”恶鬼毫不犹豫道,目光落在殷云衡脸上,他的眼神变得痴迷而专注,“若早知世上有你这般绝色,我定会不顾一切将你娶回家。”
殷云衡抿着唇,心中暗恼。
他望着悄然来到他身边的恶鬼,眼中凝起一道寒意,闪电般将手中符箓打向恶鬼胸口,符箓撞上恶鬼,迅速化为齑粉。
殷云衡的心沉到了谷底。
恶鬼被殷云衡偷袭,非但没生气,还指着自己胸口:“你若不解气,可以在这儿再捅一剑。”
殷云衡木着一张脸:“哦。”
“嫁给我吧。”恶鬼再次道。
殷云衡盯着恶鬼恳求的眼神,缓缓开口:“若我说不呢?”
恶鬼语气平静:“恐怕你承受不住那个后果。”
他仍是含着笑的模样,眼神温柔,情意绵绵。
殷云衡不寒而栗,沉默半晌,他下定决心道:“我答应你,但你也要答应我,不许再杀害江白县之人。”
“好。”
殷云衡又道:“今日成婚太过仓促,可否延缓些时日,待我准备一番。”
“那就明日。”恶鬼沉声道。
殷云衡不满地抬起眼眸,却撞进一双令他震颤的眼。
那双眼睛里燃着狂热的光芒,熊熊烈火擎着黑色瞳孔,似要将一切所见之物化为焦土。殷云衡只与他对视了一瞬,便觉自己心口发烫,仿佛被烈火烧着一般。
拒绝的话语被咽回口中,殷云衡勉强笑道:“明日也好,我这就回客栈准备。”
于是,在次日的黄昏,鬼宅婚轿停在了客栈前。
残阳如血,为前来迎亲的新郎披了一层赤色霞光,他穿着大红喜服,端坐于一匹赤红骏马上,英姿勃发,丰神俊朗。
殷云衡走出客栈的脚步顿了顿。
恶鬼看见殷云衡的身影,双眸一亮,当即翻身下马,在一片惊呼声中打横抱起殷云衡,快步走向婚轿,像是对待易碎珍宝一般,小心翼翼将人放在轿子里。
“阿衡穿红色真美。”灼灼目光中满是惊艳,旋即神色一冷,语气森然,“方才不少人都看到了你,真想把他们的眼珠挖出来。”
殷云衡心头一跳,急忙握住那双冰冷的手,道:“你答应过我的。”
恶鬼低头看着两人交握的手,眸色渐深。
殷云衡头一次成亲,对方还是一只厉鬼。
他浑浑噩噩地拜过天地,进入洞房时,已是月上梢头。
月色透过雕花窗棂,洒落于地。屋内红烛高照,锦帐低垂,门窗贴着红囍字,床铺锦绣鸳鸯被。莲花炉里燃着藏春香,袅袅而起,满室生香。
眉眼含笑的男人将手中酒杯递给定定盯着他的殷云衡,殷云衡看似镇定自若,但男人知道他脑子里早已成了一团乱麻。
男人的视线落在那双略带茫然的银白眼眸中,唇边笑意加深,声音温柔似水:“阿衡,喝合卺酒了。”
“哦。”殷云衡下意识环上男人手臂,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丰润红唇在酒光的润泽下,显出一抹艳色,散发着蛊惑人心的气息。
男人眼神骤暗,挟着压抑的**抬手抚上那张红唇,轻轻摩挲饱满的唇瓣,柔软而温暖的触感令他心神战栗。指腹沾上一抹红,手指划过殷云衡唇边,留下一道艳丽红线。
他的声音带着哑意:“阿衡涂口脂了。”
殷云衡回过神来,羞恼道:“还不是你逼的。”
恶鬼今日专门派了两位鬼婆婆上门,帮他换衣梳洗。殷云衡看见鬼婆婆拿的是男子婚服,松了一口气,可万万没想到,他这口气松得太早了……
当鬼婆婆掏出妆奁盒,要为他描眉敷粉贴花钿时,他两眼一黑,用尽全力才克制住想发火的**,扭过头去,一眼也不愿看那妆奁盒:“拿走!”
“这是鬼君大人的吩咐,夫人您就别为难我们了。”
还没摆脱梳妆打扮的阴影,“夫人”二字又砸得殷云衡晕头转向,他面色铁青,从牙缝中挤出两个字:“拿走。”
“夫人饶命,若不为您妆点,鬼君大人会惩罚我们的!”两位婆婆皱巴巴的脸上满是惊惶,当即便要跪地相求,忽有一股柔和之力托着她们的膝盖,迫使她们站起身来。
“老人家,你们这是折煞我了。”殷云衡无奈道。
这两位婆婆虽是鬼魂,但魂体纯净,并未害过人,在殷云衡眼中,她们跟还在人世的阿婆没什么分别,自是不愿为难她们。
可要他涂上那些……殷云衡过不去心里这道坎儿。
婆婆安慰他道:“夫人若实在不愿,只涂口脂也可以。”
“好吧。”殷云衡勉强让步。
如今想来,说不定这恶鬼本就想让他涂口脂,才以退为进。
真是可恶!殷云衡恨得牙痒痒,暗中剜了男人一眼。
却不知,他这一眼落在他人眸中是另一番景象——
清绝出尘的美人面染薄粉,眉含愠色,清澈明亮的杏眼因恼恨而微微睁大,喜烛在银白瞳仁中映出点点星光。羞恼的瞪视不仅毫无威慑力,反倒透着一股难以言说的吸引力。
男人喉头滚了滚,缓缓开口:“小仙长平日里能镇得住妖邪吗?”
殷云衡不明白他怎么跳到了这个话题,语带谨慎:“自然是能的。”
“是吗?”
男人猛地靠近,冰冷气息扑面而来。殷云衡余光瞥见男人即将碰到自己脸颊的手,下意识侧身躲开,这时却觉头上一轻,如瀑乌发陡然倾泻而下。
殷云衡抬起眸,苍白鬼手中的华丽龙凤冠映入眼帘,他长睫轻颤,目光一寸寸向上,对上男人那双极黑的眼珠,心头一跳。
男人似笑非笑看着他:“躲什么?”
“这……我……”殷云衡浑身僵直,手指紧紧揪着身下喜被,试图编出一个理由。但他不擅长说谎,话还没说出来,耳垂就变得通红。
男人眼里闪过一丝笑意,欣赏够了他这窘迫的模样,才大发慈悲道:“想是阿衡不习惯旁人触碰,没关系,来日方长,我会成为你的习惯。”
殷云衡悄悄松了一口气,转移话题:“我还不知你叫什么?”
男人眸光幽深,定定望着殷云衡,“孟”字在舌尖转了一圈,终道:“我字为‘归深’。”
这恶鬼还真是谨慎,殷云衡心下暗叹。
若能知晓鬼之名姓,对付起来自然会更容易。但那是对于普通厉鬼而言,至于面前这只……恐怕自己知道他的姓名,也奈何不了他。
孟归深见殷云衡垂着眸不知在思索什么,勾起唇角,眼里闪着狡黠的光芒,不怀好意道:“你也可以唤我‘夫君’。”
殷云衡如遭雷击,不敢置信地抬起头,白皙的肌肤霎时漫上粉色,面容愈发娇艳。
孟归深压抑许久的情感倏然汹涌而出,他不再克制自己,低头覆上殷云衡沾着口脂的红唇。
殷云衡脑子嗡地一下炸开了。
他……他被亲了?!
冰凉柔软的舌头轻轻舔.舐他的唇瓣,丝丝寒气顺着唇间沁入喉头,殷云衡心口一凉,本能挣动起来。
这一动,却引得对方发起了猛烈的攻势。
孟归深紧紧握住殷云衡双手将他按在床上,手指从指缝间一点点穿过,强行与他十指相扣。唇上舔吻不再轻柔,带着寒气的薄唇将殷云衡的唇瓣含在口中,以近乎掠夺的力度吮吸着。
殷云衡从未有过这种体验,只觉唇间一片痒麻,浑身涌上一股难以言说的颤栗。分明被寒凉的气息笼罩着,可他却感觉周围热气蒸腾。
清新淡雅的藏春香似乎也受到热浪炙烤,变得馥郁而浓烈,与鼻尖冷意交织缠绕,恍若即将开败的兰草。
寒意浸入腰间,游至后腰处,忽而沿着尾骨向下。
殷云衡:“!!!”
殷云衡一激灵,体内迸发出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奋力推开身上恶鬼。
孟归深正沉浸在掌下那细腻柔软的触感中,猝不及防被推离,他不悦地抬起眼。
却见殷云衡半靠在床榻上,面上绯色褪尽,银白双瞳被水光浸得透亮,修长手指紧紧攥住散乱的衣襟,胸口正急促地起伏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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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成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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