肺叶像被扯破的风箱,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气的灼痛。
纪寻死命拽着常乐,在废弃的钢筋水泥迷宫里亡命狂奔。
身后,整齐划一的脚步声正迅速逼近,沉重,密集,像催命的鼓点。
“你……你他妈是不是有病!撒手!”
常乐那一身肥肉随着奔跑剧烈抖动,整个人的重量恨不得全挂在纪寻的胳膊上。
“跑不动了……真跑不动了!呕……老子要吐了!”
纪寻哪还有功夫听这胖子哼唧,他咬紧后槽牙,腮帮子绷得生疼。
前面是个岔路口。
他猛地一个急刹,借着惯性把身后那个巨型累赘甩了个半圆,一头扎进旁边那栋死气沉沉的黑厂房里。
铁门重得像焊死在地上。
纪寻用肩膀顶住,脚底下打滑,脸憋得通红,硬是一寸寸把门给顶了回去。
咔哒。
落锁的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
外面的世界瞬间被切断,绝对的黑暗像潮水一样涌上来,堵住了口鼻。
厂房里空气浑浊,全是铁锈味,还混着股烂菜叶子发酵的酸臭,呛得纪寻连连干呕。
纪寻背靠着冰冷的铁门滑坐在地,大口喘着粗气,汗水顺着下巴尖往下滴,把卫衣领口洇湿了一大片,黏糊糊地贴在皮肤上。
他哆哆嗦嗦地摸出手机。
屏幕亮起的那一刻,惨白的光打在他脸上,映出一张毫无血色的面孔。
他打开手电筒。
一束强光像把利剑,刺破了周围浓稠的黑暗。
光柱扫过的地方,纪寻的心脏猛地漏跳了一拍,血液瞬间冻结。
棺材。
全是棺材。
这破地方跟刚才那间厂房简直是复制粘贴出来的。
一口口黑漆漆的木头盒子敞着口,静悄悄地排列在阴影里,像是无数张张开的大嘴,等着食物投喂。
他们从一个地狱,逃进了另一个地狱。
“你带我来这鬼地方干嘛?”
常乐终于喘匀了气,一把甩开纪寻的手,脸上肥肉乱颤,全是火气。
“玩个游戏而已,你至于这么入戏吗?有病去治!”
“游戏?”
纪寻猛地扭头,死死盯着这胖子,语速快得像机关枪,字字都带着颤音。
“你管这叫游戏?谁家游戏要把人扒光了用水滋,然后塞进棺材里打吊针?这他妈是屠宰场!是**实验!”
“那叫沉浸式体验!土包子懂不懂啊?”
常乐翻了个白眼,一脸看傻子的表情,“不是,哥们儿,你到底哪位啊?咱们很熟吗?”
纪寻脑子里嗡的一声,“你不认识我了?我是纪寻啊!”
“纪寻?别逗了。”
常乐嗤笑一声,上下打量他,“纪寻哪长你这样?现在的骗子碰瓷都不做功课的吗?”
“……”
纪寻下意识地后退两步,后背撞上冰凉的棺材板。
常乐那表情不像是装的,看他的眼神全然陌生,甚至带着点嫌弃。
难道失忆了?
不,不对。
这胖子今晚从头到尾都透着股邪性,就像是被什么东西洗了脑。
这地方不能待了。
纪寻懒得再跟他废话,举起手机在四周乱晃,想找个窗户或者后门赶紧溜。
手机的光束掠过破碎的墙壁,不经意间扫过离得最近的那口棺材。
棺材没有盖子,大喇喇地敞着,黑漆漆的内部暴露在空气里。
好奇心这玩意儿有时候真挺欠。
纪寻鬼使神差的,把光移了进去。
只一眼,胃里的酸水就涌到了嗓子眼,差点当场吐出来。
棺材里躺着个男生,看着也是学生模样,全身光溜溜的,皮肤惨白。
他双眼紧闭,面色青白,手背上扎着针,管子连着旁边的架子。
但这还不是最恶心的。
最骇人的是这男生的肚子。
正对着肚脐眼的位置,长了个东西。
一朵黑色的花苞。
那玩意儿通体漆黑,花瓣紧紧闭合,表面油亮亮的,像抹了一层猪油,看着就让人反胃。
它的根茎直接扎进了肉里,把周围的皮肤撑得青紫一片,还能看见底下的血管突突直跳,跟活物似的在呼吸。
纪寻头皮发麻,浑身的鸡皮疙瘩瞬间炸开!
去他妈的游戏!
这是要把人当花盆养!
跑!必须跑!报警!
他手忙脚乱地调出手机的拨号界面,手指抖得像帕金森,怎么也按不准那三个救命的数字。
啪。
就在这时,一只手突然伸过来,一把抽走了他的手机。
常乐站在阴影里,手机的光从下往上照着他的脸,惨白惨白的,五官投下怪异的阴影。
“别怕,这没什么好奇怪的。”
常乐咧嘴笑了,那笑容僵硬得像是画上去的。
“这多好玩啊!”
“你看……我也有。”
说完,他撩起那件被汗浸透的T恤,露出白花花的肚皮。
光束打在深陷在肥肉里的肚脐眼上。
一条细小的,青黑色的藤蔓,正从常乐白胖的肚脐眼里缓缓钻出,像蛇的信子,在空气中蠕动着。
“啊——!”
纪寻嗓子里挤出一声短促的尖叫,腿一软,一屁股跌坐在冰冷的水泥地上。
常乐笑得愈发诡异,脸上的肥肉挤成一团。
他身后的黑暗里,无声无息地浮现出两道高大的黑影。
黑衣人一左一右走上前,像拎小鸡崽子似的,把瘫软在地的纪寻提了起来。
完了!
一旦被抓住,只怕他的肚子里也要被种上那种恶心的花!
这个恐怖的念头一冒出来,求生欲瞬间压倒了恐惧!
“滚开!”
纪寻咆哮一声,脑袋猛地往后一仰,狠狠砸在左边那人的下巴上。
“唔!”
那人闷哼一声,手上的力道松了。
纪寻趁机把身子一缩,像条泥鳅似的滑脱出来,顺手抄起墙角一根锈蚀的钢筋,用尽全身力气,照着另一个黑衣人的面门就抡了过去!
呼——
风声凄厉。
黑衣人显然没料到纪寻还敢反抗,仓促间抬起小臂格挡。
铛!
一声沉闷的巨响。
黑衣人被这股蛮力砸得连退几步,后背撞上了布满灰尘的破窗户。
哗啦——!
玻璃应声碎裂,清冷的月光瞬间灌了进来。
纪寻红着眼,嘶吼着再次举起钢筋,准备补上第二下。
就在钢筋举过头顶的瞬间,他的动作僵住了。
对面墙上挂着半块残破的玻璃碎片。
借着月光,碎片里映出了一道高举钢筋、面目狰狞的身影。
显然就是纪寻本人。
可是……那张脸,却不是他的!
眉骨突出,眼窝深陷,颧骨高耸。
一张完全陌生的脸!
这个人是谁?
难怪常乐会认不出他来!
连他自己都不认识这张脸!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巨大的荒谬感和恐惧像潮水一样把他淹没,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这时,更多的黑衣人从阴影里涌了出来,朝着纪寻围拢。
纪寻双手紧紧握着钢筋,本能地做着困兽之斗。
铛!
一声闷响,震得纪寻虎口发麻,钢筋差点脱手飞出去。
这一棍结结实实砸在了冲在最前面那人的肩膀上。
可对方连晃都没晃一下。
那触感根本不像是在打人,倒像是砸在了一根包着橡胶的水泥柱子上。
反作用力顺着手臂窜上来,半边身子都麻了。
还没等他缓过劲,又是一道黑影扑了上来。
纪寻咬着牙,机械地挥舞着手臂。
一下,两下。
每一次击打都像是砸在铁块上,发出的声音沉闷得让人心慌。
这群家伙根本不怕疼,甚至连躲都不躲,就这么顶着钢筋硬往上冲。
包围圈越来越小。
纪寻大口喘息,肺像是破了个洞,怎么吸气都不够用。
胳膊沉得像灌了铅,每一次抬起都需要调动全身的意志力。
这根本不是战斗,是单方面的碾压。
突然,一只像铁钳般的大手从侧面伸来,精准地锁住了他的喉咙。
咔。
喉骨发出一声脆响,所有的空气瞬间被切断。
纪寻双脚离地,整个人被硬生生提到了半空。
强烈的窒息感瞬间冲上脑门,意识开始模糊,濒死感顺着脊椎往上爬。
反抗的力气随着氧气一同流逝。
纪寻的手臂无力地垂了下去,钢筋当啷一声掉在地上,滚出去老远。
黑衣人像拎着一只死狗,拖着他大步流星地往外走。
周围的黑暗飞速倒退。
前面出现了一扇门,刺眼的光从门缝里透出来。
砰的一声,门被撞开。
纪寻感觉身体一轻,紧接着重重摔在地上。
坚硬的地板砖撞得他全身的骨头都散架了,他蜷缩起身子,发出一声破碎的呻吟。
这是一间宽敞的办公室。
灯火通明,亮得让人睁不开眼。
真皮沙发,实木办公桌,还有那个坐在老板椅上,正慢条斯理修剪指甲的西装男。
西装男停下动作,走过来用皮鞋尖踢了踢纪寻的腿,然后弯腰粗暴地掀开他的卫衣。
“嚯?”
男人盯着纪寻光洁的肚脐眼,挑了挑眉毛,语气里带着点意外。
“居然是个干净的,没想到还有漏网之鱼。”
说完,他嫌弃地拍了拍手,冲旁边一扬下巴。
纪寻被架起来,推进了办公室里间的一扇门。
里面是一个简易的手术室,一张冰冷的不锈钢手术台摆在正中央,周围的架子上全是明晃晃的刀剪钳子。
纪寻被他们粗暴地剥光了衣服,四肢大张地绑在了手术台上。
头顶的无影灯“啪”地亮起,强光刺得人眼泪直流,根本睁不开眼。
一个穿着手术服,戴着口罩和手术帽的人走了过来。
手背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冰凉的液体带着一股未知的寒意,顺着输液管,一寸寸侵入他的血管,流向他的大脑。
纪寻的意识开始变得像浆糊一样粘稠,身体的掌控权在飞速流逝。
眼皮重得像灌了铅,天花板在旋转,无影灯的光晕分裂成无数个模糊的光斑。
在彻底沉入黑暗之前,他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在了自己的肚脐上。
手术刀锋利的刃尖,冰冷地、精准地,抵在了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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