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纱轻垂,金盏吐烟,檀香缭缭而散,床榻上靠坐着的女子姿态放松随意,两名面首模样的男子颔首低眉地跪坐在身旁为她捏肩捶背。
一侍女垂首候在床榻右侧。
屏风之外的围棋桌,墨北寒既执黑子也下白棋,与自己对弈。
女子朱唇轻启,询问他下一步准备如何走,但这语气听着又并非很上心,“墨迁平安回来,你有何打算?”
指间夹起一颗白子,墨北寒面色冷淡回道,“他若想继续当绊脚石,便一并除去。”
“呵,褚纤云与他关系甚好,你也不心软?”
“啪嗒——”
棋盘上再落下一子,墨北寒的声音仍旧冷酷,“那又如何。”
床榻上的女子轻笑,“两个月就想把人手安插进墨家各方势力,未免太心急了些。你爹不像墨迁那对母子,他是个狠角色,且他身体康健,怎会轻易交出那个位置。”
“他对你心存亏欠,想着弥补你,你又还年轻,在他面前听话尽孝,家主之位迟早能得到,何必心急争抢…… ”
墨北寒沉默,不知听还是没听进去,收拾了桌面的棋盘,他便推门离去。
候在一旁的侍女芙瑕道,“主子,墨公子不听劝,若是惹火上身……”
挥手屏退两个男宠,女子闭眼假寐,“随他去。”
芙瑕心有顾虑道,“属下猜测……墨公子如此行事的另一目的是想培养自己的势力,好跳出您的掌控。”
女子微微勾唇,又一声轻笑,“我倒想看看,他有多大能耐。”
“那……是否要给他点教训,让他尝尝苦头?”芙瑕恭敬地向女子请示,“据属下所知,褚姑娘还不知晓他的真实身世。”
看他早不顺眼,从主子这里讨尽好处却又不想付出代价,哪来的脸皮。
——
“这个放这里,小心些,别弄坏了……”
“那个……往左边一点,好,就放在那。”
日上三竿,床上的人还在睡着,迷迷糊糊有些意识,屋外噪音忽小忽大,一会乒乒乓乓一会叮叮咚咚,吵得人心情烦躁。
头脑困倦胀痛,褚纤云疲惫地睁开眼睛,见四下环境陌生。
昨天和墨迁去看阿湘,一边怀念感慨三人以前玩闹的日子,一边喝了很多酒,醉酒之后发生的事记忆模糊。
墨迁应该把她送回来了,但这是送回了哪儿。
“都仔细点,别毛手毛脚弄坏东西……”
屋外的声音像阿盛,穿好衣裳,她走到窗边,支起窗户,望见院子里的护卫侍女们搬着桌椅、衣柜、花瓶等等各种大的小的物件进进出出。
有的物件有些眼熟。
“阿盛。”
褚纤云把阿盛叫过来。
“小姐您醒了。好了,先把东西都搬进来,等会跟你们说放在哪。”
对下人嘱咐了两句,阿盛扭头跑来,对屋子里站在窗户边的褚纤云汇报道,“院子都打扫干净了,新买的家具都在搬过来的路上,您的东西也从墨府都搬了过来,您待会看看有没有缺。”
在墨府住时怎么摆放,搬过来之后也怎么摆放,全程他都盯着,应该没有哪儿出错。
褚纤云眼中划过一抹茫然,“为什么突然搬出来,以后不住墨府了吗?”
阿盛看着她,神情疑惑地问,“是呀,墨公子之前没跟您说吗?”
此事他从未提过,褚纤云眉头浅浅蹙起,随即又想到要是阿盛知道北寒没提前跟她商量过搬出墨府的事,心里恐怕对他的怨气又会增加,于是她揉揉额头笑道,“好像是有这么回事,酒还没醒,一时忘记了,我们什么时候过来的,今天早上?”
“昨天晚上就过来了。”阿盛顿了顿,“昨夜墨迁公子把醉酒的您带回来的时候,墨公子脸色不太好,两人后面好像吵了一架。”
当时下人们都被斥退,除了在场当事人再无旁人知晓具体情况。
卧房内,褚纤云睡得沉,墨迁与墨北寒站在屏风外,二人眼神交锋,气氛水火不容。
“她是我的人,你该与你未来嫂嫂保持距离。”
看着眼前这位血缘上的哥哥,墨迁面露讥诮,“阿云十一岁时我便与她相识,这么多年她都不曾动过心,你和阿云才认识几年?不到一年,还是乘虚而入,你以为阿云对你当真是喜欢?呵,等她看清自己的内心,早晚会从你身边离开。”
“那只能说明她不喜欢你。”
“你觉得我们之间谁更了解阿云?”
此话一出,墨北寒眸色微变,“……接受事实好过自欺欺人。”
墨迁嘴边勾起笑,但那笑容却冰冰冷冷,“现在说这话为时尚早,等着看,最后谁才是阿云的良配。”
此局,胜负明了。
但转身离开时,墨迁脸上的自信也消失殆尽。
阿云,若你真的喜欢墨北寒……
“对了小姐,那盆牡丹花搬过来的时候下人没拿稳,花盆底座落到地上砸碎了,我找个同样大小的把它养起来?”
思量片刻,褚纤云摇摇头,“不用了,找块合适的地方种起来吧。”
“行,正好这座宅院有个大花园。”
下午,管家赵福前来谒见,带着褚纤云详细地参观宅子的里里外外,宅第宏阔,环境清幽雅静,唯一不足之处是位置偏僻,远离虞城的繁街闹市。
不过褚纤云也不介意这点问题,只要有他在,其他事情差一点好一点都无妨。
在赵福口中得知他大概申时回来,但直到酉时一刻,墨北寒才披着夜色而归。
“北寒。”
褚纤云起身迎上去,没有对他晚归的不满,只有藏不住的开心和笑容,“你回来了,我等你等你好久哦。”
眉宇间的冷漠如雪初融,墨北寒伸出手拥住朝他欢快跑来的人,低沉的嗓音含笑问道,“这么开心?”
“是呀,我们搬进新家的第一天。”
褚纤云依偎在他怀中,仰头明亮亮的双眸看着他道,“我今晚下厨亲手做了道菜,你尝尝看喜不喜欢?不过夜里饭菜凉得快,我让人再去热一遍。”
“好。”说着,他忽然低下头朝着她靠近,褚纤云下意识地向后仰,后背却被他的手臂揽握,无法再退。
屋内气氛顿时变得缱绻又微妙,距离愈近,两人额头贴近额头,墨北寒的气息近在咫尺,而褚纤云眼中此刻也只有他的存在,她紧张地放缓呼吸,生怕将氛围破坏。
不知过了多久,墨北寒移开额头,目光却在她微张的唇瓣停留数拍,罕见地被他用这双眼眸如此温情地注视,褚纤云的耳根迅速红了一大片,眼神闪躲无处安放,磕磕绊绊道,“你、我……”
他、他是不是要……
思绪迷离地想着,但墨北寒只是牵起她往桌边走,“用膳。”
“嗯、先,先用膳。”
右手紧攥的衣角松开,褚纤云长长呼出一口气,脸颊的热意也渐渐退散。
想起刚脑子里刚才的念头,羞耻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可那也不能怪她多想,谁让他……
晚膳后,二人在新宅院里四处走走,夜散消食。
“北寒,搬出墨府这件事你怎么没提前跟我说?”
墨北寒停下脚步,“上个月就在准备,本打算前日告诉你,但前日他刚回来,昨日找你,你又与他把酒言欢去了。”
“他”是指谁,两人心知肚明。
褚纤云把手从他手里拿出来,对上他的眼睛认真地解释,“把酒言欢这个词说得好像我跟他有什么似的,你知道的我们只是去看看阿湘,清清白白从未过界。咳、你……是不是吃醋了?”
“没有。”
“真没有吗?”褚纤云故意追问道,“那他前脚刚回来,后脚我们就搬出墨府,这么着急是为什么?”
墨北寒不答,别开她的视线,“宅院的布局喜不喜欢?我跟赵福说了让他一切以你的喜好为先,想改动尽管吩咐他去做。”
“挺好的,我都很满意,不过……你跟我住同一个院子?”
下午的时候,她看见下人们把他的东西都搬进了她所住的院子。
“嗯。”
“这……”褚纤云眸中闪过微不可见的犹豫,商量的语气对他说道,“这样是不是有些早了?还有其他小院,北寒你要不……”
现在就住在同一个屋檐下,怎么想都觉得有点过早,虽然他们已经心意相通,可有些事情还是应该合乎礼法。
墨北寒反握住她的手,“好,是我欠考虑。”
心中莫名地松了口气,褚纤云扬起嘴角,“想跟我住一个屋子,那……必须得八抬大轿、明媒正娶,当然最重要的是一生、一世、一双人。万一以后你得到了就不珍惜,让我给你做妾,我上哪哭去?”
墨北寒拉着她的手将人抱入怀,“不会,只有你。”
褚纤云抬手回抱他,静静地感受着他温暖的怀抱。
她也只有他了。
搬进新宅院,褚纤云出门的次数少了,虽然这里除了侍女护卫就没有其他能说话的人,但她每天都能给自己找到事情做,研究菜谱、弄弄花花草草、学学针线刺绣等,偶然还会跟阿盛和侍女们踢蹴鞠、放风筝,日子过得平淡但开心。
一开始,墨北寒每天都来,晚上也在这里歇息,后来事务太忙,见面的次数越发地少,从三天来一趟到五天来一趟,再到半个月来一趟,而且时常是两人见面后没过半个时辰,他就匆匆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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