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多么蔚蓝 阳光如此灿烂
前方无尽的是路的终点
哪里是下一站 心中没有答案
爱或许就在未知的遥远
————水木年华·《旅途》
这天晚上俩人一直开着语音通话,聊了很多,后来是谁先睡着的不知道,几点睡的也搞不清,反正天快亮了。第二天醒得早的那位是中午12点才睁眼,而另一位直接睡过了午饭,醒来时已经下午两点了。没办法,闻人一诺平常太累了。
后来回想,俩人一晚上什么正经的事也没聊,就连仝湖没听懂的清算和股权稀释都没提。他不想听,这是真的。一说起这个他就满脑门子官司,烦,所以不想提。之前说让闻人一诺给他解释,那确实是在找借口约下一次做补偿。
不过闻人一诺后来那段话仝湖全听懂了,非常明确。其实仝湖倒也不是讨好型人格,他就是敏感度高。
人是环境的产物,在社会这个大丛林中,打个不太恰当的比喻,有的人是变温动物,外界什么温度自己就什么温度;而有的人是恒温动物,体内自带温度调节功能,只要机体生理活动正常,就能保持稳定的温度。无论恒温动物还是变温动物,在自然界里都能存活,各有各的方式,各有各的活法,没有对错。但高进化等级的人类,在高度发展的社会中衍生出一类中间态,甚至中间态成为了大多数。
他们内核稳定,完全可以自给自足,但却仍然会做一个变温动物,随着环境调整自己。他们能准确捕捉到相交往的人需求什么样的社交边界,然后恰到好处地做到让对方舒服。他们这么做并不是为了讨好,因为这种人往往反而是上位者,不需要通过讨好别人获得回报。不同于讨好型人格,他们能说出口拒绝,能坦然发出请求,也从来不贬低自己,实际上是非常有界限底线的人。他们只是敏感,敏感但不脆弱。
仝湖是,闻人一诺也是。两个人在为人处事上很像,这是好事,可俩人互相有好感,是在了解磨合,往亲密关系的路上试行,这种时候还拿出社交营业状态,就显得生疏了,而且也没办法真的做到了解。
闻人一诺这两年经历的事情多了,在有意识的放下自己的敏感度,有些时候他感知到了对方的状态,但却依旧选择按照自己的方式做事。其实这并不难,而且对方也不会因此就觉得有什么问题。但仝湖现在还没走到这一步,所以闻人一诺看着他,就总有种看见了以前的自己的感觉。他感受得到仝湖的敏感,也看到了仝湖为着这敏感做出的许多没必要的反应,尤其是在自己面前,所以闻人一诺心疼。
不过也就过了两天,仝湖就完全没有那天的那种状态了。事情已经发生,重要的是接下来如何面对。他下定了决心跟过去一刀两断,那就一定会做到。跟贺文嘉签订了代理合同,又提供了一些新的资料,仔细说了细节之后,仝湖就准备出差了。其实也算不上工作,之前帮一个音乐人做了张EP,发行之后挺受欢迎,音乐人受邀参加了音乐节,就把仝湖一起叫去玩,差旅费全报。正好是个没去过的城市,仝湖挺有兴趣,就答应了。
闻人一诺依旧忙,暑假好几个城市都有漫展,有跟宜歌合作的,有平台签约主播会参加的,有两场跟宜歌签了现场直播,直播中心得有人跟去盯着。当然这种细碎的工作用不着闻人一诺亲力亲为,不过他还兼着内容部的工作,大小事情他都得知情,得了解,才能做决策。
这天内容部组会结束之后,闻人一诺去茶水间做咖啡,听见了员工在聊天。闻人一诺跟下属的关系处的还不错,公司整体风格又很轻松,没有那种他一进茶水间所有人都跑的场景。
两个员工都是直播中心内容部的,聊的也都是主播的事情,闻人一诺进去的时候正好听见其中一人提到了斯宁。原本是准备直接喝速溶的,听见这个,闻人一诺转身就去操作咖啡机了。等咖啡的时间,他主动开口询问:“斯宁怎么了?”
这问的并不突兀,斯宁是个大IP,之前闻人一诺对斯宁的事情就在意。回话的是之前仝湖提过的,跟他对接的,瓶子。
瓶子告诉闻人一诺,从六月份开始就联系不上斯宁了。五月底的时候斯宁给她留过言,说毕业之后就是彻底告别,不会重启账号,联系方式也会依次注销,只留宜歌的账号给粉丝作为怀念。当时瓶子以为最起码联络用的□□号会留着,结果并没有。从六月开始她发给斯宁的消息都石沉大海,真的就跟“死”了一样。
“已经毕业了,还找他干什么?”闻人一诺问。
“不是我找啊!是人家找到我了!”瓶子说,“斯宁去年捐了一所学校,现在学校落成了,开学典礼校长想请斯宁去参加揭牌。一直没联系上他,公关部转到我这里,我跟校长解释了说这个主播形式是不会以真人出现的,人家后来又说请我们去。咱一分钱没花,凭什么去啊?可人家真的是盛情邀请,恨不得来这边亲自请,说是一定要让孩子们记住。可现在谁也联系不到他,这事不好弄啊。”
“在哪捐的学校?”闻人一诺问。
瓶子说了一个地方,正好和仝湖要去的音乐节的主办城市在同一个省。之前仝湖提起去音乐节的行程,跟闻人一诺说过,音乐节结束之后想在那边再转转,正好之前资助的学生在那个省,计划去看看。
资助学生,说得轻描淡写的,事实上是捐了一所学校。
闻人一诺对瓶子说:“不是还有时间吗?再等等看,没准斯宁过几天就上线了。要是到了八月底还没回复,就看看咱们这边有没有离那边不远的公益项目,顺路去一趟就行了。”
“诶对!咱们在那边确实有公益项目!顺不顺路的那就看路程怎么规划了,反正地球是圆的!不愧是Yannis!”
闻人一诺笑了一声:“这点事还值得你这么发愁?”
“嗨,也不是发愁这事,就是还挺想斯宁的,他那个新的周年企划我估计这辈子都没机会看到了。遗憾啊!”
“那你就好好保重身体。”闻人一诺说。
“啊?”
“活得久了什么都能看见。”
瓶子笑出了声,说我要是有您这种心态和脑子,我肯定不焦虑。
当天晚上俩人打电话的时候,闻人一诺提起了这件事。仝湖说确实是打算去那学校的,但是没想着表明身份,揭牌仪式没那么重要,学校落成,孩子有学上才最重要。
音乐节现场是high的,high完了人也是累的。吵闹喧嚣之后,不出意外的,仝湖头疼发作了。好在他有准备,只是比原计划多歇了一天,等休息好了之后就往山里去了。
山路不好走,虽说是要想富先修路,但受限于地形,绕着山的路,就算是修得好也肯定不如平原地区城里的路舒服。仝湖这次没开车来,自己一个人自驾太累,他在当地包了辆车,当地的司机熟悉路,比他自己开车要安全。说来也巧,今天包车这司机就是贫困村里出来的,听见有人要往自己家去,司机自告奋勇,甚至说降价都行。仝湖当然没降价,照原价给的。
司机是个四十多岁的大哥,挺健谈,看着也挺有力气,不仅开车,还把仝湖准备的东西全都自己搬到车上了,完全没让仝湖动手。出发前一聊天,知道仝湖是给山里的学生带东西,这大哥说什么都不肯让仝湖付车费了,因为他女儿今年上学,就是在以斯宁名义捐赠的那所学校里。有人捐了学校,现在仝湖又带了东西过来,这都是好心人,自家孩子受了恩惠,大哥说不会再收“恩人”的钱。仝湖没跟他犟,钱怎么都是给,先把东西送上山要紧。
上山的路得开小半天,前半程跟大哥聊天打发时间,但这山路拐来拐去的,后半程仝湖就有点儿睁不开眼了。大哥让仝湖踏实睡,这条路他开得熟,不用人陪聊提神。仝湖也就没坚持,靠在副驾眯了起来。
迷迷糊糊觉得车停了,还以为是到了地方,结果睁眼就看见车停在了路边。司机大哥见仝湖醒了,满脸抱歉,说车胎不行了,开是能开,但危险。让仝湖等一会儿,已经联系好了人送轮胎上来。仝湖说行,下了车在路边跟大哥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起来。
大哥会开车,按说能找到糊口的工作,可是家里还是穷。他父母连普通话都不会说,一辈子没出过村,靠山吃山。他妻子是隔壁村的,家里更穷,连学都没上过,到了16岁就被亲生父母扔到自己家,就算是娶了媳妇了。
后来村里终于通了路,大哥就带着媳妇出来,俩人在镇上打工,挣的钱勉强糊口,但日子还是苦。俩人都打工,生了孩子没时间照顾,就只能送回老家,就算俩人特别想让孩子镇上的学校上学也不行,没资格,也没钱买资格。原本俩人挣的钱能给家里稍微改善改善,但是,用俗话说是黄鼠狼单咬病鸭子,麻绳专挑细处断。一场百年不遇的泥石流席卷而来,除了人活着,什么都没了。
当初仝湖选中这个地方捐学校,也是因为那场泥石流。天灾之下人们太渺小了,村子里唯一的学校被冲毁,兼任三门课的老师遇难,缺师资、缺校舍、缺课本、缺设备,什么都缺。
坐了一会儿,大哥接了个电话,回来就说好人有好报。原来刚才山下的人一联系,正好有辆大车在仝湖他们出发之后半个多小时也出发了,一样的目的地,那车上还有位置,也能放下东西,车上人好说话,一听是同样去山里给孩子们送东西的,就说拉上一起走,他们再有十几分钟就能到。
仝湖跟大哥一起把车里的东西整理了一遍,正在清点的时候,远处一辆中巴就开了过来。等车停稳,车门打开,仝湖就傻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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