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乐的肩膀一下子耷拉下来。
她又想起被杨哥和助理倒掉的那一盘盘烤牛肉、大虾、羊排、五花肉……这才真切地体会到,什么叫“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常乐啃完手抓饼,回公司继续加班,眼看就要写完了,又得去参加选稿会,一群人叽叽喳喳讨论了一个多小时才出结果,出来后还得继续写……
下班时已经过了十二点。
常乐沮丧地想,在这种环境下,想要保持健康的作息,根本是奢望。不管她几点上班,下班时间总是超过零点。
她只能越睡越晚,导致上班越来越晚,下班也越来越晚。直到周末,她才惊觉,她的作息已经跟小叶同步了。
周日晚上,林文娟打来视频电话,常乐正在电脑前筛选拍摄素材,看了两个多小时,已经头晕眼花。
手机响起时,常乐一边想着手里的活儿还没干完,一边想到她已经一周没跟家人说话了。她迟疑了片刻,起身走进洗手间的隔间,接通视频。
“妈。”常乐努力挤出笑脸,“家里都还好吧?”
“都好。”林文娟一眼就看出异常,“你在哪儿呢?怎么还有回声?”
常乐镇定地说:“洗手间呢,正好在上厕所嘛。”
林文娟“噫”了一声,又问:“下班了吗?”
“还没呢。”
“啧。都九点了还不下班?”
“马上。”常乐敷衍道。
“吃饭了吗?”
常乐的肚子不合时宜地叫了一声,脸上依旧保持着笑容,“早就吃了,你们呢?”
“吃了,我今天去买了两斤小龙虾,做了个红烧虾球,你爸吃得可香了。给你发了照片,你没看到吗?”
“刚刚在忙呢,没注意。”常乐语气有些失落。
常建民也挤到屏幕里,大声说:“可好吃了!等你回来让你妈给你做。”
“好啊。”常乐羡慕地咂咂嘴。
手机屏幕里,林文娟后面晃过一个身影,常乐忙问:“姥姥还好吧?“
“好着呢。”林文娟回过头,冲屏幕外喊道:“妈,你要不要跟乐宝说几句?”
等了会儿,姥姥的声音传来:“你让她好好吃饭,注意休息,别熬夜玩手机。”
林文娟:“你自己来说嘛。”
“哎呀,我懒得说。”
姥姥嘴上这么说,人却一直在林文娟身后晃来晃去,一会儿去拿水杯,一会儿又假装拖地,眼角不时瞟一眼屏幕里的常乐。
“哼,没怎么瘦,看来在那边过得挺好。”
常乐忍不住笑了,鼻头却一阵发酸。
她掩饰地揉了揉鼻子,问林文娟:“姥姥还生我气呢?”
“你还不知道她吗?刀子嘴豆腐心,早就不气了,就是拉不下面子。”林文娟说,“对了,你姥爷怎么样?”
常乐说:“他啊,每天都有戏拍,过瘾得很。”
屏幕外又飘来一声“哼”。
林文娟匆匆交代了几句,最后催促常乐:“活儿干完了就早点回去。对了,明天你休息吧?有什么安排?”
“睡觉啊。”这是常乐此刻最想做的事。
这时,常建民的大脸又挤到了林文娟前面,对常乐说:“听说常悦也是周一周二休息,你可以找她出来玩啊。”
常乐懒洋洋地“嗯”了一声,“我明天联系她。”
视频挂断后,她对着灰白的隔间门板,发了好久的呆。
再一次背井离乡、踏入职场,所有的感觉都回来了:疲惫、困倦、麻木、渐渐焦躁、轻微窒息……
已经九点多了,她还没吃饭,可是电脑里还有成堆的工作在等着她。
常乐抽出一张纸巾,紧紧捂住双眼,不让眼泪流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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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中午,常乐昏昏沉沉地醒来。
她凌晨四点才睡,作息已经跟舍友们完全同步了,连小叶都忍不住劝她:“才第一周,你悠着点,别把自己逼得太狠了。”
常乐无奈地叹了口气,想解释几句,又觉得没必要。
她跟常悦发了条微信,下午才收到回复:【我刚起床。去吃饭吗?好啊,我请你吧。】
两人约了个时间,在一楼大堂碰头。
常悦带常乐去了西湖边一栋古色古香的小楼。在二楼靠窗的位置,两人坐下,点了几样杭帮菜和一壶龙井。
“这家很贵吧?”常乐小声问。
常悦笑了笑,“没事儿,你刚来嘛,我必须尽地主之谊。”
常悦化了个全妆,但常乐只涂了个防晒就出门了,脸上的疲惫一览无遗。
“上班很辛苦吧?”常悦给她倒了杯茶,“你看你,无精打采的,像一颗蔫了的生菜,跟上次完全不一样。”
常乐微微一愣。
她忽然想起,很久之前,珍姐也这么形容过她。
不同的是,珍姐说她回家之后变得水灵灵的,像一颗蔫了的生菜,又重新插回了水里。
职场果然是人间炼狱啊,把她这颗可怜的小生菜,折磨得死去活来的。
常乐看着常悦精致的脸庞,羡慕地说:“我要是像你这么漂亮就好了。我一没长相二没才华,学历也不上不下,只能当个底层牛马。”
常悦脸上泛起苦笑:“我也是牛马啊。我每天要对着手机直播六个小时,就算没有一个人看,也要不停地说话,跟个神经病一样——”
话未说完,搁在桌上的手机响了,她拿起一看,眉头又皱了起来。
“你看,我那个傻叉老板又在骂我了。”常悦长叹一口气,拿起手机,手指飞快地打字,打完后把手机甩到桌上,翻了个白眼。
常乐察觉到她心情不佳,小心翼翼地问:“怎么了?”
常悦烦躁地抠着长指甲,说:“他说我昨天直播的成绩太差,下单的人太少,没有达到广告商的要求,要扣我提成。”
常乐安慰她:“这也不能怪你啊,现在直播行业竞争这么激烈,同一款产品有好多直播间都在卖,你只能打价格战……”
她越说越小声,最后索性沉默了。
因为,她看见常悦的眼眶里蓄满了泪水。
“别哭了。”常乐伸出手,覆在常悦的手背上,轻轻捏了捏,“不是你的错。”
常悦低着头,精致的睫毛抖动着,泪水顺着脸颊缓缓滑落,滑下两道黑黢黢的泪痕。
“别哭了。”常乐提醒她,“你妆都花了,挺吓人的。”
常悦一惊,急忙抽出几张纸,擦了擦脸,又垫在睫毛下,吸干了泪水,最后从包里掏出小镜子和粉扑,仔细地补起了妆。
她边补妆边骂:“这什么狗屁.眼线,说能持妆一整天,结果才哭了一会儿,就晕成这个鬼样子!”
常乐忍不住笑了,用易诚的话来劝她:“工作什么的都是狗屁,根本不值得你流眼泪。”
“我不是为了工作哭。”常悦收起小镜子,叹了口气,“我看到你,就想起刚来杭城时的自己,也是满怀期待、干劲十足。”
她摇摇头,自嘲地笑了,继续说:“可是,我在这个圈子里混了快十年,从淘宝模特到带货主播,跟我一起入行的姐妹,有的靠婚姻实现了阶级飞跃,有的成了大网红实现财富自由,有的建立起了自己的女装品牌,当上了老板,只有我,还是个底层牛马,天天担心没流量、担心数据不好……”
常乐怔怔地看着她,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只好再次覆住她的手,安慰地捏了捏。
常悦的眼泪又滚落下来,声音闷闷的,透着浓浓的沮丧:“我就不明白了,我长得还行,能力也不差,为什么就是翻不了身?”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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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6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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