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监兵讥讽一笑,一句“自寻死路!”方从嘴里出来,便看到山林中那道身影倏然消失,不过眨眼的功夫,再出现便已是在他的身后,双手举剑,照着他头颅便劈去!
变动太快甚至不给人反应的速度,白炼目眦欲裂大嚷一声:“堂主!”
张监兵细瞳一紧,甩出双锤的瞬间霎时扭身抬手,以一种硬碰硬的姿态活生生撞到剑上,火星顿时飞溅,比金陵城的火树银花还要耀眼。
而在巨锤重击之下,长剑稳如河山,丝毫没有退意,反而愈战愈勇,把观战的白炼看得心惊胆战。
变化太大了,真的太大了。
如果说之前江芷给他的感觉是“身手不错能多活一会儿”,现在的感觉就是她不一定能在张监兵手里落下风。这是一种多么可怕的概念,修罗道走的是以一替万越疯越强的妖魔路子,江芷能在自身清醒理智的情况下跟张监兵打持平,说明受尽整个江湖闻风丧胆的修罗道,在她眼中不过尔尔。
这丫头到底经历了什么?
叶随风动,风随力起。
张监兵震惊于区区数日未见女孩的脱胎换骨,也尤其唤醒了体内好战嗜血的本性,他很久没遇到对手了,尤其还这么年轻,如果能杀了她,他会觉得非常有成就感。
兴奋战胜了理智,挥舞巨锤的力气越来越大,以摧枯拉朽之势冲向江芷。
江芷已经将自己整个人化成了一道闪电,手上动作完全快过了自己的五感,甚至于她根本还没意识到危险来临,“八两”就已经凛冽相对,以一种“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姿态硬抗千斤巨锤。
她的力气,很久不曾这么源源不断过。
以至于让她刚刚回想起来,她江芷修的东西本就是能毁天灭地的,如今这点硬挤出来的内力虽不及她过去十分之一,但宰个魔头,够用了。
她眼皮一掀,直愣愣瞪向魔头双目,其中锋芒毕露杀机四起,再出手已不如方才横冲直撞,而是多了几分奇诡的意味,从强接强劈变成暗躲暗刺,玩得就是出其不意趁其不备。
白炼暗道一声“不好”:“她开始动脑子了。”
江芷不知何时闪到马下,伸腿往马腿上一踢,烈马长鸣倒地,亦让马上的银发魔头双脚沾地。
似是觉得受了侮辱,张监兵眼里的杀意简直能将人剥皮抽筋,听到白炼让大家一起上时立刻厉声大喝:“莫来添乱!”继而扭头望向江芷,脸上肌肉抽搐似的抖了抖,嘴角居然扯出抹诡异的笑。
“我今日就让这江氏余孽,粉身碎骨!”
“粉身碎骨”四个字对江芷的刺激实在太大,她原本清明的双目倏然猩红,顾不得去思考张监兵的弱点在哪好把他一击毙命,伸手抹了把脸颊上不知是谁的血点,抬腿便冲上去。
冲向张监兵的途中她大挽剑花挡住白炼毒刺偷袭,等到一剑落下,剑风已如巨龙呼啸而起,震得一双巨锤通体裂纹,眼看就要炸开。而在炸开之前,巨锤居然发出类似小孩尖叫的刺耳嘶鸣,尖尖细细,响彻云霄。在场人无不咬紧牙关面露痛苦之色,就连张九儒都捂紧双耳瘫跪在地。
江湖上曾有一个传说,说人的武器若在手里头年份久了彻底认了主,等到粉身碎骨的前一刻会最后一次保护自己的主人,谁也不知道是真是假,权当段子听。
如今江芷看来,恐怕是真的。
她听力本就比普通人要好,关键时候蒙上眼睛反而作战效果极佳,曾被她沾沾自喜许久。
而到了此刻,她曾引以为傲的一双耳朵居然成了催命符。
嘶鸣声如一根细针从她的天灵盖往下狠刺直直贯穿她整个人的身体和精神,她捂住双耳,张监兵便会趁机要她命。她不捂双耳,刺耳的声音又会把她撕个粉碎。
江芷痛苦至极,双目红得像要滴出血来,失去理智之时一掌便朝自己耳朵袭去!
张九儒煎熬之中见她如此,不禁大骇:“你干什么!”
她干什么,她要把这双碍事的耳朵废了。
千钧一发之际,有一只手抓住了她的手。
刺耳声中,李秾的声音显得非常浅,却分外清晰,他说:“江芷,你挺会玩啊?”
给一个自幼与各种药材相伴的郎中下药,她到底哪里来的自信会觉得他不会发现?
江芷的嗓子已经出血,声音哑且涩:“你怎么……”
李秾抓住她双手迫使她捂紧自己的耳朵,独自携剑而上,正面硬扛张监兵。
张监兵正诧异于这是哪路杀出来的程咬金,见对方对刺耳的声响毫无反应,便以为得是个绝顶高手,稍为交手才在心里冷嗤:“什么高手,就是个连内力都没有的毛头小子。”
若在平常,这种人在他手下活不过三招。
李秾目的明显,招招直冲魔头双腕,他下手狠戾,和云淡风轻的长相成鲜明对比,力气虽没用十分,但却是冲着斩断对方双手的决心去的。
张监兵不屑一顾,却在不知何时慢了半分,为保双手只好将嘶鸣的巨锤扔掉。
巨锤沾地的瞬间碎成无数道碎片,刺耳的声音也跟着戛然而止。
江芷以剑撑地单膝跪在地上,她感觉自己五脏六腑已经乱成一团,喉中满是铁锈味。
抬头见张监兵还在对李秾咄咄相逼,江芷咬牙,将剑一拔猛地起身,准备上去和张大魔头决一死战。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一阵急促地脚步声由远及近传来,伴随着一句惊天地泣鬼神的:“你他娘的还是人吗!”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穿布衣眉清目秀的小伙子正撒蹄子朝这赶来,身上背着个老叟,身后跟着个姑娘。
姑娘长得煞是好看,手里的半根香蕉看着也很是香甜,就是指甲盖漆黑漆黑的反着光,像中毒没死成。
柳叶桃没想到这臭小子看着废体力倒还行,身上背个老头子都能让她从城里追到城外,且不带歇的,估计有些功夫在身上。
“你逃不掉的!快把魏云起交出来!”
她张牙舞爪。
不会功夫但擅长逃跑的左丘行人都要没了,他很想哭,却哭不出来,只能气喘吁吁的回应上句:“太微经不在他老人家身上!我跟你解释多少遍了!我还能骗你不成!”
另一边的张九儒在听到“太微经”三个字时双目倏然一亮,但紧接着听到不在魏云起身上,眼中的亮便一点点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死灰般的空寂。
白炼看出主子异常,连忙问道:“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他感受得出来,刚才双锤炸裂的声音不仅摧毁神志,还能紊乱经脉重击丹田,若非锤子落地落的早,此刻他们八成已经七窍流血而亡。
堂主真狠起来,弄死别人的同时也完全不在乎自己人,哪怕是亲生儿子。
张九儒摇了摇头:“无妨。”目光又落到新来的三个人上。
柳叶桃完全不接受左丘行的说辞,额头青筋一跳又咬了口手里的香蕉,接着把剩下的连肉带皮往前一抛,左丘行意料不及,一脚踩上摔了个狗啃泥。背上老头没什么事,他疼得“嗷嗤”一声,鼻尖都给摔破皮了,当场见血,也当场落泪。
天地良心,小丘少爷长这么大没受过这样的委屈。
又聋又迟钝的魏云起颤颤巍巍爬起来,从袖子里掏出一只今早编好的蚂蚱,小心翼翼递给左丘行。
他在哄他。
但左丘行此刻只顾着悲愤大哭,哪有心情去接,手忙着擦泪,嘴巴忙着骂骂咧咧:“亲娘啊!我们到底是得罪了哪路神仙接二连三遇见那么多扫把星,我他娘出去买个包子都能遇见毒娘子!这究竟是什么运气!什么运气啊!”
李秾来之前跟他交待好好的,让他看好魏云起其余什么都不用管,鬼知道他上街买个包子都能遇见卖香蕉的柳叶桃。
江芷百忙之中还得关注脆弱小丘的心理健康,认命似的叹了口气,提剑上去将李秾替下来道:“你到那边,这边我来。”
李秾会意,趁江芷牵制住张监兵,飞快脱身挡在柳叶桃跟前。
柳叶桃本就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主,因顾忌李秾身手,迫不得已耐起性子虚与委蛇:“小哥,你别拦我,我拿到太微经后与你共享,如何?”
李秾只淡淡道:“太微经不在魏云起身上。”
又是这句话。
柳叶桃最后一点耐心也碎成渣渣,弓步拉开亮出鬼爪直冲李秾心窝。
李秾也不惯她,清明剑一出即便不伤她性命也能削掉她一层皮。
柳叶桃气急:“你们欺人太甚!口口声声说太微经不在魏云起身上!那他背上背的又是什么!”
李秾用余光瞥了一眼老头身上,顿时五味杂陈。
左丘行个脑瓜子关键时刻还是有些用的,比如他能想到他这一来很可能情况突变回不去客栈,累赘的东西一概不必带,必须带的只有江芷此趟护的镖——那个木头盒子。
盒子不算沉,即便背在魏云起背上最后的重量也要左丘行承担,就是没想到,它会引起柳叶桃的猜忌。
李秾实话实话:“那是我们护的镖。”
柳叶桃咬牙切齿又是一爪:“你放屁!”
另一边的江芷听到此时已是忍无可忍,她暗自将内力运于左掌,看似要以右手持剑斩张监兵左臂,却临到头来了出声东击西,左手迅速袭于张监兵右心窝,张监兵闷哼一声倒退半步,不得已与江芷拉开距离。
而江芷也就趁此间隙,飞奔而去一剑将魏云起背上的包裹挑飞,正中柳叶桃怀里。
她声音颇冷,被血染过的嗓子有点沙哑:“你自己看。”
柳叶桃大喜,抱着包裹恨不得亲上两口,立刻解开翻看。
只见木盒子里铺着件不显眼的衫子,衫子上面有一本些许发旧的册子,柳叶桃心脏狂跳:“这肯定就是太微经了!”
忙不迭把册子一取包裹一扔,手指无措将第一页掀开,怀着朝圣般的心情虔诚念出上面的第一行字——
“两只花蝴蝶,双双飞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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