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麻烦

江芷因为这句话一下子变精神,她竖起耳朵听去,果真在南瓜棚上听到窸窣的说话声——

“少爷,这都什么时候了,咱们能下去了吗?”

“嘘!闭嘴!底下两个人八成还没睡着呢,等睡着再下去!”

“那好,听您的。”

“娘的都快烦死本少爷了!这世上怎么会有二半夜不回家在南瓜棚底下过夜的野鸳鸯,他们怎么那么无聊!”

“可是少爷,小的感觉相比之下二半夜不睡觉跑来南瓜棚上吓唬姑娘的我们更无聊。”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等闭上嘴,棚子底下已然没有丝毫声响。在棚子上待到二半夜,两人身上全是被“秋老虎”盯的包,忍耐已经快到达了极限,干脆心一横,试探着从南瓜棚上往下爬去,棚子中间凸两边凹,稍有不慎便容易滑上一跤,故此爬的特别小心翼翼,可以用磨磨唧唧来形容。

“你慢着点!当心吵醒他们!若被发现本少爷以后还怎么在临安城混!”

“唔……知道了少爷。”

话音刚落下,只听“砰”一声响,南瓜棚的柱子猛地一晃,将上面活似两只大壁虎的家伙齐刷刷晃到地上,“嘭嘭”两声砸出两个萝卜坑。

江芷收回踢柱子的脚,气定神闲走到正哀嚎的俩家伙跟前,悠悠道:“哪家的兔崽子在此装神弄鬼?”方才她听到那两人声音稚嫩沙哑,典型的少年声音,很可能还没她大。

哀嚎过去,其中那名主子模样打扮的少年双手撑地气鼓鼓扶腰站起来,开口便冲江芷李秾嚷道:“谁干的!刚才谁踢的!”

少年具体长相在黑夜中看不太清,唯有脖颈上一只亮晶晶的长命锁在暗中闪着值钱的光。

江芷毫不掩饰,直接张嘴承认:“我。”

小熊孩子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这么瘦个姑娘有那么大力气,愣完继续维持着颐指气使的死德行道:“你们知道我是谁吗!摔坏了我你们担待得起吗!”

“我当然知道你是谁。”江芷回答的太快搞得对方尴尬了一下,“你是半夜偷窥别人的小贼。”

兔崽子登时被气炸了头发,扶着腰就要上前教训江芷,被冲上来的自家小厮围腰抱住道:“算了吧少爷!不管怎么说都是咱们理亏在先!咱们回去吧,下次不要再干这种偷鸡不成蚀把米的恶作剧了!”

兔崽子指着江芷:“你有本事就告诉我你姓甚名谁家住何方!这笔账我日后一定与你慢慢清算!”

昔日在庐州跟张监兵决一死战江芷都没皱一下眉头,在家门口被个还没自己大的小兔崽子威胁,效果还没给她挠痒痒刺激,便懒洋洋回答:“十二楼江芷,恭候您大驾。”

少年听完一愣,忽而哈哈大笑道:“我以为是谁呢!原来你就是那个突然蹦出来的江家长女,那我就不必与你清算了,横竖你十二楼的人都死的差不多了,本少爷不欺负孤女,过来跪下跟我道个歉,此事便算过去了。”

话说完得意没瞬息,无数“暗器”袭来噼里啪啦打在他身上,两只膝盖还猛地刺痛一下使他“噗通”跪在地上,用手抓去,抓下来两根锋利锃亮的银针,顿时嚎得比猪还凄凉。

江芷手里还剩着半把莲子扔着玩,听到嚎叫声眼皮不带掀的。

等小厮背着他家又菜又爱惹事的少爷一溜烟跑路后,她也转身对李秾道:“走吧,牛郎织女没等到,等来了俩鬼鬼祟祟的大壁虎,今夜属实晦气了点。”

李秾盯着那双落荒而逃的背影道:“如果我没猜错,此人应是城西同兴镖局的少东家,上头有七个姐姐,从小便被家中惯的无法无天。今夜应该是他知道会有女孩来城外南瓜棚嬉闹,便故意躲在上面吓唬人玩,只是没想到让我们俩撞上了。”

江芷打了个哈欠,“哦豁”一声道:“同行的儿子。”

李秾转头看她,眸中隐隐有担忧之色:“不该招惹上这种人的。”

江芷轻嗤:“你刚刚给他来那两针的时候下手可不轻。”

李秾道:“又死不了人,疏通经脉罢了。”

好一个疏通经脉。

不过不管怎么说都是为她出气,江芷决定给他个面子,今晚不和他抬杠。

两人回城,各回各家。

十二楼门锁着,估计没想到江芷会回来,她也没叫门,打着哈欠翻墙头进去了,就是裙子碍事,落地时一个踩裙子又摔了一跤,不咋疼,略憋屈。

深夜的十二楼比白日里要阴森可怖的多,原因死了多少人算其次,主要还是活人太少。如今江芷回来,加上林婉婉和俩丫鬟全府上下也就四个人,对于昔日里一个名满天下的镖局来说,实在不妥当到极点。

江芷将李秾给她的火折子吹了吹,没摸进卧房休息,而是去了书房。

点上灯,耐着性子磨完墨,她已经困成了一坨浆糊。趴桌子上眯了会,又硬生生把自己从困神里薅起来,随便摸了支笔蘸了蘸墨汁,想了想后在纸上最上面写下大大的“招工”两个字,接着又是一阵寻思,在招工下面写:“镖师,年龄十八到四十岁,管吃住,前半年每月一两银子,后按能力资历上涨,欢迎自荐或举荐。”

接着她又用零碎的意识捋了一遍,觉得光有镖师肯定不行,算账的看门的做饭的洒扫的,算下来都需要人,总不能再让林婉婉去干那些活。

可惜她师父算数不太行,连带着把她也带沟里了,现在对着算盘,除了让上下眼皮打架,什么道道都算不出来,最后脑袋一歪,直直倒算盘上睡着了。

第二天天亮,文儿拿着个鸡毛掸子照旧来书房清理灰尘,推开门的刹那猛地看到一道人影在书桌上趴着,当即大惊失色尖叫出声。

这一声尖叫把江芷也给吓醒了,顶着一脸颊的“糖葫芦”也跟着“啊”了一声,抬头见是文儿,又舒了口气垂下头去。

林婉婉听到动静赶来,本想问她是什么时候回来的,看了看桌上的算盘,又看了看她脸上一串一串的“糖葫芦”,不禁笑出声道:“既回来怎么不去卧房睡觉?”

江芷转了转脖子松松筋骨,将字迹潦草堪称鬼画符的“招工启示”交给林婉婉:“我昨儿晚上写的,你拿去贴门上吧。”

林婉婉接过去很认真的看了一遍,表情是很想笑却又极力忍耐的克制,抬头很含蓄委婉地问道:“阿芷之前……没怎么过问过这种事情吧?”

江芷“嗯”了一声,没睡好的声音闷闷的,带着鼻音,听着有点冷淡的娇憨:“我十二年都待在山上,猴子之间又不走镖。”

她上面每个人的月钱都是按照之前的账本比葫芦画瓢定的,虽然隐隐觉得不太妥,但毕竟没接触过人情买卖,察觉不出其中漏洞在哪。

她发完起床呆,眨巴了下眼看向林婉婉:“这上面写得有问题吗?”

林婉婉走过去将“招工启示”放桌上,腾出手轻轻揉了揉她被压得通红的脸颊,另只手指着上面道:“首先镖师的月钱就有问题,如今镖局里一切都得从头开始,生意也不是说来就来的,他若进门之后连歇几个月,这几个月里吃住管着工钱照发,中间若有不慎,直接携着银子走人我们可以说是一点办法没有。若仗着工契强行将人留下来,他必定对我们心怀不满,而镖局里头最忌讳的就是底下人生有二心,易对以后走镖路上埋下祸端。”

江芷一听,果真觉得有理,便睁着眼睛问道:“那我们该当如何。”

林婉婉抿唇想了想,道:“这不难,寻常镖局里的镖师走一趟镖抽成的银两不过占其中百分之一,我们可以将每趟镖抽成的银两往上翻上两翻,同时将月钱直接减半。这样镖师的基本全部入账都来自于走镖,人都不会跟钱过不去,如此既保证了我们,也不让手下人起异心。”

江芷拍案叫绝:“就按你说的!”

林婉婉笑了笑,接着道:“还有你下面打算招的这些工,其实其中一半都是可有可无的。因为我们现在人少,府中又鲜少人走动,像算账做饭这种活,我自己来便足够了,文儿墨儿两个人洒扫院子也完全够用。在有银两入账之前,就算守着再大一座金山银山,也该精打细算不挥霍浪费才是。”

江芷托腮看着她,睫毛随着呼吸起起伏伏的,安静道:“可我不想让你干活。”

理直气壮的有些孩子气。

林婉婉噗嗤一笑,弯着眼睛道:“可是我想干啊。”

“阿芷啊,我已经当了太长时间大小姐了。”

她脸上的神色很宁静,像在回忆。

“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每日吟诗作对赌书泼茶。若非此遭横祸,我可能永远也看不到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亦不知道身为女子原来可以做那么多过去想都不敢想的事情,我就在想,如果我从小就能像你一样,去吃那些常人吃不了的苦头,拥有一身好本事,是不是我的父母兄弟如今就还能在世上……”

她的声音哽了一下,但也仅仅是一下,便恢复正常道:“但盛年不重来,一日难再晨,我回不了过去,成为不了想成为的自己,何不干脆活在当下,去尝试那些过去从未尝试过的事情呢?比如不做个娇娇小姐,勇敢一点,来陪你撑起整个镖局。”

初秋阳光照进来,整个书房亮堂堂的。

江芷在和人熟悉之后便很少说“谢”字,总觉得太隆重,显得生分。

可她现在是真的很想对林婉婉说一句:“谢谢。”

她启唇,也准备真的那么干。

这时书房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叫喊声,由远到近。

向来稳重的墨儿彻底慌了神,跌跌撞撞跑来,一只脚迈进门槛里,眼眶通红着,听声音眼看就要哭出来:“不好了!外面来了群同兴镖局的人!说江姑娘把他们家少爷打残了,要江姑娘血债血偿!”

“盛年不重来,一日难再晨。”

——《杂诗》陶渊明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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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5章 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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