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瓣坠落的窸窣声,树冠枝干与枝干的碰撞声,在此刻无限放大于他的耳朵里。
其中还夹杂着一些本不该出现在树上的声音,比如——人身上衣料与衣料的摩擦声。
又是一片花瓣落下,李秾在这瞬间倏然出手,两只手指一别正好将头顶一柄从天而降的剑刃弹飞。
而那长剑势头一转,换个招式朝他袭来。树冠在此时晃了一晃,晃下来满地香雪兰,雪花一样纷纷扬扬洒下来,落了李秾满头满身,他拔剑便还,两柄长剑相撞,发出清如玉裂的响,目光对上对方眼睛,薄唇轻启道:“胡闹。”
江芷双脚沾地,满头披散的墨发随风乱飞着,随手挽个剑花将剑归鞘,神情坦然道:“谁让你出去那么久不回来,我睡醒了都没人说话,闷得要命。”
她早在白天便将妆洗了嫁衣换了,又恢复成了平日里悠闲清淡的小德行。
李秾道:“秦岭灵气充沛,我出去找了个地方运功调息。”
江芷未等他说完,便上前将手贴在了他额头上,感受到手背上的温度,忽然说:“我梦到了以前咱们在西子湖畔练剑的时候。”
李秾饶有兴趣,由她讲下去。
两人披着月光携着香,慢慢悠悠往住处走。
江芷刚把李秾拐去西子湖练剑那会儿,他俩才刚认识不久,虽然表面还算融洽,其实心里谁也不服谁。
同样的正值年少,同样的天资卓越,甚至连在剑法上的苦恼之处都一样。这样的两个人,要么天生的朋友,要么天生的死敌。
所幸李秾秉持着他爹那句“两个人里只能有一个狗脾气”和江芷相处至今,日子倒也能过。
江芷从肩上拈了片香雪兰的花瓣,放在鼻下嗅着道:“那时候我很不明白,为什么五行剑法前四招都能运用的收放自如,偏偏最后一招‘覆龙’连迈进门槛的本事都没有?仅我一人这样也就罢了,偏偏你和我的毛病还一样,都是使不出来‘覆龙’。”
李秾认真听着,道:“可你现在已经能用出来了。”
刚刚她藏于花树之上一剑劈下用的招式不是别的,正是覆龙。
当然,那只不过是摆了个花架子,和昔日用尽全力对抗张监兵的“覆龙”不可同日而语。
“所以你应该也能猜到了。”
江芷道:“覆龙与前面四招截然不同的地方在于,它是必须要在内力催动下才能发挥出的功法。”
她将拈着花瓣的手垂下,抬眼看着李秾,一双眼睛在黑暗中依然顾盼流辉。只是其中全然没了平日里的随意与淡然,变得有些严肃正经。
“我用不了覆龙,是因为当时我的内力全然被封,你用不了,又是因为什么?”
先天真气可遇不可求,后天真气可是每个人身上都有的,只看拥有多少罢了。有的人庸碌一生不知利用,有的人则在高人指点下层层突破最终独步江湖,被列入“高手”一栏。
什么样的人会一点真气都没有?江芷不敢想,想想心就一阵绞痛。
两人脚步不约而同定住,江芷就那么瞧着李秾,眼神里的执拗越来越明显,连声音都透着股不容置疑,一字一顿道:“回答我。”
李秾回望她,神情平静,道:“我经脉遭人毁坏过。”
江芷在这瞬间如遭冷水灌头,寒夜如水,她连牙齿都在打着寒颤,强撑着问:“然后呢?”
李秾笑了下:“刚刚你自己也摸到了我的体温,便该知晓如今我与常人无异。”
他的语气太过轻松随意,一句话将过往中所有的苦难折磨一笔勾销。
江芷一时间没有说话,她想到过去在山上时听师父说:“要想彻底毁了一个高手,千万不要杀了他,断他经脉即可,那才叫一个生不如死。”
有那么一刹那,李秾脑海里闪过很多过去发生的片段,但年代太过久远,再多痛彻心扉的事情,随着那么多年过去,再忆起也如同隔靴搔痒,毫无感觉。
也不知是他真的觉得算了,还是他爹给他吃的安魂丸有作用。
长夜寂寥,其风萧萧。
李秾长舒一口气,回过头看江芷:“好了,我们回——”
后面的话没说出来,全被他梗在了喉咙里,因为他注意到江芷双拳紧握,虽没有一丝声音,面上却有多道晶莹滑过。
她在哭。
哪怕当初江盼宁误解她让她滚,她也不过掉了一颗泪,所有悲观难受的情绪还没抒发便被遏制。如今这无声无息的泪如雨下,是真的压抑到了极点,再也压抑不住了。
李秾慌了神,也不知怎么,明明他才是受害的那一方,可看到江芷因他而哭,他就觉得自己罪大恶极,所谓冷静淡定通通抛到九霄云外去了,伸手便去抓她袖子,语气急促:“不要哭……”
江芷将他的手一把甩开,大步朝前兀自走了。
等李秾追上去想要推门而入,发现她的房门已经被她紧锁,强行进去只会将矛盾激发的更厉害。便停下动作留在房门口守着,耳朵隐约能听到房中人压抑的呜咽声。
“我并非有意隐瞒你。”
李秾道:“事隔经年,再回想起我也如梦一场,好像那不是我的人生,而是另外一个人的。自己都觉得无关痛痒的东西,说出来已经没有什么意义。”
里面的人依旧没有搭理他。
李秾就继续这么坚定不移守在门口,也不知过了多久,反反复复睡过去几回,再醒来天际已经露出鱼肚白,董生顿住想要晃醒他的手,狐疑道:“李公子?你怎么在这?”
李秾刚睡醒,面上疲倦未消,扭头望了眼门,声音低哑:“我惹她生气了。”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2页/共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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