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不亮,江芷被女孩们起床的动静吵醒,迷迷糊糊爬起来伸了个懒腰,也跟着穿衣洗漱。
净室中总共就一个水缸一只瓢,要梳洗就只能排队,加上别的房间的人,洋洋洒洒小上百号人物,都指着这一缸水用,队伍从净室一直排到塔外,场面堪称壮观。
江芷不慌不忙,赶过去占了个尾巴。
她这边人醒了魂还没醒,整个头脑都是飘着的,正懒洋洋打哈欠,耳畔忽地传来一声大叫,瞬间精神到了头发丝儿。
“啊!本小姐真的受够了这种日子了!到底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我要疯了!啊!”
都不用扭头看,只听这个声音语气,就知道是昨天那朵“食人花”。
江芷揉了揉太阳穴,强忍住找点东西塞她嘴里的冲动。
等从塔外排到塔内,楼上的弟子已经陆续下来,个个穿戴整齐精神抖擞,全然不似她们蓬头垢面,两方擦肩而过,一方眼神艳羡,一方眼神鄙夷。
“食人花”气不过,等人走远,手往腰上一掐叽叽歪歪:“神气什么呀!不就是修为比我们高了那么一丢丢吗!跟谁做不到似的,看着吧,假以时日,我定能住到第七层!”
江芷身边许久没出现过这么聒噪的人物,厌烦到了一定程度居然还产生了点兴趣,便拍了拍前面人的肩膀,指着“食人花”问:“她叫什么名字?”
前面的人转过脸来,正是睡江芷旁边的苹果脸姑娘,望了眼“食人花”道:“她叫夏牡丹,和我算是同乡,差不多的时间进来的。”
说到这里,苹果脸顿了顿纠正:“但我是因为家里穷,爹娘养不起才来的,她是被家里逼婚,不得已才到了这里。夏家是大户人家,若非跟家里起矛盾,她此刻应该还在家里当大小姐。”
这样一说江芷就理解了。
一朵娇生惯养的温室花朵,在家有丫鬟婆子伺候,饭都不用自己端。忽然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和一大群女孩挤大通铺,早上洗脸还要排半天队等,估计心情每时每刻都像点燃的火药。
见江芷不语,女孩又解释:“牡丹其实人挺好的,又习得一手好针线,就是被惯得跋扈了些,她占你的铺位,也是因为嫌在中间睡太挤了……不过你这样也好,之前被分到那张铺位的女孩都不敢惹她,你一来,她或许还能收敛些,否则往后得罪了人,吃亏的还是她。”
江芷目光收回,落到女孩身上。
这小姑娘两边脸颊总红彤彤的,相貌很清秀,温和中透着股乖巧劲儿,看着挺舒服。
“不说她了,我叫江白衣,你叫什么?”
女孩笑了下,嘴角两侧泛起两只浅浅的梨涡,有点腼腆:“叫我小春就行了。”
年轻的女孩子建立友谊的速度总是很快,才只是聊了会儿天,小春就已经把自己在这边知道的情况打包全告诉了江芷。
比如七层塔,七层弟子七个等级,七个等级七种衣服。
第一层的弟子只能睡大通铺,上百号人挤一个净室。往上第二层,大通铺便变成了八人间,净室里的水缸也会多一个,往上第三层,八人间变成六人间,水缸再多一个……由此类推,等到第六层,卧房就成了一人间,六层再往上第七层,就算功成身退,可以正式出师下山历练了。
说起外面的世界,小春满怀憧憬:“我还是想回家,虽然在这里不愁吃不愁喝,但不自由,我想爹娘,想早点回去看望他们,所以我也要努力修行,争取早点到第七层。”
江芷抬头看着幽深绵延的木制楼梯,安慰道:“祝你成功。”
好不容易排上,缸里的水几近见底,凑合洗漱完,天才微微亮,可见起得到底是有多早。
弟子们集合完毕,先围着塔跑上十圈,男女各一对,方向交叉着跑。
过程中两只队伍擦肩而过,江芷偶尔也能瞥见李秾和左丘行的身影,李秾可能是跟着江芷折腾惯了,跑两步面不改色的。左丘行就不太行了,在家又不跑不跳的,出来乍一这么活动法儿,喘的脖子都要断了,看着别提多狼狈。
不过还是引得不少女孩频频侧目。
李秾的脸被猪皮面具遮住了,放眼望去,所有男弟子中就数左丘行盘靓条顺。
连小春都忍不住多瞧了两眼。
跑完圈,众人三两散开,结伴去饭堂吃饭。江芷也趁此机会,去和李秾左丘行聚到一起,低声交换各自的情况。
李秾:“昨夜我二人打听了一遍,并没有人听说过王小豆的名字。”
江芷想到自己的行径,说:“他会不会用了假名?”
李秾:“有这个可能,但我后来直接将他的长相画出来了,还是没人知道。”
江芷“啧”了一声,感到些许头疼。
弟子们说没见过,但当日贾温的反应又很引人怀疑,假如王小豆确实来过这里,会是什么样的情况,让同为弟子的周围人对他没印象,而又让管理弟子的师兄对他的行迹刻意隐瞒呢?
左丘行气喘吁吁,焉了吧唧挂在李秾身上,有气无力道:“会不会他已经出师了?”
假如整个塔的弟子都换了一批,新生自然不知前辈的底细。
江芷摇头:“如果只是出师,贾温的反应不至于那么异常。”
不知不觉,三人到了饭堂门口。
饭堂也是男女分开而坐,江芷不得不与他俩分开。
一踏进去,不少姑娘便对着她嘀嘀咕咕起来。
想也不想,肯定是因为左丘行那个祸水。
江芷翻了个白眼,去找厨子打饭。
不打不知道,直到现在江芷才意识到,朗月阁的等级制度已经森严到了何等令人发指的地步。
六层弟子的早饭是各式糕点汤羹,小菜色香俱全,看一眼便知味道肯定不错。
五层弟子的早饭与六层的无异,只是少了那么多可口的小菜,点心看上去也不如上一层的精致,不过看着仍很有食欲。
三四层的相比之下便平庸了许多,少了那么多的花样。不过刚出锅的包子米粥,趁热咬一口也是十分满足的,何况包子还是牛肉馅的,皮薄肉厚,一口下去滋滋冒油。
再到第二层,肉包变素包,粥也稀了许多。
至于江芷所在的第一层,简直可以用“辛酸”二字形容了,不仅连包子都吃不上,到手的俩窝头都还是凉的,粥稀到只见汤不见米,若非里面飘着两只米虫,不知道的还以为在喝开水。
人比人气死人,一层的可怜虫们盯着前几层的专属早饭,羡慕得泪花子都要出来了。
江芷恶狠狠咬了口窝头,不懂这样的安排究竟意义何在。
小春被其他人怂恿着推到江芷面前,颇为羞涩的张口:“江姐姐,我可否问你个问题?”
江芷眼皮不眨:“你说。”
小春有些为难的转头望了望为难她的众人,鼓了鼓勇气道:“那位很白净很好看的公子,和你是什么关系?”
江芷回忆了下左丘行那张出水芙蓉似的面皮子,喝了口粥,面不改色道:“我哥。”
话音落下,无数人为之松了口气。
同时,江芷感觉这四面八方的眼神莫名和善了许多,甚至冒出好几个人过来同她搭话。
一顿饭吃得味同嚼蜡,再出饭堂已是卯时二刻,众人纷纷赶往大观台准备晨课。
初生日头多数被围墙所遮,只有西山峰之上的大观台,四面通透无阻隔,是个绝佳的观景场所,也是弟子们每日早起的必去之地。
几百号人,下饺子似的沿着长长台阶登台而上,位置按照等级排列,越高层越往前,男女弟子席地而坐,中间有屏障遮挡,看不清隔壁情况。
江芷想象中的嬉闹场面并没有出现,正相反,这里的弟子年纪小归小,但每个人都专心致志心无旁骛,师长未到,便各自打坐,默念起每日必背的心法。
小春坐在江芷旁边的蒲团,有模有样的气沉丹田,嘴唇微动双目紧闭。
江芷本以为他们念的是最基本的清心咒,侧耳听了一耳朵,发现竟是采气经,心中顿时大惊,眉头不由得皱紧。
在山上的时光,她吃过的苦数不胜数,不仅因为天下无双对修习者要求甚高,还因为“三寸钉”教起她来,毫无捷径可言。
强身、健骨、打通任督二脉、采气、运气,人气合一,缺一不可,没有一个过程是能轻松到达的。
若贸然跳过前面的步骤直接采气修内,那么即便修出内力,用不了三年五载,也会因为经脉承受不住内力摧残,肝胆俱裂而死。
她自两岁起被逼着修习,到下山正式胡作非为,即便资质比旁人几辈子加起来还高,也需要满打满算十二年。
除了李秾这种本身天资高,后天又被高人强行渡气入体的,江芷想不出世上还有谁如此能耐,可以跳过前面打基础的步骤,直接到采气的阶段。
可眼下不仅让她见识到了,还让她见到了一大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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