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芷拿鸡的手顿了顿,居然从这风烛残年的老头身上感受到了丝丝危险。
二师兄明显不爱听这话,啐了一声正欲跟老头辨个高低,另一边便传来小虎的吆喝:“酒来了!自家酿的老黄酒!外面买不着的好东西!”
大牛跟在他哥后头,怀里捧了一大摞不知道从哪弄来的碗,看样是刚刷过一遍,上头还滴着水,正挨个发人手里斟满。
有些机灵的,端着满满一碗酒却不着急喝,而是抬眼瞥了下那兄弟二人,酒碗一伸:“你们先请。”
兄弟俩快速对视了一眼,随后大哥朝人咧嘴一笑:“好汉还怪客气!哪家请客也没有第一口酒给主人喝的道理啊,不过您既然都发话了,我也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说完接过酒碗哐哐就是一整碗下肚,架势甚是豪气。
场中响起一大串叫好声,最后一点疑虑也被打消,大家举起酒碗与身边人一撞,仰头就往嘴里灌。
江芷李秾自然也分到了酒,不过他俩谁都不愿意喝,最后还是在周围人的起哄下喝了第一口。
“就是就是,江湖儿女出门在外哪有不喝酒的!今日不喝就是不给我们兄弟二人面子!”小虎跟着起哄,一双小眼睛直勾勾盯在江芷身上。
细皮嫩肉雪肤花貌,一看就是个城里来的女娃娃,估计跟爹娘起了些不痛快,所以摸了把剑学人家出来闯荡江湖了,若不出所料,身上那点功夫恐怕杀只鸡都费劲。
一坛酒很快分完,大牛又拎来了第二坛。
路过小虎时哥俩使了个眼色,一个说:“东西放进去了吗?”,另一个使劲挤吧眼,表示已经动完手脚了。
这时候所有人都吃喝正在兴头上,第二坛酒斟到碗里,想也不想就喝了个见底。
外头风越发大,乌云时不时打出两条闪电,在一瞬的功夫里照亮整个荒村,转眼恢复黑暗。
“咔嚓”一声,江芷手里的碗滚出卓沿摔个稀碎,李秾似乎伸手想去晃晃她,无奈手刚伸出去,自己也头脑一麻趴在了桌子上。
霍无涯隔老远笑他俩:“俩娃娃本事够大就是酒量不行,这才喝几口就晕了?”
话音落下,自己也白眼一翻“哐当”倒在了桌子上。
二师兄想笑他,哪知话没出口舌根先麻了,眼皮子就像不听使唤似的,上下一闭脑子里就全空了,两腿一蹬的德行跟死人有一拼。
周围人想笑他,但这就跟多诺米骨牌一样,倒一个连着一大串,二师兄刚倒下,紧接着又有数人哐当趴在了桌子上,其中还不乏酒量好的。
常思川见状不对,起身将酒碗一摔:“都别喝了!酒里有东西!”
他就担心有这一出,所以那兄弟俩做饭的时候派人盯着,酒和菜也吃得很少,没想到还是没能躲过。
也不知是下了多少的蒙汗药,常思川竟连握剑的力气都没有了。他都这样,更不用说其他人,基本全部不省人事。
化名小虎的家伙见已得逞,哈哈大笑了两声说:“公子莫怕,我兄弟二人只为谋财不为害命,只要你乖乖把身上的银两都交出来,我们保证不会对你们怎么样。”
常思川咬牙切齿:“卑鄙!”
小虎不以为然:“不卑鄙也干不了这一行啊。”转头吩咐大牛,“找根绳子把他捆起来,以防万一。”
大牛左顾右盼没见绳子,见江芷绑头发的发带怪合适,便嘿嘿笑着小跑过去。
常思川看到那一幕,灵魂差点当场出窍,强撑着用发麻的舌根怒喝:“别碰她!”
这一声把大牛吓住了,居然真就没再往前靠,手足无措的晾在个原地。
小虎最讨厌看自己手下兄弟这么软弱无能的德行,冷斥一声“滚一边去!”瞥了常思川一眼,自己慢条细理朝江芷走去,还悠悠哼上了小曲儿。
常思川从小被当君子教养长大,从未对人说过一句重话,哪怕是面对对手,也都是打败即可,从不言语羞辱。
眼下他却仿佛变了一个人,那些个温润如玉谦谦和煦的外衣全被扒下来了,眼里铺天盖地的怒火仿佛要将这整片黑夜灼烧出个窟窿,眼角红得像要滴血。
“你敢动她一下,我定让你生不如死。”
语气又沉又冷,带着股彻骨的寒气。
小虎乐了,脚步停下来,看着常思川,指着江芷:“怎么?你喜欢她?”
少年深藏不露的心事被戳中,呼吸仿佛都变得艰难。
“哟呵,被我说中了。”
小虎回过头看向趴在桌上不省人事的小姑娘,两只眯缝睛弯出不怀好意的弧度:“也是,这丫头生了这幅皮囊,别说你这种毛头小子了,啧啧,就连我这种老油条都忍不住心痒痒啊。”
酒能壮怂人胆,更能壮凶人胆。
那一碗老黄酒下肚,勾起了不少腌臜念头。
小虎伸出那双干瘦丑陋的手,像即将触碰上一块上好的羊脂白玉,一点点靠近江芷。
他直勾勾盯着江芷耳后雪白如瓷的嫩肉,哈喇子都不知咽了多少回。
常思川抓住剑柄的手青筋毕露,似乎在努力想把剑拔/出来,眼睛死死盯着那丑陋家伙,牙根打颤道:“你知道她是谁吗。”
“老子管她是谁!”
小虎不怕死的甩出这一句,一边对昏迷中的江芷笑眯眯道:“小姑娘,你跟我说说你是谁啊。”
她当然不能说,她只会昏迷不醒,任人摆布。
温香软玉近在眼前,小虎伸出手,只瞧见眼皮底下虚影一晃,“咔嚓”一声,预想中的香软触感并没有出现,而是痛,钻心蚀骨的痛!
他的手骨被生生折断了!
一道平静温软的声音传入他耳朵里——
“我是谁?我是临安十二楼的掌舵人。”
“是来要你命的阎王爷。”
杀猪般的嚎叫从胡子拉碴的臭嘴里发出来,刚找到绳子的大牛正沾沾自喜,听到动静扭头一看,人都傻了。
只见那原本趴在桌子上的姑娘不知何时站了起来,折断他大哥手骨的同时伸脚一踢,他大哥吃痛一跪,下一刻胸口一重,整个人便被踩在了脚底。
大牛再傻也知道此地不宜久留了,也别管什么兄弟情深不情深,绳子一扔撒丫子就要开跑。
那瞬间装睡的李秾也倏然起身,拿起一只酒碗顺手一抛,正好砸中了大牛的后脑勺。
谋划了一晚上的骗局,被人拆开不过一眨眼。
江芷拔剑,剑身寒光四射,即便在夜间也分外灼眼。
小虎痛哭哀求:“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冒犯江大当家!求江大当家饶小的一条生路吧!若早知您就是十二楼的大当家!纵然借小的十万个胆子!小的也是不敢的啊!”
镖局自古便是黑白两道通吃的行当,做大了的镖局,不仅和达官贵人关系密切,和江湖中人更是来往频繁。
普通人得罪他们,怕是在整个南梁都别想混下去了。
江芷无视哀求,仍然用剑尖在脚下人右臂上比划,比划两眼拿剑一划,只听对方“啊!“的一声,右臂上整条袖子便完整地被挑了下来。
只见那条干瘦的胳膊上,赫然一大块黑色烙印。
这烙印江芷其实并不陌生,过去听东方俊杰聊大牢里的那些酷刑,其中有一条就是用烧红的烙铁烙在人胳膊上,若是偷鸡摸狗罪不至死的,就烙个“刑”字,若是杀人放火必死无疑的,就烙个“死”字。
江芷垂眼扫了下,看见个大喇喇的“死”字。
果不其然。
她把地上的绳子用剑割成两段,一人一截把俩兄弟捆成了粽子。
刚要喘口气,角落里的老头忽然上前,伸手就要夺她的剑!
江芷下意识一躲,回过神本想一掌拍过去,又怕把老头拍归西,便只好后退一大步,极为不悦道:“老狸爹这是干什么!我好心提议载你一程!你却夺我的剑!”
这老头从始至终没喝一口酒,江芷并不意外他还醒着,只不过都这把年纪了,醒不醒的对歹徒意义不大。
老头一抬脸,斗笠下一双木然的眼睛变得炯炯有神,直直盯着江芷手里的剑,斩钉截铁说:“这不是你的剑!”
江芷小脾气一下子上来了,秀眉一竖:“清云子给了我,那它就是我的剑!”
老头目露疑云:“清云子是谁?他叫什么!”
江芷:“清云子就是清云子!我怎么知道他叫什么!反正你别打我‘八两’的主意!”
老头看似平静下来,嘴里呢喃:“八两……八两……”
哪知江芷刚放松警惕,对方一只枯手便直冲她手里的剑抓去!
江芷忍无可忍,用了五行剑法中基础一式,没想到老头居然轻松避过,身姿一点不像耄耋老人。
李秾见她不下重手,恐她吃亏,便想上前帮她一帮,却被江芷一把推开:“我倒要看他到底想干嘛!”
老头出手快如疾风,趁机一把将剑夺到手里,足下生风一般直接冲到了外面。
外面早哗哗下起雨,江芷追出去,却见老头停顿在院子中央,面朝大门,背对他们。
忽地拔剑一指,剑气裹挟风雨,震塌半面墙壁。
仅仅是剑本身的威力,没有运用内力。
江芷整个愣住了,任雨水打湿额头都没想起来擦。
出生入死那么久,她却忽然感觉,自己好像从来没有真正认识过手里这把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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