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意到江芷身后的柳叶桃十指漆黑，洛惊春笑了笑抬眼道:“想必这位便是柳叶桃柳姑娘吧？过往我派中弟子与你闹出了些误会，我后来已经狠狠训过他们了，还请柳姑娘勿为过去之事挂怀，如今明教越是一家独大，其余门派便越是和和气气的好。”
柳叶桃哼了一声，下巴一抬：“好意思提呢，不过是本姑娘大度，不稀的跟你们去翻那点陈年旧账罢了。”
江芷差点没忍住笑出声，还“大度”，也不知道是哪个家伙还在山底下就把手指甲磨得奇尖。
就这样，原本简单摆两桌便能解决的吃饭问题，因为洛惊春的到来而变得繁琐了起来，地方也从门派膳厅换成了掌门别院。
往两边落座时柳叶青想挨着柳叶桃，柳叶桃却挨着江芷，还时不时歪头去咬两句耳朵，把柳叶青气不轻，菜还没上就兀自喝起了闷酒。
趁洛惊春回房换常服，柳叶桃对江芷道：“没想到这个洛掌门看起来还挺正常的，怎么生个闺女就那么神经兮兮的，是亲生的吗？”
江芷还没回答，路过的思幕便替着回答：“的确是亲生的，只不过掌门夫人去得早，师妹从小被掌门一人带大，难免便被宠得过头了些。”
偷嚼舌根被捉现场，柳叶桃有点不好意思，讪笑着抬头道：“我说话的声音那么大啊？”
思幕却不急着兴师问罪，而是轻叹口气道：“我师妹要是一直被哄着，其实也挺好的。就怕她想要的东西得不到，毕竟从小到大都被顺着，一旦别人不顺着她的意思，她便要大家都不快活。”
思幕不知想到什么，颇有些失魂落魄，接着去忙了。
柳叶桃一脸感慨：“你看，小孩还是不能惯。”
江芷看着她，眼神仿佛在说：“这句话难道不应该我对你说吗？”
柳叶桃立即呈吃惊状：“我们不一样！我师弟从小就我疼他，我要是再不对他好，就没人管他了。”
江芷“嘁”了一声，转头不理她。
又过了会儿，洛惊春回来，筵席便正式开始了。
江芷没想到来收个尸能受到这么高的待遇，也没做什么准备，一顿饭吃的没滋没味的，不过和华山派口味清淡而她喜好辛辣也有些关系，总之没什么食欲。
尤其是吃到一半谈到常思川，洛惊春没忍住掩袖落泪，江芷更加食不下咽。
但不知怎么，她就是感觉，这个洛惊春的哭不像是哭，更像是在努力做出哭的表情。
好不容易把一顿饭挨完，江芷没犹豫，提出当天便将尸体带下山，洛惊春有意挽留，但江芷态度决绝，起身道：“我来此是奉常家二老的委托，他二人思子心切，我自然也不敢耽误，同为父母将心比心，想必洛掌门定能理解。”
如此一来，洛惊春再多挽留也不能宣之于口了。
常思川的尸体从冰棺抬到棺材时，洛思仪就站在边上看着，没有流泪，表情麻木，如同失去生命的木头。
华山山路奇险，下山比上山还难，有镖师提出用绳子吊着棺材从山崖放到崖底，遭江芷拒绝。
“我要带他走回家的路。”江芷说。
镖师这才恍然大悟，在心中懊悔自己的粗枝大条，抢着过去抬棺材。
山路难走，但终究还是踏上了。
江芷发现从高处看夕阳，夕阳比往常更红，天色变成了血色。
洛思仪目送他们下山，眼睛一直盯在渐行渐远的棺材上，开始并没有什么反应。直到棺材的影子逐渐消失不见，她才如梦初醒一般地大喊：“师兄！”
她想去追，但被身边人拦住，劝她日子还是要往前看。
可洛思仪的眼里只有那口即将消失于眼前的棺材，想挣扎又挣扎不开，于是大喊变大哭，一遍又一遍地喊：“师兄！师兄！师兄！”
过往一幕幕在她脑海浮现，又如云烟散去，手伸很远，但什么都抓不住。
洛惊春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人群之后，他眼中极力伪装出来的心疼逐渐被漠然所取代，转身回了门派中。
下山时是傍晚，等到了山底下，天色早已彻底漆黑。
把棺材架到马车上，江芷马不停蹄带人朝原路出发，一路疾行到半路，方在一所破庙停下。
几人合力将棺材架到破庙里，刚点上蜡烛，江芷便道：“开棺。”
姓柳的两姐弟那么疯，都被她这冷不丁的两个字给吓到了。
见没人敢动手，江芷干脆自己拔剑将镶在棺材四角的钉子撬开，伸手便要去推棺材盖。
柳叶桃拦住她：“你疯了不成！这荒山野岭的你干什么不好你开棺材！诈尸了我都不能给你现捞个道士！”
江芷把她往柳叶青身上一推：“诈尸了才好，正好问清楚他到底是怎么死的。”
说着，双手抓住棺材盖用力一推，常思川的尸体便从头到脚出现在众人面前。
夜黑风高，荒山野岭，尸体在侧。要不是常思川生前跟柳叶桃多少算有点交道，柳叶桃早撂摊子跑路了。
同为女子，江芷却丝毫没有感觉似的，上前便伸手在尸体两肩摁了摁，继而是胸膛，肋骨。
镖师都在旁边看傻了，明显没想到大当家的还有这癖好。
柳叶桃更是见鬼似的：“江芷你这样太过分了啊！人家都死了！再……再说即便活着吧，人家也成亲了！你这不行！”
江芷白眼都要翻到天上，起身道：“你自己过来摸摸。”
柳叶桃：“滚！我才没你那么变态！”
继而转回脸，盯着柳叶青：“你去替我摸，看她葫芦里到底卖什么药。”
柳叶青面皮子一抽：“这不好吧师姐。”
柳叶桃才不管什么好不好，抬腿照着柳叶青的屁股就是一脚：“养你千日用你一时！快点给我过去！”
柳叶青欲哭无泪，没好气地白了江芷一眼，走过去毫无感情地伸手在尸体肩上摁了摁。
他本来想着意思一下就回去交差，未想到摁了一下之后，奇怪的地方便感受到了。
接着便摁了第二下。
柳叶桃好奇心一下子上来了：“到底怎么了啊！”
柳叶青抬起头，狐疑道：“尸体太软了，软得不太正常。”
就算有个词是“粉身碎骨”，但也不至于这么过分的。
柳叶桃犹豫再三后往棺材前走了走，脸别向一边，伸手探了下去。
尸体在冰洞里时没遭到破坏，即便放了那么久模样都与生前无异，但就这么带出来一个下午的功夫，皮肤就已经呈现死灰色，在烛火下显得尤其诡异。
柳叶桃在尸体胳膊上摸了两下，也跟着狐疑道：“是啊，怎么会那么软呢，人死后不应该变僵变硬吗？难道他真气被人吸走了？”
柳叶青随口答了句：“死人怎么被吸真气？”
江芷忽然道：“那如果是活着时被吸干，然后再把人弄死呢。”
剩下两人各自一愣，沉默了。
江芷伸手去拉棺材盖：“行了，逝者为大，先给他合上吧。”
好像方才撬钉子的愣头青不是她。
棺材盖拉到顶端正要合上，忽然一阵妖风袭来，直接冲开了破庙的门，蜡烛瞬间熄灭。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庙门口月色下，站着一名身穿斗篷脸被帽子遮住的黑衣人。
一名镖师拔刀站出来：“来者何人！”
哪知对方一个挥掌，掌风直接将人击飞，重重摔在了墙上。
江芷站出去，凤眼瞥着门口的人，冷冷道：“你来晚了，我已经知道常思川到底是怎么死的了——昴日君。”
柳叶桃听到这三个字，两只眼睛顿时瞪得浑圆，不可思议地盯着门口那人。
而黑衣人望了一眼棺材的方向，见棺盖有被推开的痕迹，满腔怒火全变成对江芷的杀意，两只拳头紧握，猛地腾空而起，化掌为刃便冲江芷劈去！
江芷侧腰躲开，拔剑便朝对方帽沿挑去，可惜差了那么半寸的距离。
黑衣人看出江芷的意图，出招间隙似乎冷笑了一声，继而手指拧成鹰爪，转手便朝江芷咽喉勾去。
江芷挥剑挡住，对身后人道：“抬着棺材离开这里！快！”
黑衣人似乎想毁掉尸首，腾出一掌便向棺材袭去，江芷见势不妙抬腿猛击一下对方胳膊，那一掌往上一空，本就破烂的屋顶又哗啦烂出一个大窟窿。
柳叶桃手忙脚乱地把棺材盖合上，掩护镖师们把棺材抬出去，转身想去帮江芷。
江芷却冲她吼道：“跟着一起走！”
柳叶桃还是头回被江芷这么大声吼，浑身激灵一下拽着柳叶青就往外跑，转身之际正好瞥见江芷接了对方一掌，紧接便吐了一口血出来。
柳叶桃心口窝抽抽一下，咬了咬牙，继续冲。
待护着镖师带棺材跑出十里开外，柳叶桃终是放心不下，调转了马脑袋道：“我回去一趟，你留在这里不要乱跑！”
柳叶青一听这话都要疯了：“师姐你在开什么玩笑！我们不是那个家伙的对手！回去也帮不了什么忙！”
柳叶桃激动起来，拔高了音量：“可我们一直在找他不是吗！师父多年来那么痛苦，我总要知道个原因吧！”
说完不顾柳叶青，驾马返回了破庙。
柳叶青朝她的背影崩溃大吼：“什么原因不原因！你就是不放心那个江芷！”
吼完，泪凝固在眼眶里，柳叶青转头瞥了眼棺材，回过脸来没有丝毫犹豫，驾马便追了上去。
元宵节快乐宝子们～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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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0章 掌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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