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寸钉的眼睛盯着门外的秋雨,眼神中浮过历经人世沧桑的淡淡厌倦。
过去她不懂公孙史的用意,现在似乎明白了。
噬魂令的突破口,应该就在天下无双上。
随着清云子话音落下良久,三寸钉道:“我就这么一个徒弟了,再死,就不愿意再教第三个了。”
清云子沉默下去,半晌后道:“这孩子脾气很像你,若不达目的,不会轻易罢休。”
三寸钉一个鲤鱼打挺从椅子里跳出来,大步朝外:“没意思,跟一个老头子在这扯什么皮。”
清云子:“可你有没有想过,以江姑娘这般冰雪聪明,即便没人告诉她,她也迟早会猜出其中渊源。”
三寸钉手指头堵住俩耳朵:“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清云子摇头苦笑,一脸无奈看她步伐越走越远。
残雨滴答响,当天夜里三寸钉做了个很漫长的梦。
梦里她面朝群山,可观风景无数,眼睛却直勾勾望着山崖边的青年。
梦中风很大很大,似乎要把青年吹走了,白衣墨发的背影恍如天上谪仙。
她想往前去,却寸步不能行,想开口说话,喉头却如同被什么东西堵住。
青年交待了她很多事情,声音很飘很远,听不清是什么,但她又能准确知道对方的意思。
要维持好武林秩序,不要再去找柳如霜寻仇,勤加练功,传下天下无双。
最后,青年转过头,对她笑了下,道:“悠悠,照顾好自己。”
然后,一头栽进了面前的万丈深渊。
“师父!”
三寸钉撕心裂肺喊了一声,从梦中直接惊醒。
额头冷汗密密麻麻,沿着脸颊往下淌。
三寸钉喘着粗气,心情迟迟无法平复。
有多少年没梦见过那个人了,梦中画面跟真的一样,她都感觉自己心跳快到要死了。
“为什么偏偏在这时候到我梦里来!”
三寸钉捶着被子,怒急攻心道:“你想告诉我什么!我又凭什么听你的!你死了,你早就不是我师父了!难道我为你沦落到现在这个德行还不够吗!为什么还要缠着我不放!”
三寸钉拼了命不去回想,但公孙史悬崖自尽的画面如通红烙铁烙在她脑子里,睁眼闭眼挥之不去,呼吸一样如影随形。
她睁着眼睛捶着头,想把那些记忆都捶出去似的,大颗大颗的泪从眼眶中掉出来,咬牙切齿说:“公孙史,你个混蛋……”
如果知道结局是最后那样,那当初何必捡她回家,留在街头饿死也比她亲眼目睹养大自己的人尸骨无存强。
天下第一有什么用,独步武林有什么用,想要的一样也抓不住。
江芷穿着一身寝衣在外面拍门:“喂,你在里面嗷嗷疯叫什么呢,我都被你吵醒了。”
三寸钉:“滚!”
江芷深吸一口气,小脾气瞬间上来了:“我关心你做噩梦你让我滚!你是不是想打架!”
三寸钉再无动静,明显把她无视了。
江芷接着拍门:“不准睡!给我起来!”
这时文儿从前面跑来,嚷嚷着道:“不好了大当家的!京兆府来人了!说要请你要衙门去一趟!”
拍门的动作立刻停止了,江芷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蹙着眉寻思:“京兆府?我犯什么事了?”
文儿猛摇头:“不清楚,好像是跟同兴镖局有关,掌柜的正在前面跟他们周旋呢。”
江芷哼了一声:“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去就去。”
穿着一身寝衣就往前院大迈步。
文儿万般无奈追上去:“大当家的你多少换身衣服啊!”
赵捕头都是老熟人了,加上事发突然,江芷没讲究那么多,顶着头鸡窝就到了花厅,见面寒暄一番,直奔主题道:“同兴镖局怎么了?怎么就又把我牵扯进去了?”
赵贵面上也挺没光,颇有些羞于启齿道:“吴大当家走镖路上遭人夺了性命,尸体今日刚运回来,吴家人一口咬定是你买凶杀人,说什么都要让我带你去衙门走一遭。”
这一番话所含信息太多,让江芷都下意识没注意吴家人的胡搅蛮缠,而是诧异万分道:“吴明雄死了?这么突然?”
那老头身板健壮本事也不小,少说再活个二三十年都不在话下,突然就这么死了,江芷真吃了一大惊。再说她昨儿个才往他们家门口洒了几把纸钱吧。
赵贵叹口气道:“世事无常,没办法。今日就请江姑娘给我个面子,到京兆府一趟把话说明白堵住那悠悠之口,也好过假话传着传着就成了真话。”
江芷拍案而起:“好,事不宜迟,咱们现在就去。”
赵贵实在没绷住,心想这丫头片子怎么还是那么没心没肺,扶额指了指江芷的头:“倒也没那么急,好歹把头发梳梳,给公堂留点威严。”
江芷一摸头,干脆利落道:“行,您稍等。”
伸手管林婉婉要了根发带,自己动手两三下绑了只歪歪扭扭的辫子。
江芷:“这下可以了。”
赵贵:“……”
赵贵:“你说可以就可以吧。”
林婉婉想跟去,被江芷制止了,出了花厅指着后面道:“你帮我看住那俩老的就行了,又不是什么大事,我去去就回。”
话是这么说,林婉婉还是不放心,派了文儿墨儿前去跟着,自己在家惴惴不安等待。
就这么着,江芷一去一天,直到太阳快要下山,才终于回了来,进门就喊饿。
林婉婉忙叫厨房下了碗笋片肉丝面,自己迎着江芷往后院去道:“怎么样?吴家人可为难了你?”
江芷冷哼一声:“为难,他们倒是想为难,没凭没据光靠瞎猜能让谁相信?按他们家镖师的说法,吴明雄死半道上的时候我还半死不活的呢,哪有能耐去买凶杀人。”
说到这江芷就来气,就因为时间上这一点,吴家人居然一口咬定是江家使妖法以命换命,所以吴明雄死了,她活了。不然就那个几十口喇嘛在家祈福的场面,谁能相信一个快死的人又突然活过来?
林婉婉皱紧眉:“他们这回确实太过分了,外面世道乱成这样,出门走镖本就比往日要凶险得多。他们倒好,人命一出自己不忙着反思,先把脏水往别人身上泼,也不知是犯了哪门子的魔怔。”
江芷没应声,垂着眸子若有所思,似在思考着什么事情。
走着走着忽然来了句:“面好了没,我快饿死了,狗衙门中午连饭不管。”
林婉婉噗嗤一笑:“我去给你催催,很快便好。”
江芷就摸着咕咕叫的肚子继续往后走,途经一棵树,余光瞟到在树上掏鸟窝的三寸钉。
本来都要过去了,她想了想,觉得还是咽不下早上那口气,走到树底下,照树就是一踹。
“嘭”一声,一个人形物体坠落在地,还是脸朝下的姿态。
原地淡定了有三个弹指,江芷拔腿就跑。
三寸钉一不做二不休跳起来将树连根一拔,双手抡着满院子追杀江芷。
“姓江的你完了!我今日就要清理门户!你等着到地底下去跟你爹娘团聚吧!”
江芷逃命不忘回头扮个鬼脸:“谁让你早上凶我的!活该活该!”
“闭嘴!孽障受死!”
最后江芷顶着一头大包吸溜面条,手往头上一碰还忍不住倒吸凉气。
三寸钉就在一边呲牙咧嘴地乐。
江芷白她一眼,低头去挑碗里的肉丝吃。
“对了。”打完闹完,三寸钉想起来问,“早上怎么回事,怎么就把你弄衙门里去了。”
江芷:“我有一对头死了,他们家人非一口咬定是我害死的,一群傻子,我要想杀他犯得着跑那千里老远,凶手压根不是身边人。”
三寸钉轻嗤:“听你这话,跟你知道凶手是谁一样。”
江芷吃面的神情沉了沉,没有说话。
她确实知道凶手是谁,在碰到吴明雄软如棉絮的尸体时就知道了。
江芷吃完面端起碗把汤喝干净,抹了把嘴道:“不能再等了,两股内力合成之后我就没出过手,总这样观望着不是办法,路是开出来的不是等出来的。”
三寸钉面色倏然一沉:“你什么意思?”
江芷:“我要上华山,先他死活,先找洛惊春练练手再说。”
三寸钉大斥一声:“胡闹!”
她指着江芷:“你这一身本事是我教出来的,内力是我盯着练出来的,你这么上赶着去送死,这么没问过我同不同意!”
江芷:“那我还能怎么办!”
大声嚎出这么一句,江芷也随即意识到自己失态,很快调整了语气,道:“我也有不少朋友是习武之人,今日死的是别人爹,明日死的可能就是我哪个旧识。这个世道,能活着已经很艰难了,习武之人太平时候遭人排挤,天下大乱还要被人吸干内力,凭什么啊!都是人生父母养的,摊上这种事情难道就活该了么!”
说着情绪眼见又要激动,江芷端起空碗径直往外去。
三寸钉:“等等。”
江芷顿住脚步,转头看她这师父又要卖什么邪药。
三寸钉一掀眼皮,眼中的千斤压力一闪而过,二郎腿抖着,以一种闲适轻松的状态对江芷道:“想除掉洛惊春,也不是全然没有办法。”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