饺子被猝不及防丢在树林子外面,孤零零一匹马待了老半天,等江芷李秾回来时地上的婆婆丁都快被它啃干净,就这样,回去了还跟包子抢草吃。
飞天轻进山庄进的悄无声息,江李二人出山庄却出的沸沸扬扬,王有才被张万两从睡梦中摇醒,本来骂骂咧咧吹胡子瞪眼:“要死啊大晚上不让人睡觉!张万两你再这么没大没小我把俩王八都炖了喝汤!”
“不是的不是的!”张万两着急起来说话都变得不利索,伸手胆战心惊将王有才拉过头顶的被子往下拽,“遭贼了,咱们山庄遭贼了!”
王有才顿时将被子一掀,两只眼睛瞪得活似铜铃:“哪个院子遭贼了?”
张万两垮着一张脸道:“江姑娘的院子……”
只听“树墩子”大喝一声“这还了得!”便趿拉着鞋冲出去了。
山庄内灯火通明,老管家忙里忙外,一张脸绷成了一碰即碎的干树叶。
江芷回来先是遇到了等候多时的王老庄主,跟他笼统说了遍镯子被盗,她追出去与飞贼一番较量成功追回,只字未提与飞流儿的渊源。王均昌见李秾一袭素白衣袍上赫然猩猩血迹,便料定是番恶战,提出叫大夫给二人诊治,又被李秾婉拒。
其实血是给飞天轻那厮缝伤口留下的。
两人应付完嘘寒问暖的一拨人,走至半路又撞上头发乱成鸡窝的王有才,瞧发型瞧衣物,不说也知道肯定是从被窝里爬出来的。
“我就说我左眼皮跳了一晚上准没好事呢!”
王有才本还心焦,听到江芷说镯子成功追回来方松了口气,借着灯笼里照出来的柔和光芒又重新打量了眼女孩,忽然笑道:“我早觉得江姑娘还是穿鲜亮的颜色好看,平平无奇的一件茜色袍子,到你身上就变成千金难买的霓裳羽衣了,要我说以后你还是穿女装的好,既漂亮了你,也让衣裳得了造化,多好。”
语气爽朗大方,倒没让人觉得轻浮。
江芷一笑:“王公子说得极是,可惜我暂时还没个穿裙子的命,待以后得空了,定会照你说的做。”
得到了恭维,对方便开始不好意思起来,连道“哪里哪里”,走时脚步都乐的飘忽。
等人走了,江芷转了个圈问李秾:“好看?”
她对穿着一直没什么要求,也不懂自己哪里好哪里不好,适合什么不适合什么,整天满脑子都是打打杀杀,心思压根没往外在上放过。
王有才说她这样好看,她嘴上游刃有余的周旋,实际心中并不确定,旁人的话听听便是,李秾说的肯定是真的,所以她才问他。
可他竟别过脸没理她。
山庄里都是平坦小路,走在上面丝毫不硌脚,李秾便没再抱她,一高一矮两道斜影在地面被拉极长,随着步伐时而重叠时而分开。
路上,她和李秾又重新分析了一遍“左撇子”和“花石纲”以及“无影帮”的渊源,虽能肯定当日去她家的蒙面人肯定和这二者有关系,但没能从中理出头绪和原因,放眼望去仍是一团乱麻。
最关键的是,无论花石纲还是无影帮,和江家都是远日无冤近日无仇,更别说花石纲如今正统的那一支已沦为北越走狗,和位于临安的“十二楼”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去,而南梁作为花石纲延续的“无影帮”,多年来谨小慎微行事低调,没理由将自己置于风口浪尖之中。
唯一一点对得上号的,是花石纲绝学之一“麒麟手臂”与江家人全身受重力骨折的的死状不谋而合。
可偏偏的,别管是杨有量也好,那日见的蒙面人也好,他们都是修习麒麟臂失败才会有的左撇子,徒手碎头骨根本痴人说梦。
思绪万千回到院子里,江芷进门,李秾将她送到便回自己住处,在她转身时,他忽然叫住她。
檐下灯笼散发几许明晃晃的橘色光芒,柔软又温和,洒在他眉目间有种冰雪消融的暖意。
“你穿红色确实很好看的。”他望着她说。
江芷嘴角不受控制的翘了翘,两只灿若星辰的眼睛眨了眨道:“那就更不能穿了,”灯笼下,她板着张一本正经的神情专心扯淡,“晓不晓得什么是‘色令智昏’?我若太好看了,你整天对着我,头脑岂不是会犯糊涂?”
李秾登时嗤笑一声,甩了个白眼信步出门。
江芷有些恶作剧得逞的小嘚瑟,望着那道颀长的背影跨过门槛,明明这边刚给她飞完白眼,那边走时却不忘给她将门给带上。
她转过身回房,嘴角的笑意也在独处中越来越淡。
紫玉镯子还是原来那个镯子,没有因为这趟意外之旅增加一丝划痕,江芷坐在烛火下看着手中玉镯,眼神很空很远,不知过了多久,随着外面一声雷鸣,她终于回过神,眼波晃了晃,张口对着镯子喃喃自语道:“娘,我到底应该怎么做呢。”
“三寸钉”教她如何杀人,却未教她如何剖析人心,她不知道别人对她说的话有几分真几分假,不敢完全信任,也不敢完全否认,只有天生敏锐的直觉让她除了李秾外谁也不放在眼里。
夜已至深,一场瓢泼大雨就要下了。
北屋檐下的画眉鸟叽叽喳喳叫了没两声,就有一双细嫩柔软的手将鸟笼取下送入房中。
王昌均接过鸟儿逗弄了几下,满面喜爱,一边拿小金匙给鸟喂饭,一边朝桌子外的人道:“东西确定没事?”
老管家本就躬着的腰又低了几分,语气确凿:“奴才前前后后查了三遍,一样儿没少。”
“唉。”王昌均长叹口气,说不出来是忧是喜,抬手将鸟笼交给婢女,语气却是冲着对面管家:“我年纪大了,有才又还是个孩子脾气,若不早点为山庄铺路,日后焉有出头之日?老季你是个明白人,知道我这样做对任何人都好,也就把事情交给你去做,我才能安生睡个好觉。”
季旺一拱手:“奴才定不负庄主信任。”
另一边,躺下没多久被雷声再次吵醒的王有才丧心病狂逼着张万两陪他下棋,只许输不许赢的那种棋。
窗外雷声惊天动地,王有才盯着棋局,一张甩饼脸严肃出了整治天下的架势。
对面的张万两打了个哈欠道:“少主,你打算把棋下在什么地方啊?”赶紧早下早结束他好接着睡他的觉。
“别吱声,”王有才急促道,“我在想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张万两困到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下意识忍不住继续吱声:“什么问题?”
只见王有才缓缓抬起脸,目光炯炯:“那臭贼为什么不把我爹的破鸟偷了呢?”
张万两一口气没上来差点憋死,心说:“果然是很重要的问题……”
大雨下了一夜,次日天空一碧如洗,空气舒爽清新。
江芷李秾就要告辞了。
本来她确实想着好好歇几日,但别人家毕竟不是自己家,完完全全的放松下来是不可能的,何况昨晚发生的事情让江芷觉得继续留下来不知道还会遇见什么活久见的事情,为避免夜长梦多,还是早早上路为妙。
李秾对此也没什么意见,在他看来只要是和江芷一块儿,在哪儿都一样。
俩人牵着马挑着小镖旗,一个说“天下无不散筵席”,一个说,“山水有相逢有缘自会再见”,然后上马喝一声“驾!”眨眼的功夫背影就消失在烟波薄雾中。
王有才心情不大好。
他觉得所谓“山水有相逢”不过是客套话,人走了就是走了,不会再回来,也不会再遇见,其实他对那两个人也算不上多欣赏,只是相处了两日再分开,心中难免有点怅然。
待收回目光,他望向身旁的王昌均道:“爹,咱们想办法把山庄做的越来越好吧。”
王昌均颇感意外,眼前这个虽然他很不想承认但也确实烂泥扶不上墙的宝贝儿子可是从来不问山庄巨细的,除了弟子们出门办事时喜欢跟着过去耀武扬威。
“怎么突然想到这个了?”王昌均语气都不由自主慈爱起来。
王有才扭头眺望那两抹消失在清晨雾霭中的黑点,语气轻缓却又坚定:“我想让他们在以后还能从别人口中记得我。”
去改变、去优秀,哪怕遇不到自己想遇的人,也能遇到那个更好的自己。
最是人间留不住,镜中花,清晨雾。
两人骑马沿着官道走到晌午,途径茶铺,便下马喝茶解渴。
雨后的太阳一出来,让人感到没由来的燥热,有些生活经验的抬眼一望天便知道,这雨怕是还没完呢。
茶铺不大,挺简陋,棚子下面一共三张桌子一个炉子,老板是个年轻女子,负责烧水沏茶送茶,忙活起来一刻不得闲,汗珠滑下巴上都没工夫擦。
另一边凉阴处马札上坐着个满面沟壑的老妇人,身形干瘦嘴角下垂,正在哄怀中小儿睡觉,枯手有一搭没一搭的拍在孩子臀上,嘴里念叨着常人难听懂的方言童谣。
江芷无论吃饭还是喝茶都习惯点好先给钱,她瞧忙碌的女子不过双十年纪,一身粗布头满是补丁,往上看双颊凹陷面色发黄,俨然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便多给了两个大子儿。
看清她手中数目,女子连连摇手道:“不必不必,姑娘给的太多了,咱这的茶叶都是从茶贩子手里低价收的,实在值不了这些。”
江芷方想张口,便听到凉阴处传来一声粗重的咳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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