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江芷缓缓睁开眼，视线从模糊到一点点清晰，锁定在一道挺拔清瘦的背影上。
她想揉眼睛，却发现手脚都被捆住了，整个人躺在一堆乱七八糟的干稻草里。
似乎是察觉到身后的动静，那人转过身，露出一张俊美出奇的容颜，表情却在昏暗的烛火中显得有些扭曲。
江芷不可思议地皱了下眉头，嗓音干哑道：“叶连城？”这时她的头猛然作痛，过往一些刻意被遗忘的画面齐齐涌入脑海中，等再抬眼，看向叶连城的目光中便夹杂了些复杂的东西，张口笃定而缓慢道，“叶往之……”
叶连城哈哈大笑起来，走到江芷身边蹲下，伸手强行攥住了她的下巴，阴森森道：“江芷，我就知道你记得我，过去这几年里你武功都废了，为什么没有死了算了？”
江芷没躲，也没挣扎，就静静看着他，目光从容，似乎从他这张脸上，得到了一些自己想不通的东西。
“鱼老三和他全家是你杀的？”
“连同那艘船上的人，也都是你灭的？”
叶连城面上肌肉抽搐不止，猛地甩开江芷，起身怒吼道：“是又怎样，我不光杀了他们，我还杀了邓往来！当初要不是因为他那个废物，我根本不会遭受那样的屈辱！他们活该！他们必须死！”
到这一步，江芷就明白叶连城为什么想自己死了。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始终没有从梦魇中出来。
他不接受，所以害怕。
因为只要没人说，他就还是叶家公子，赵王府尊贵的小舅爷，整日里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仕途无忧，生活自在，闯祸自有姐姐姐夫兜底，想怎样都可以。
但他只要一想到世上有人知道他经历过的那些事情，甚至有可能散播出去，他就会强烈的不安恐惧。
而解决恐惧的方法，就是把知道消息的人全部杀光。
江芷，是最后一个了。
“叶往之……不对，”江芷晃了下头，强迫自己清醒，“叶连城，杀了我，你就能解脱了吗？”
“当然！”叶连城瞪着她，双目赤红，“只要再杀了你，这个世界上就不会有任何人知道我的过往了！我就能，我就能安安心心的做我自己，再也不必担心有人破坏我的生活！”
江芷嗓子干的厉害，咳嗽了一声，笑道：“那你动手吧。”
似乎没料到江芷那么干脆，叶连城一时怔住。
“如果杀了我能让你安心，那你就动手。”江芷再次重复。
叶连城蹲下，一把掐住她的脖子，咬牙切齿道：“你以为我真的下不了手吗！”
江芷确实料定他下不了。
都不是第一天混江湖了，若是真起杀心，哪里会等到人睁眼醒来。
江芷发现，这个叶连城似乎对自己的感情很复杂，不太像单纯的恨。
但也确实搞不懂对方到底想干什么。
随着脖子上那只手的用力，江芷呼吸越来越困难，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出错了。
正当她拼力扭动手腕想挣脱绳子时，叶连城又突然松开了她，然后往她嘴里塞了一个东西，似乎是药丸。
药丸到嘴里入口即化，江芷甚至都没来得及吐，就已经融化在舌根，怎么咳嗽都咳嗽不出。
“怎么办，江芷，我居然真的下不去手杀你。”
叶连城在她耳边笑：“那我就只好采用下策，把你变得和我一样了。”
“你……什么意思？”江芷费力的从喉中挤出几个字，心中倏然升起隐约的不安。
叶连城手背轻轻擦过她的脸颊，眼中的病态与怨恨混合在一起，竟形成了一种奇怪的痴迷。
“我要把你变得和我一样，一样痛苦，一样恶心。”
那样他就可以理所应当的拥有她了。
江芷原本还不解其意，但在随着叶连城的一声“进来”之后，门一开，陆续进来几个衣衫褴褛浑身恶臭的男人，江芷就全明白了。
这个疯子，她当初就不应该救他。
江芷简直想回到过去杀了那个多管闲事的自己。
“对你们女子来说，贞洁是比性命还要重要的存在。”叶连城看着江芷，像看砧板上待宰的鱼肉，“你应该不会想让任何人知道，十二楼大名鼎鼎的江大当家，竟会被一群世间最脏最臭的乞丐玷污玩弄。江芷，你马上就能体会到我的心情了，只有这样，我们才能互相保守住对方的秘密，不是吗？”
说完不忘贴着江芷耳边笑道：“你放心，完事之后我会把这几个东西杀光，除了我，没有人知道你经历了什么，就像你对我一样。”
“不要试图反抗，我给你喂的药丸名字叫承欢丹，再过至多半柱香的功夫，你就会意识不清，全身如烈火焚烧，得不到排解，血液之中便如同千万蚂蚁啃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江芷，多年不见，这是我送你的见面礼，好好享用吧。”
叶连城大笑着出了木屋，关门时眼角余光瞥到那群脏臭的身影迫不及待扑向江芷，掌心几乎被攥出血。
没事的，很快，很快他们就能一样了。
到时候，世间就没有人比他们之间更加般配。
叶连城逼自己继续笑出声，但随即木屋之中便传出一连串惨叫。他暗感不妙，进去一看，只见这群乞丐的身体衣衫完整躺在地上，而头颅被一颗颗拽下来，头发系在一起，挂在了进门房梁之上，鲜血如雨倾盆。
稻草上原本该躺着的身影此刻消失不见，只剩下两段捆住手脚的麻绳，窗户大开，窗外夜色漆黑如墨。
“追！去把她给我追回来！”
……
江芷在池塘中憋气潜伏半晌，等到周遭动静没了，才悄悄探出水面，慢慢往岸上爬。
等站起来一看，她方知道叶连城到底有多胆大包天。
他甚至都没把她带出王府，仅仅把她藏在了王府西南角一处废弃别院之中。
疯子，绝对的疯子。
江芷一路躲藏绕过叶连城身边寻找自己的手下，直到远远听见林婉婉的呼唤声心才安下来。
远处，林婉婉急得焦头烂额，指挥着随从到处找江芷的踪影，自己也大声呼喊：“阿芷！阿芷！”
直觉告诉她，江芷肯定出事了，不然不会突然找不到人。
人刚找不着那会儿，因为丫鬟目睹江芷和叶妃身边的大丫鬟榴果待在一起过，林婉婉还特地去过叶妃院中一趟，但榴果说她们与江芷也只是半路遇见说了会儿话，然后就没再一起了。
叶妃也说自己一直在菩提院中听法师讲经直至夜深才归，榴果守在门口，想来也没时间过多走动。
“这么个大活人，好端端的，到底发生什么了呢。”林婉婉急得泪珠子都要掉了。
谢望道：“你在这里找，我再去把书房和到我们住处的必经之路搜上一遍，别着急，大当家的会没事的。”
林婉婉胡乱点头，实则心是一刻静不下来。
田子升念着江芷是为自己的事情走动才失踪的，难免愧疚不安，跟着谢望一块去找了。
林婉婉继续喊江芷的名字，直喊到筋疲力尽，扶着棵树堪堪喘口气。
这时瘫在树底的一块黑影动了下，虚弱道：“婉婉……”
林婉婉吓了一跳，低头定睛一看见是江芷，扔掉灯笼便扑过去道：“我的老天爷啊！你这一晚上时间是去了哪里啊！身上怎么这么湿，脸……脸怎么又那么烫？天呐，阿芷你怎么了？”
江芷：“嘘，不要把人引来。等会你就对他们说，说我在花园中小憩忘了时辰，现在已经找着了。”
林婉婉忙不迭点头：“好，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你现在快跟我回去换身衣裳，其他的回头再说。”
江芷点头，由林婉婉搀扶着，抄僻静小路回了住处。
一路上林婉婉只觉得江芷浑身烫到犹如火炭一般，换衣服时更是发现她全身肌肤红透，连吐息都宛若火烧。
“你……到底是怎么了？”林婉婉紧锁眉头，担心询问。
江芷在榻上试图打坐运功，但她经脉断得已非一朝一夕，强行运作，只会更伤丹田，非要吐出一口血来才罢休。
江芷有些年头没这么难捱过，居然真的体会到了几分“生不如死”的味道。
而林婉婉见她这副模样，更加六神无主，上前给她擦着嘴角的血说：“我去给你叫郎中，我现在就去！”
“别，”江芷抓紧了她的手，“郎中……治不了的。”
“那该怎么办啊！”林婉婉急哭了，这回真哭了。
江芷强行启动牙关，一个字一个字往外挤：“你去……给我……找个男人，要……没病的。”
“男人？”林婉婉愣了下，接着恍然大悟，面上犹如热水烫熟的虾子似的瞬间通红，随即擦干泪水道，“好！你等着，我这就去找！”
同时，菩提院中。
一晚上的时间，好不容易把麻烦精叶妃盼走了，金福快步进入佛堂，道：“江芷不能留了！她不仅阻止我杀罗文通，我还怀疑她现在已经知道我的身份，甚至她下午从赵王书房出来后就直接失踪了，刚刚才有了回来的消息，她鬼点子那么多，肯定是酝酿了一个极大的阴谋！”
行香子敲着木鱼的手蓦然停下。
“我知道了。”
嗓音冰冷。
下章一定！下章一定！（举手发誓）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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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1章 还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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