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废土与矿石

梁卫东不知道李鸿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他和李鸿龙的关系,说是情人,似乎也只是每天晚上按时按点来那么一次。反倒是白天,每次有外人来的时候,李鸿龙很喜欢把他叫到一边,要么是指挥他端茶送水,要么就是让他在一旁坐着,不时吃吃他的豆腐,揉捏他的手指、摸摸腰之类。

每一次他在一旁都战战兢兢,如坐针毡。既是因为对这种畸形关系的不适应,也是对他们谈话内容的心惊。

要说原本他还不清楚自己招惹的是什么人,多日旁听后才发现,李鸿龙似乎是某个团伙的老大。这个组织游走于各个星球之间,倒卖各种稀缺物。下到化学元素、各种废弃物上到矿产珍玩珍稀物种,只要有人要,他们就会想办法弄到手。

一旦被星政府或某些联合组织发现就通过跃迁技术一走了之,逃之大吉。

每次听到这些,他的心就一直砰砰砰地乱跳。动物般的求生直觉让他意识到,只是失去男人的操守已经算是他的幸运了,倘若他不能尽快脱身,只怕几条命都不够他搭上的。

不过,他认为自己第一步是应当摆脱情人这个身份。毕竟小弟不干了还说得过去,情人的话,他难道还非得等李鸿龙玩腻自己不成?这个想法一出,梁卫东更是全身鸡皮疙瘩。

因此,虽然害怕,他还是试探地在一天晚上询问道:

“您之前说要给我找点活,不知道现在还算数吗?”

李鸿龙看了他一眼,没说话,手上拨了个通讯:

“最近是不是有人想买F星的矿?运一批放到码头的A号仓库。仓库的管理员你不用管,我来安排。”

挂掉通讯,他眼神幽深地看着梁卫东,道:“你之前也有守仓库的经验,这次的货我就交给你来办。”

梁卫东不知道李鸿龙心里是怎么想的。矿产交易也是件大事,怎么会交给他来办?上次尽管也有眼前人故意设套的缘故,但梁卫东有自知之明,知道说白了还得怪自己太蠢。而像他们这种生意,圈套和陷阱只怕更多,更刁钻,他这样的心眼和脑子,只有被他们耍得团团转的份。

似乎看出梁卫东的犹豫,李鸿龙笑了笑,说:“不要紧,这次你办好办不好都可以。”

“刘奎,和老二对接的怎么样了?”

“已经带他去看过一些地方了。老板,您真的不打算干了?”刘奎用手抬了抬眼镜,镜片的反光让人看不清他眼里的神色。

李鸿龙没有看他,随口道:“这么多年在各大星际跑,也实在累得慌。既然赚了那么多,提前休养也不错。”

这样的话自然是没人信。因此关于李鸿龙的退隐,不少人仍旧有诸多猜测,众说纷纭。

尽管如此,听到刘奎主动向他汇报李鸿龙一举一动,谢宥权还是感到很高兴。

在他看来,刘奎的投靠本身就意味着李鸿龙势力的削弱。作为老大,连自己最亲近的下属都要投奔他人,就已经说明他势弱到周围人都觉得跟着他前途未卜了!

虽然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要说李鸿龙最宠信的下属,肯定还得是周信。但周信这人心眼太实,认定一个头儿就不会变。这样的人,无论是威逼还是利诱,都拿他没有办法。也正因此,所有人都没有拿周信要接位这个消息当回事。因为周信之所以能在这伙人里算老二,根本原因还在于他背后是李鸿龙。但李鸿龙既然要退,周信当然就不再有什么威慑力了。只怕过不了多久,所有权力排布就要重新洗牌。

而谢宥权所等待的,正是这一刻。

不管李鸿龙到底是真退还是假退,他都要让他永远回不来这个位置!

李鸿龙并非不知道目前风平浪静下的暗流涌动——只看刘奎最近的饭局和吃喝玩乐就知道。几乎每天都有人宴请,不是吃饭,就是台球高尔夫。并且,这些形形色色的人都是来自不同的势力。不过这些都不是李鸿龙该要考虑的。毕竟所有人都知道他沉迷于一个极其普通的小情人,早已是从此君王不早朝了。

不过,令外界吃惊的是,李鸿龙突然对一桩矿石交易表现出了非同一般的在意。据说他居然派周信亲自出面,和买方进行了多次沟通,并且其会面地点也极其保密。

自然,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只要做有心人,便仍然能够查到一些头绪。

“他们的交货地点在苍夷码头A号仓库。时间是松凛星时16时。动作要快!上次行动失败,这次务必要万无一失!”

“我已经查到,负责交货的是他那个最近刚出现的情人和手下周信。实在夺不回东西,也一定要把他的人除掉。”

这一桩消息反而让诸多知情人确信,恐怕李鸿龙退隐是假,在哪里得了什么好货,急于出手、退避风头才是真。

其他人都在忙碌,梁卫东也没闲着。

作为仓库管理员,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检查仓库的货物。让他疑惑的是,这些名义上的F星矿石只占据了集装箱的表面,

一旦刨开表层,就会发现底下全是废土!看上去满满当当全是集装箱的仓库,真正存放的矿石数量,恐怕加起来不到300吨!

他大吃一惊,连忙给李鸿龙通讯。

原本只想打音频,但甫一接通,就听见对面低沉的声音道:“把视频打开。”

无奈,他只好打开视频。

没等他开口,对面的人在仔细查看他的表情以后,就了然一笑,说:“果然不是你。”

“什么?”

这一刻,梁卫东心里被耍弄的感觉又涌了上来,来不及多想就脱口而出:“你果然又在试探我?”

“不错。看来你很敏锐,倒是我小瞧你了。”

嘴上这么说,梁卫东却看不见他脸上有任何惊讶的表情。不过,他忽然想到,这一次又与上次不同。既然有真正的买家,男人这次真正的欺骗对象恐怕另有其人。

只是,从李鸿龙的言行来看,他对自己也明显有试探的意思。没准这么些天,所谓情人身份也是这么来的:一方面戏弄自己,一方面麻痹别人!

一股无名火突然从他的胸腔中迸发出来。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走了什么霉运,才会碰上这么个煞神,甩也甩不掉。既然不信任自己,又何必任自己睡在他的枕边?

联系一天一次的情事,想来所谓的一见钟情、见色起意也只是做做样子。既如此,找个愿意和他上床的,搞个两厢情愿的不行?为什么非得揪着自己不放?

深知自己胳膊比不上大腿,梁卫东偷偷深吸一口气,强压下眼中勃发的怒火,盯着视讯对面的男人,咬牙开出自己的条件:“这次我可以按照你说的,办好你要我做的事。但是结束以后,我能不能离开?”

李鸿龙饶有兴致地看着视讯中的人。

梁卫东大概以为自己掩藏得很好,但实际上,那眼中的亮色早已将他的心事暴露殆尽。

小动物到底是小动物,不知道在强大的掠食者面前,猎物的呲牙和反抗只不过是就餐前让肉质更加紧致的调味品罢了。

因此,李鸿龙忍不住微微笑了笑,顺着梁卫东的话动听地说:“当然可以。”

交货日很快便到了。

梁卫东首先等到的是周信。

与那个面目无奇,完全泯然众人的眼镜男不同,李鸿龙的这个手下看上去大概是二十五六岁,个子高挑瘦削,面容英俊,五官深邃,整体而言便是相貌堂堂,一表人才的样子。若不是知道他也是李鸿龙的手下之一,手上从事的也是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梁卫东大概会将这个男人认为是哪家的公子少爷,或者是政府高官的后代。

“你好,我是周信。”

不同于其他人对待梁卫东的轻蔑鄙夷,周信仿佛只将梁卫东当成了寻常身份的人,除了平淡地问好以外,他甚至还向梁卫东伸出了一只手。

梁卫东头次在这里感受到了尊重,于是他握了握那只手,松开,也开口回道:“您好,我是梁卫东。”

简单地寒暄了一句后,周信便说他要查看矿石情况。

一谈到这个,梁卫东便有些不自然,但想到李鸿龙在视频里的意思,便放手让周信去查了。果然,他也注意到了上层是矿石,下层是藏土。不过,周信完全没有露出惊讶的表情。全部清点完财产后,他又查看了梁卫东给他看的真正的仓库数据,确认一致后,他才开口道:

“是大哥让你打开实时监控传输的?”

梁卫东心里一跳,只觉得这些人都长了十个八个心眼子,当下便没有否认,一五一十地回答:“是的。”边说,他边按下一个按钮,空中便立马呈现出一个投影来——正是李鸿龙。

“大哥。”周信微微点头问好。

“没什么想问我的?”

“我不会背叛大哥。”

他说完这句话,原本还带着虚情假意笑脸的李鸿龙,眼里才真正带了笑意。

“好老二。既然如此,那就帮大哥我把这出戏演完、演好。”李鸿龙意味深长地道。

很显然,这次的事,不止一个人被李鸿龙骗。或者也不能说是骗,大家都是心照不宣、各怀心思地参与其中,希望能在这摊浑水中淘到自己想要的金子罢了。

只是,李鸿龙到底想拿这批半矿石半废土的货物试出什么东西?他的计划到底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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