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杳晚有点心死。
知几许语调里的调侃没有半分掩藏，她索性低头做起鹌鹑，低着头不抬，只是盯着地上自己的鞋、守卫的鞋和对方的鞋看。
“赵管事回来没？”
“正在前厅训斥那几个毛躁的下属。”
“发生什么事了？”
“她们不慎把容凤殿内柜架上的花瓶砸碎，清理碎渣时又打坏您最喜爱的那把琴。”
二人的声音安静下来，何杳晚都以为知几许即将发怒，后者却轻叹声道：“换班时找小宋拿两瓶治皮外伤的药给她们送去，告诉她们日后小心些，别蹭伤破皮导致伤口发炎。”
“明白的。”
知几许和何杳晚以为的很不一样。
这真的是原书里作恶多端的坏人吗？
她跟着前者上山，一步步如登天梯般的台阶走得人脚底板生疼，但她眼睛都没眨一下，只是咬着牙，在知几许的身边苦苦硬撑。
想要成为万景宫的核心成员，首先就得让知几许对她产生印象。
一层、两层、三层……
她根本不记得自己究竟走了多少层台阶，只觉得两条腿从绑着铅的沉重转为一种踩不到实地的软绵绵，抖得厉害。
跨上最后一层台阶，她紧绷神经放松的瞬间就跪下了。
跪地的声音非常响亮，手掌不管不顾地抵在地面撑住要倒的身体。
她抬起头，要好好看看万景宫究竟是什么样的。
它并不完全如何杳晚猜测的那般由纯黑涂抹外表，其中金与紫交织平行地画出精心雕刻的花纹印于墙面，散发厚重古老其气息的宫殿像是从更早的万年前遗留下来。
它就像一座皇宫分布得错落有序，如今所见到的不过是万景宫用来招待客人的前厅。
何杳晚细看才发现前殿不算高，而被它遮掩一半的后殿尖顶正挂着代表势力的图徽，琴被女人轮廓的形斜抱怀中，雕工栩栩如生。
“万景宫不分外门内门，只看你的实力和贡献。”
待何杳晚缓过劲来，知几许才领着她往前殿走，灰色大门被知几许随手挥开。
殿内不大，只有寥寥几人正在清扫，见到宫主时她们整齐打声招呼行礼。
二人步入接通院子与前殿的枫叶长廊，何杳晚见到廊下池水延至围墙的边角，梅花随处可见。
“这里是中院。”
水上长廊四通八达，复杂交错。
中院除前殿外的三个方向由一间间的厢房、膳堂、修炼室、擂台区、演武场、广场，以及高耸的藏书阁组成。
她所站正前方就是此前看见的后殿，连门都要比前殿更为恢宏，看起来极为沉重。
这是何杳晚自踏足流渊起看到的最多的人，有七八岁的孩童也有十三四岁的少年少女，又或是忙碌的负责掌管不同区域的掌事人。
有人向她们投来好奇的目光。
“后殿就是万景宫最重要的地方，在通过考核之前都不能进入里面。”知几许轻声道，她的目光在人群中转了一圈，“赵管事。”
青袍女人闻声而来，在她身前停步打量何杳晚。
“这个孩子就交给你照顾了。”
“主上放心，这小姑娘看着就机灵。”
机灵的何杳晚看到知几许要走，当即就问：“姐姐，我们下次什么时候可以见面？”
知几许答：“你检验灵根的那天。”
接过何杳晚的赵聆自我介绍道：“你可以唤我声赵姨，若是不愿就喊声赵管事。”
赵聆先是询问她的名字，再带着她将中院的各个地点认清。行至厢房开始分配住处的时候，赵聆给她安排和一个年纪与她差不多的清冷女孩同住。
“小盈，你与新来的小晚要好好相处。”赵聆叮嘱道。
“赵姨，考核是什么？”何杳晚问时，赵聆还没走出去就停下了。
她回道：“检测完灵根之后会给你一道功法，只要引气入体就算是通过第一步。之后我会给你些简单的任务来提升贡献，贡献达到一定值就能进入容凤殿，意味着你通过考核，真正成为万景宫的成员。”
“什么时候可以检测灵根？”
“半年后。”
六个月，何杳晚开始掰指头数日子。
她没有单纯到觉得这六个月里她只需要什么都不干，每天躺在床上睡觉，起来吃喝拉撒，等日子到了就能检验灵根。
事实如她所想，第二天辰时，赵聆准时打开所有厢房的门，气沉丹田地大喊：
“起床！每日晨练开始——”
晨练就是一群人聚在广场上沿着边缘慢跑，每个人需要跑够半个时辰，中间不能休息不能走路，堪比酷刑。
“现在不好好强身健体，以后有你们哭的！”赵聆恨铁不成钢地道，“等日后检测出来没灵根或是怎么也无法引气入体，现在的锻炼能让你们之后照样比普通人强！”
常人并不清楚万景宫的具体情况，便以为只收留能修炼的。实际上万景宫收人时根本不清楚对方的天赋，年龄小的就捡回来培养培养，不能修炼最多只是做不了正式成员，不会影响其留在万景宫外围。
何杳晚没想到昨天才爬完登天梯，今日又要经历围绕整个高中时期的苦不堪言的与晨跑相似的活动。
她认命地跟在队伍的后面慢吞吞地跑动起来，半个时辰，这可得跑一个小时。且不说这具身体的体质如何，就她当年跑圈也不带这么跑的。
来到万景宫才第二天，她就已经是第二次体会这种头晕目眩、双腿无力的感觉了。
“小晚，你停下。”
这时候赵聆的一句话简直就是三月春风温柔拂面，她半点不带犹豫离了队伍坐在空地上大口喘气。
“你刚来不久，这事呀急不得，实在吃不消就说声，别非极限昏地上给脑门磕出个包来，再让其他人拖着你走。”赵聆走到她身旁，语气认真地道。
“我知道了。”
何杳晚颔首，她的目光看向还在跑步的队伍，领头的正是她那位不太熟的舍友路盈。
路盈与其他人的差距鲜明，她步伐轻松，呼吸很稳，动作与一开始没有太大的区别。她应该是来这儿之前都经历过类似的关于体力上的训练。
半个时辰很长，对于已经开始修炼的人来说不难，但对这些只有七八岁的很少锻炼的孩童来说，后半程就只剩六个人还能站着，最后十分钟就只剩路盈和一名不认识的短发女孩还在坚持。
前者还在承受范围内，后者纯凭意志。
“你好厉害啊。”何杳晚一溜烟钻到路盈的身旁，真心实意地夸赞道。
路盈神色极淡地偏过头，唯有微微泛红的耳根在说明她的心情不如表面一般平静。
这只是何杳晚于万景宫的开始。
中院的生活十分规律，每天辰时起床晨练，巳时至午时学习如何识别药草、炼制药草以及修炼、流渊内外的理论知识，未时至申时练习兵器与武术，酉时至戌时自由活动，亥时洗漱入睡。
何杳晚一个白天睡不醒，晚上睡不着的人，硬是在万景宫里调好健康作息。
两月之后，她已经完全适应万景宫的节奏，每日的晨跑都能坚持下来。
在这段时间找到自己偏好的武器——弓箭。
“一只手拉弓，另一只手固定，不要抖，力度不要太大，放轻松。”
路盈一边调整何杳晚握弓的动作，一边点出她的问题，“腰挺直别弯，手臂放低点，目光看着箭靶。”
何杳晚开始尝试了多种武器，近两日堪堪敲定选择相较之下对她来说更加轻松点的长弓。当然，她真正开始上手才发现这并不容易，这对她的臂力和身体控制力有一定要求。
“五环。”
她松开拉弓的手，箭矢离弦冲向箭靶，依旧比中心来说偏离较多。
“刚开始算不错了。”路盈思忖片刻，“你再自己试试找找感觉。”
酉时来得比预料中更快，何杳晚还有些意犹未尽，但隐隐发酸作痛的手臂告诉她今天不能再继续了。
回去之后还得记得按摩缓解。
何杳晚将兵器们放过演武场的收纳库里，走出来便见到路盈还未离开。
“说起来阿盈，你为什么会想全兵器精通，这应该很难吧？”她盘起腿坐在正休息的路盈对面，清凉晚风拂面恰好。
对方的头发比起初见时要长些，这会儿披散肩头，路盈沉默须臾将垂落的发缕捋至耳后，“我不想某天在战斗里因失去擅长的兵器，而救不了眼前人。什么都能作为武器，什么都能作为刀，这样就不会无能为力了。”
“你们果然在这里，今天有虎肉吃诶，再不来就被抢完了——”
何杳晚还没开口，另一位容貌清秀的青衫少女就撑在长廊的围栏上，双掌托腮冲她二人大喊道。
膳堂就在演武场的对面，却要通过水上长廊才能抵达，否则就得游个泳才能过去。
荷花在池水漂浮，何杳晚和路盈并肩踏上长廊，缓缓走向青衫少女。
后者站在通向四个方向的廊桥的中心，笑着道：“再不快些真一口没剩了，我可是吃完才来找你们的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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