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他带着两个人的份额继续(下)

他想啊,成人的赛事,就是比青少年的热闹!

领奖台上,他站在最高位。

左手边,是刚刚被他打败,还没缓过神儿来的,银牌获得者丁扈。

右手边,并排站着铜牌获得者——郑和宾和高云笕。

高云笕谦逊不争,礼让前辈郑和宾,站去了更靠近中心的位置,自己则在边边上,乖乖地立定。

虽然,郑和宾并不稀罕这一枚铜牌,也不稀罕站副c。

大合照上,四个人的表情,各有精彩。

从左到右,丁扈又颓又懵,不见了丝毫杀气;裴异咧开嘴巴,露出一排整齐好看的牙齿,胜利的喜悦,半点都不藏;郑和宾面露尴尬,显然,半决赛输给一个14岁的小朋友,被摁在了铜牌位上,他十分地不适应;高云笕在微笑,淡淡的,礼貌地。

***

颁奖仪式过后。

有一个小型的冠军专访。

主办方没能考虑到,会有14岁的新星登顶,想进来采访新星的记者,想跟新星合影、找新星签名的买股粉,实在是太多了,保安拦都拦不住,场面混乱了十几分钟,才算稳下来。

在场记者的问题,跟地鼠似的,一个接一个冒出来。

裴异都不知该答哪一个了,干脆逮到哪个,是哪个。

不过,这也不能怪记者们的问题太多。

以14岁的稚龄,在ittf的总决赛上,连串了华夏男乒的三大主力?

这个冠军的含金量,可太足了!

这个成绩,足以轰动世界乒坛·成人版。

太轰动了,以至于,持续了两个多小时的提问,完全没有停下来的迹象。

此时,时间已经来到了22:30。

裴异的瞌睡点到了,实在太困,连打了三个半哈欠。

他很想注意一下形象,在镜头面前,维持住一个比较帅气的形象。

因为阿云在ittf巡回赛,连续夺得了一场白金赛冠军和一场钻石赛冠军,夺冠后的采访,他都有认真看。

他就觉得,他的这一场,此刻正在进行中的专访,阿云也会看到的。

可是,生理上的自然反应,不好忍啊。

大部分的记者,面对一个14岁的孩子,都是比较友善的,问的都是些比较简单,轻松好答的问题,比如——

从几岁开始打桌球,偶像是谁?

是什么原因,引领着自己,走上了这条路?

跟港协的“传奇”黄汉松交手过几次,赢过他几次?

第一次参加成人赛事,紧张么?

赛前,有憧憬过自己会夺冠么?

一路走来,遇上了这么多成年好手,感觉哪一位最难打?

也有问他,日常的训练和学习怎么平衡?

他都答得挺不错。

既表达了自己的真实想法,也在合乎世理人情的边框内。

之阳光,之工整,跟当代初中生满分作文一样。

直到一位来自霓虹国的的记者,想搞点事情,很突然地,抛出了一个比较犀利的问题——

“有没有觉得,华夏协会的选手,其实,也没有传说中的那么厉害?就像……脑门儿上贴了一张‘战无不胜’的符,看似金光闪闪,你抬手轻轻一戳,就给戳破了。”

裴异强撑着眼皮,懵懵地点头说,“有一点。”

浸淫这行多年的主持人申钺,明显地慌了一下。

他见裴异也困了,趁势收尾,“今天的专访呢,就到这里了。我们的裴异小选手才只有14岁,还在成长发育阶段,需要充足的睡眠,才能保证身高、体质,和未来的竞技水平。都已经将近十一点了,他该休息了,诸位也都该休息了!”

一听说,可以结束了。

裴异的眼睛,立马从迷瞪的状态里,亮了一亮。

那一位不怀好意的霓虹国记者,趁机凑到裴异的跟前,似只成了精的老狐狸一般,狡黠地眨了眨眼睛,遂又一问——

“若是下一次再遇到薛起、郑和宾,怕不怕输的?”

“不怕!”

想着最后一个问题了,答完了就可以去睡了。

裴异很干脆地答,“我能赢第一次,就不会只赢一次!”

他发自本能的口气,非常地轻狂。

申钺暗中为他捏了一把汗。

赶忙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这个才刚过完14岁生日,就在成人世界的公开赛事上,打败了一众已成名的成人选手,以一个非常亮眼的成绩,拉开了自己的职业生涯序幕,却还不懂对成人设防的小小少年,与记者隔离开,护送着少年,离开了现场,就怕再这么被问下去,少年非得吃亏不可。

角落里的裴正乾,听到了这一问一答,心口也是一震。

媒体的春秋笔法,他太懂了。

***

一路上,裴正乾都揣着心事。

他想像以往一样,在儿子取得一次飞跃性的胜利,开心过后,给儿子进行一番思想上的教育,提醒他,不要因为赢了一场、两场的比赛,过了一个、两个的好手,就自得意满,要时刻谨记,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初登总决赛,儿子的表现是不错,值得庆贺。

可是,打败了薛起、郑和宾,也不代表天下无敌啊。

他仍记得,两年前的东亚“怀梦杯”,儿子输给了一个,仅比他大一岁的,来自华夏青乒协,名叫封岳的小选手,仅拿到了银牌。

华夏协会跟港协、湾协不同。

内部人才济济,不需要未成年的封岳,出来扛旗。

因而,去年就到了14岁,可以参加成人赛事了,封岳并没有出现在成人赛场上。

经过两年时光,封岳的实力,已经涨到了何种地步?

没有国际成人赛场的验证,是看不分明的。

他想提醒儿子,“封岳”的存在。

但,一直都没有寻到合适的机会。

冠军专访结束,回到酒店房间,想说一说,儿子实在太困,得休息了,只得作罢;

第二天一早醒来,在饭桌上,想说一说,见儿子吃得正香,联想到这几天,持续比赛,挑落了一个又一个的成年选手,定亏了不少体力,正该大补特补,怕开口扫兴,影响了儿子的食欲,只得作罢;

坐上了飞机,跟妻子换了个座,坐到了儿子的身边,想说一说,女儿又蹦蹦跳跳地,跳到跟前来,撒着娇要跟自己换座,显然,是想揣一揣哥哥的大金牌,他不想扫了女儿的兴,只得作罢。

唉,怕一番逆耳良言不说,儿子变得狂傲自满,将来是要吃亏的。

又怕在不合适的时机说了,打击了儿子的士气,影响了父子之情。

这时机和分寸的掌握啊,他一再斟酌。

唉,初为人父,学做人父,不容易啊!

不过,看到此刻,坐到了前一排的女儿,正揣着儿子的大金牌,好羡慕地摸了又摸,而儿子,似乎是在说着鼓励妹妹的话,兄妹俩相亲相爱,他又倍感幸福。

***

“哥哥,金牌好看,金光闪闪的,真好看呐!”

裴小优的脖子上,挂着大金牌,一点都舍不得摘下来,“小优也想要金牌。”

这会儿啊,裴异的心思不在金牌上。

一串三夺冠的兴奋劲,经过了一个晚上,已经淡了大半。

他的心里头,莫名地,就跟缺了一个角似的,在飞机完成了升空,平稳飞行的时候,想要再睡一会儿,又睡不着。

他越发地感觉到,拿了ittf总决赛的冠军,是很好啊,掌声、金牌、奖杯、奖金,父亲的认可、母亲的夸奖、妹妹的羡慕、记者的赞美,应有尽有!

可是,就是有什么地方,不够完美。

他没认真听小优的话,就顺嘴接一句,“想要啊?自己去拿喽。”

其实,无论他现在得的金牌,还是小优未来得的金牌,都不会留在自己手上,封在盒子里珍藏。

它们会被父亲,通通挂到球馆显眼的地方,作为招收学员的噱头。

小优还小,不知人的情绪是复杂的。

有时候,说出来的话,是没有情绪,没有实质目的的,废话而已。

哥哥的话,她从表面听来,听了就气。

她就是觉的,哥哥小看了她,气到反驳,“臭哥哥,你以为我拿不到的么?你等着……”

正要小小地撂一句狠话呢。

一眼瞅见了哥哥的斜挎包里,露出了一个角的合照,一把抽了出来,指着高云笕说,“这个小哥哥,好面善呐!”

嗯,是合照上,四个人里,长相最“好人”的。

裴异好奇,她在说谁?

歪头一看,是阿云,就觉得妹妹眼光跟自己一样好。

拍拍妹妹的小脑袋,夸赞道,“不错、不错!长大了,有审美了。”

“哥哥,你跟他熟不熟的?”

裴小优捏着相片,仰头问。

“你想干嘛?”

裴异见妹妹突然的鬼头鬼脑,有点警惕。

“找他给我的球拍签签名——”

这一刻,裴小优摩挲着相片,特别地想要据为己有,就连脖子上的大金牌,都没那么稀罕了,甜丝丝地夸着,“这个小哥哥长得好,笑得好,字也一定写得好!”

“哦,那机会多的是!”

裴异忽然明白了,他心里为什么不得劲了。

这一张颁奖合照里,他跟阿云的中间,隔着一个郑和宾……

这一次樱花城之旅,事事皆顺。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阿云没有站在他的身边。

在他的设想里,他应该在决赛场上,打败阿云,金牌归他,银牌归阿云。

出了点意外,阿云脚伤了,没能跟他顶峰相见。

不过,阿云的实力,摆在那儿呢!

他想,他这个愿望,未来是可以实现的。

***

抵达珠港时,已是中午。

连日来,牵着女儿不离手,照顾儿子生活日常的段蕤女士,有些乏了。

但在计程车上,她还在想着,回到家中,要亲手做一桌子的大餐,来小小庆祝一下,到目前为止,儿子桌球生涯中,取得的,最有价值的一枚金牌。

一边询问,老公、儿子和女儿,都想吃什么;

一边通知家里的菲佣帕特里夏,去一趟西湾河街市,把需要的食材都买回来。

帕特里夏勤快,听话,爱干净,什么都好。

就是有一点不行,厨艺太一般了。

把食材料理成合口的美味的过程,段蕤女士还得自己来。

裴正乾心疼妻子,提议说,“该请个专门的厨娘了!”

“说的是。”

段蕤女士发完了信息,合上了手机,认真地思考了一下,说,“嗯,要请一个云贵川来的,会做热乎菜的厨娘。”

通常,妻子做饭,有帕特里夏协助。

小优兴致来了,也会蹦蹦跳跳地,从旁帮点小忙。

一顿隆重的大餐,大概……得忙活三个多小时吧?

裴正乾就打算,趁这三个小时,给儿子复盘一下,他在夺冠之路上,丢掉的那些小局,都是怎么丢的,再灌输一些“逆耳忠言”,告诫他,以后啊,面对记者采访,不要再说什么“能赢第一次,就不会只赢一次”,这种狂到没边儿了的话。

有这样的志向,是好的。

但,不一定要从嘴巴里说出来啊。

默默地努力,用行动来证明,不是更好么?

他理了理自己的思路,都准备好,到了球馆门外,一下了车,就把儿子拽到书房里,去耳提面命一番了。

没想到啊,自家球馆好热闹!

他的徒弟们,连同整条街的邻居们,拉起了横幅,上写【欢迎总决赛冠军裴异选手回家!!!】,个个举着礼花筒,喷出漫天的彩纸来,夹道欢迎荣归的小冠军。

门口的成排花篮,列的是左邻右舍的祝福。

馆里的球桌,拼成了长长的饭桌。

在裴氏大弟子黄汉松的带领下,自行筹备了一个小型的庆功宴。

一个徒弟,交出了一道拿手菜。

杂而不乱,饭香满屋。

帕特里夏冲着一脸惊讶的段蕤女士,眨了眨眼。

她没有提前说,就是想给小少爷一个惊喜。

在有爱的氛围里,被宠上了天的裴异,再一次感慨——

夺冠的感觉,可真好啊!

本轮,裴正乾的“逆耳忠言”,还没开始,就结束了。

他没办法在这种时刻,扫儿子的兴。

多年以后,回忆起来,要说一点悔意都没有,是不可能的。

在儿子失意的时候,他偶尔会反思,如果当时,把该说的都说了,儿子的社媒风评,儿子的职业生涯,会不会不一样?

当时的裴异,在师兄弟们的起哄下,也喝了几杯小酒。

他醉晕晕地,就想起一个事儿来。

然后,不管不顾地,跑上了三楼,冲去了自己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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