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福利院(2)

“没看见,您找他干什么?”内心惊涛骇浪,表面还得风平浪静,沈非自然地问。

“也没什么要紧事,就是按计划,他今天下午应该照顾傅萱宇那个孩子,结果迟迟不见过来,电话也打不通,我只能先找别人帮忙看着。”郑书苦恼地皱起眉。

沈非热心地安慰院长:“说不定是突然有急事出去了呢,要不我帮忙找找吧。”

“麻烦你了,我会再叫两个员工一起找的,你尽量别声张,孩子们很敏感,如果知道有一个义工不见了,可能会引起慌乱。”

正合她意,沈非应下来,往后院走去。

地上空空荡荡,周源应该是像预演里一样来过这里,把手表拿走了。

穿过静悄悄的厨房,沈非抿抿嘴,现在不是饭点,这里暂时没有员工,院长也真是的,对自家的福利院都不了解,这不就是安全死角吗?厨房没人在,地下室有呼救也听不见。

不过现在旧木门的里面跟外面一样死寂,无声无息,门闩落在沈非所希望的位置,然而她并没有多高兴。

真的被困住了?虽然没见过几面,但沈非觉得他应该是个冷静的人,遇事不会轻言放弃,不至于连个门都创不开。

“周源?”她站在通道口,试探性地叫了一声。

没有回应。

沈非跑到厨房,随手拿起个擀面杖,敲了敲厨房门,又敲了敲靠近地下室的那面墙壁。

她仍然在顾虑,如果直接走进去,周源会不会因为她发现得这么快而产生怀疑,毕竟通道入口又脏又乱,一般没有谁能想到里面有人。

“周源,你上哪儿去了?院长找你!”

终于,里面传来一丝微弱的响动,像是有人碰了一下墙壁,沙哑的声音挣扎着挤出来:“……谁?”

“呼——”沈非暗自松了口气,他自己发出了声音就好办了,她循着动静找过去,抓住把手,用力拍打几下门板。

“周源?你在里面吗?”

又没有回应,这么虚弱,连话都说不了了吗?满打满算才过去三个小时,即便他怕黑,也不至于晕了吧——

等等!

电光火石之间,沈非突然想到预演最后的头疼。

会不会,当时其实不是她的能力出了问题,而是周源本人在头疼,所以她才——

沈非一把抽出门闩,猛地打开门,地下室黑漆漆的,只有从门口涌入的光线,勉强照亮了一小片楼梯,就在最底下一级台阶,周源背靠着水泥墙,半趴半倚在一个破旧的木箱上,膝盖蜷到胸口,身体别扭地缩成球状。

他脸色比死了三天的尸体还要白,几缕碎发被冷汗浸透,额角青筋暴起,眼睛紧闭着,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双手用力地揉进衣角,沈非走近了才发现,下摆有的地方甚至被撕破了,小臂上还有红色的抓痕,深深浅浅,像狰狞的蜈蚣。

感觉到光亮,周源艰难地掀开眼皮,努力聚焦在来者脸上,那双黑色的瞳孔里第一次清晰地映出了她的身影,带着近乎溺毙的迷乱与脆弱。

“沈非?”他无声地念道。

莫名的焦躁攫住了心脏,玩笑好像开过头了,真是的,她以自己的视角预演时会感觉到自己受了伤,以别人的视角预演,当然也能感觉到别人的疼痛,这么简单的事,她怎么就没想到。

那种疼可不是闹着玩的,沈非切身体会过,结论是不如一头撞死,她蹲下来,伸手推了推周源的肩膀,语气里带着真实的急切,好像这不是自己亲手设计的陷阱一样:

“哥们,你咋样了,还活吗?”

“头……”周源眉头紧锁,从牙缝里迸出两个字,“疼。”

完了!不知道他犯了啥病,总之看起来很严重,多亏她搞的缺德事,让人家在黑暗中独自忍受了三个小时的剧痛,沈非良心上十分过意不去,要是周源挂在这里,那更是罪过罪过。

“有办法站起来吗?”沈非伸出手,想去扶他的胳膊。

周源下意识地避了一下,本能地抗拒这种接触和示弱,但他现在虚弱到了极点,躲避的动作似乎耗尽了最后的力气,身体彻底不受控制地往地面倒去。

沈非眼疾手快,一把撑住了他,发现他体温也烫得吓人。

看这状态不像能走路的样子,沈非咬咬牙,一手托住后背,一手捞起腿弯,将人打横抱了起来。

突然悬空的感觉吓了周源一跳,连带着脑子都清醒了点,发现是沈非抱着自己,他立刻爆发出不知道哪来的一点力量,跟回光返照似的,挣扎着要下来。

“嘶——老实的!本来就不稳当你还乱动!”沈非竭尽全力保持平衡,周源没有她预想的重,看着个子挺高,其实瘦得一把骨头,抱起来硌得慌。

沈非颠了一下,稳住重心,周源总算不动了,估计是实在拗不过沈非,他双手交叠抱住自己的胳膊肘,像一坨烂肉由着她折腾。

从地上灰尘被蹭出的痕迹来看,他应该是头疼发作以后想出去,结果到了门口才发现锁住了,然后实在维持不住平衡,从楼梯上滚了下来,缩在箱子旁边熬了三个小时,手机不知道是没电还是没信号,所以院长打不通电话。

接触到新鲜空气后,周源睁开眼睛,看上去恢复了点精神,快走到后院时,他扯住沈非衣袖,小声请求道:“别被人……看见……”

还挺要面子,正好,沈非也抱不太动了,干脆就把人放在后院一棵大树旁,让他靠着树干,她跑进厨房倒了杯温水。

回到树下,周源正在按揉太阳穴,沈非把纸杯递过去:“喝水不?”

周源伸手去接,手指还在难以抑制地颤抖,根本拿不稳,水溅出来洒在领子上,白色的衬衫布料沾水后,变得有些透明。

沈非看过不去,挡开了他的手腕,将杯子直接送到他唇边:“你别动了,我拿着。”

周源没再抵抗,顺从地就着她的手喝了几口,喉咙没那么干涩后,他看向落在沈非满是灰尘和汗渍的脸,眼神复杂:“谢谢。”

其实这人不冷脸的时候看着怪可爱的,沈非摆摆手,尽量不心虚地说:“举手之劳啦,话说你跑到那种地方去干嘛?还难受成这样子。”

周源沉默片刻,应该是在斟酌措辞:“……走错了,门自己关上了。”

他的目光转向天空,像是在回忆那突如其来的剧痛:“然后就突然——头很痛,这是我小时候的毛病了,在黑暗的地方会加重。”

“有这种病?头一次听说。”沈非不太相信。

周源没有再解释,他的视线又落进沈非眼睛里,艰难地开口:“麻烦你一件事,如果有人问你在哪儿找到我的,你就说后院。”

“这……”

“拜托了,”声音里含着祈求的意味,“这个恩情我以后一定会报答的,求求你。”

这么上道?沈非其实只是想拉扯一下,看看能不能多套出点话,结果他连求都说出来了。

她盯着自己的鞋尖,心里五味杂陈,一方面有点爽,这么高傲的家伙居然会低声下气地求她,另一方面有点愧疚,他落到这种境地其实跟自己脱不了干系,万一周源知道是她在绳子上做了手脚,指不定气成什么样呢。

沈非轻咳一声:“也不用这样,我忙你瞒着就是了,那个,你以后也小心点。”

“谢谢你,”他拿出手机,摁了一下,没能打开,于是从兜里掏出纸笔,写了一串数字递给沈非,“这是我的联系方式,你如果遇到难事可以打给我,我会尽力帮忙。”

看见这张纸条,沈非突然想到了什么:“对了!我得给院长打电话告诉他找着你了。”

郑书过来的时候,周源恢复得很快,已经能站起来了,他听说周源是突发恶疾在后院晕倒了,也没责难,只让他赶紧去看孩子。

“你这衣服脏成这样,要不去换一身?我办公室里有件旧外套。”郑书好心说道。

周源婉言谢绝,自顾自地走了,郑书看着他的背影摇摇头,沈非抓住机会问:“院长,你跟他熟吗?”

“熟也算不上,就是他之前做过几次义工,认得脸了,”郑书微不可闻地叹口气,“你也知道,咱们这里的义工没钱拿,顶多发个志愿证书,所以大部分人做一次就没后续了,只有少数几个有爱心的愿意经常来。”

“周源这个人,我感觉他其实不喜欢小孩,不过工作还算尽职尽责,也不知道为什么坚持来了好几次……对了,今天真是多谢你了。”

“没事儿,那我继续去陪冯子墨。”沈非挠挠脖子,笑着摆摆手。

回到活动室,冯子墨却死活不理她,好像被沈非伤透了心,要从此绝交。她正苦恼着,刘琦走过来问道:“你上哪去了,这么久没回来?”

“去找了个人。”

“谁啊?”

“叫周源,就是今天中午在食堂那个男的,”见刘琦瞪大了眼睛想说什么,沈非连忙抢话,“你先听我说,我当时是在预演。”

沈非的声音压得很低:“我怀疑他有模拟器,但还没有证据。”

刘琦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他也有模拟器?”

“模拟器发的单子应该有内在的规律,你上一单是什么?”

“景区NPC啊,让我好好营业,维护景区形象。”

“我的也差不多,所以说,我们这些玩家有些能接到相同的任务,以后在任务中碰见的同事要格外注意,他们可能是朋友,也可能是敌人。”

“可是上次景区有二十多个NPC呢,”刘琦有些迷茫,“难道都有模拟器?”

“不是这个意思,看偶遇的次数,一个任务遇见说明不了什么,但是如果次次都碰见——”

“我明白了,你和那个周源之前见过?”

“对,”沈非撇撇嘴,“他抢了我的单,不过这事也算揭过去了。”

她们正说着话,一个男义工走过来,跟刘琦套近乎:“美女你好,加个VX吗?”

“啊,”刘琦打量了他一眼,“行吧。”

见刘琦和那个义工聊了起来,沈非转头寻找冯子墨的身影,发现她就缩在书柜角落,抱紧玩偶熊,正阴恻恻地盯着自己。

她们的视线在空中相撞,沈非带着歉意笑了一下,走过去想哄她,冯子墨却突然开口:“你们说完了?”

“说完了。”沈非蹲下身。

“你们大人都是一样的!说话不算数!骗人,谎话精!工作、钱、朋友、手机,反正每一个都比我重要!”她红着眼睛吼完,头也不回地跑了。

沈非目瞪口呆,半晌拍了拍脑门:

“这都什么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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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工人今天又在靠模拟器作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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