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沈翊背对着镜子查看后背上的伤势——现在那一大片青紫看起来有些吓人,应该是受伤的时候没有及时冰敷处理,淤青才会变得这么严重。
他小时候经常磕磕碰碰,算不得多细皮嫩肉,但是被砸成这样,还是头一回。
现在也只能寄希望于等会上点药,至少让那一片不那么疼。
当时的情况很危险。
那个阻止他们追查盲童的小孩儿用来砸杜城的东西,是一个装着重物的大纸箱,明显是瞄着头去的,而那时杜城在和另一个小孩扭打,没注意到这边的情况。
沈翊几乎是下意识的上前一步,用自己的后背和手臂替杜城扛下了这次攻击,
疼痛瞬间在背上蔓延,重物似乎还还顺带攻击到了他手腕上哪根筋骨,让他半个身子都麻了,一个趔趄往前扑去,被反应过来的杜城伸手捞了一把才稳住。
杜城看沈翊站稳才转身去追人,但这一耽搁人就赶不上了只能无功而返,等他回到原地的时候,沈翊已经熬过最初一阵的疼痛,揉着肩膀站着在观察周围的环境。
“没事吧?”
杜城看过来的眼神里满是担忧,手动了动似乎想要抬起来查看他的伤势,可看着他自己揉肩的动作,又生生地停下了。
沈翊冲他轻轻摇了摇头。
相拥而眠的那夜后,两个人终止了那天来势汹汹的冷战,微信上恢复日常的交流,但其实还是有什么很奇怪——只要不是来案子加班,杜城每天都照常接送沈翊上下班,但却没再主动提过留宿陪他。
沈翊察觉了,也没有主动提的意思,两个人的默契在此时维持出一个微妙的平衡,居然都有一些畏缩不前。
有些问题看似解决了,可粘合的只是温和的表象,而藏在深根里那些无法迅速理清楚的问题,慢慢堆积成了沉珂。
他们没有解决到根源上的问题,或者都有想过解决,可那代表着一定会爆发巨大的矛盾,甚至有让关系分崩离析的危险,所以他们都选择了退让一步,把这个事情按下来,寄希望于对方能够慢慢的想通和消化。
……连逃避的方式都一模一样。
“沈翊,还好吗?”
杜城的声音从浴室门外传来,他似乎是在门边一直等着浴室里的沈翊出声叫他,也不知道站了多久,等了多久,又听了多久。
所以沈翊被吓了一跳——这声音隔的太近了,而且 他刚刚心里有事在发呆,没有听到杜城走过来的脚步声,就像是突然出现在了门边一样。
“还好,就是肿了,没有破皮。”
沈翊深呼吸两口,把自己的衣服拉了起来,虚虚掩住身上的淤青才去开门。
果不其然杜城就靠着厕所门的门框站着,他1米9的身高几乎把门框装满了,堵得沈翊出不去。
杜城垂下眼睛。
沈翊立刻感觉到有视线从斜上方投来,不由自主地拉了一下领口,想要把淤青遮得更严实一些,但从杜城的角度已经清晰的看到露出衣领的一小块儿青色,可以想象底下连绵着多大片的伤痕。
“还好附近有药店,我趁你换衣服看伤下楼买的……红花油治跌打损伤效果不错,你家里以后记得随时备一瓶。”杜城看沈翊出来转身往沙发走,“我给你上点药酒再走,得揉一下淤青才能化开的更快——你伤在后背,还连着手臂,你自己弄不到的。”
沈翊却没有选择去杜城安排在沙发正对面,更方便涂药的凳子,而是直接盘腿坐到了杜城身边的沙发上,侧着身,面对着他。
“杜城,我们谈谈?”
果不其然,沈翊感觉到杜城因为他突然坐旁边身体僵了一下——和两个人看似‘说开了’之前一模一样的反应。
时间再往前走,杜城出现这个情况,是他才到北江分局没多久时,因为雷队的事情,本来特别看不惯、凶了他很大一段时间后的杜队长,发现他在案件中起了举足轻重的作用,便开始想要和他亲近,但估计内心还是别扭,所以常常面对沈翊的靠近出现类似于僵硬、躲闪等一系列的动作。
多少年了,真是一点都没变。
沈翊盯着杜城看了一会儿才缓缓背过身去,将身上披着的衣服拉下,露出肩上的伤处。
“抱歉,关于之前说的用画描绘魔鬼的事,我会再深思熟虑一些,有什么进展和想法提前告诉你,让你不那么担心我。”他说话的语气很温和,带着一点商量的色彩,“但对于这个事,我有我的坚持,我想我们更应该互相理解。”
“……”
“有点疼,你忍一忍。”
杜城没有正面回答沈翊,他拧开红花油的盖子,往手心上倒了一些,然后搓着手掌把它揉热。
一时间一股刺鼻浓郁的药油味在房间里炸开来,冲得两个人皱了皱鼻子。他把搓过药油后发烫的手掌按上沈翊背后的淤青,动作有着和他块头大小截然不同的轻柔。
“嘶——”
虽然杜城的掌心是烫的能舒缓一部分疼痛,但沈翊还是疼得肩膀生理性的一缩,鼻腔里发出了一声闷哼。
杜城知道他疼,就尽可能放缓慢手部的动作,打着圈在他背上按摩,把药油更大面积的揉进皮肤,想药效能减轻一些沈翊的痛苦,增加淤血的吸收量,这样伤能恢复的快一些。
“谢谢你,沈翊。”
或许这种淤青伤对比划伤皮肤流血的伤口不算什么,但疼痛度也绝对不轻。
看着这片伤口,杜城脑海里忍不住回想起白天沈翊毫不犹豫往他身上扑的动作,他知道这块重物是冲着脸来的,他就算皮糙肉厚,但面部始终比背要脆弱很多,如果真的被打中,还可能会砸伤胸腔,如果不是沈翊坚定的冲上来,他伤得会比现在沈翊的背重。
“嗯,好。”沈翊回话的声音很轻,杜城知道他这是在忍耐着背上揉药时无法避免的刺痛所以咬着牙。
“之后我会注意的……这次是我的表达和做法问题。请你相信,我从未有过限制你、命令你这种不尊重或者不信任你的做法。”
杜城注视着手掌下的身躯,眉毛深深的拧了起来——苍白,他想了半天找到了一个合适的形容词。
在之前,杜城一直只是觉得沈翊文弱,但从未觉得他身上出现过病态和弱气,可此刻沈翊柔顺的发尾盘在他纤细洁白的后脖颈上,由于最近睡眠休息欠佳,皮肤更是少了一分血色,白得不正常的皮肤衬得背上的青紫颜色更可怖。
这让杜城没由来的想到了一种动物——在天空中跋涉的候鸟,因为长久不得休眠的飞行,带着一身大大小小的内伤,还要坚持着往向往之地飞行,偏执的不肯停下来哪怕休息片刻。
他浅薄的艺术文化知识不足以支撑他想起在哪里看到过这种东西,可能是教科书,可能是一次动物馆的展览,也可能是科教频道……总之他和沈翊相处那么多年,这是第一次在沈翊身上感受到了‘这不是好兆头’的第六感警报。
“我不是因为你不听我的生气,我只是担心你,只是觉得你不关照自己的安危,不去考虑这样做可能会对你造成多大的影响,很不合理。”
“我之前也不是在拿冷暴力跟你生气。”一向真诚得过分的杜城难得把话说得如此委婉,“我只是真的觉得,你要好好想一下我说的话,或许对于很多未知的东西保持敬畏之心,做到适可而止也很重要。”
他是认真的。
他真的觉得那天拿着画,说一定要画出小蛋壳心中的魔鬼的沈翊很陌生,但他又不知道这股陌生感从何而来。
加上前段时间沈翊的状态一直都不对,所以他莫名其妙的被一种叫做“害怕沈翊走散”的情绪侵染。
“我明白,谢谢你,杜城。”
两个人虽然是背对,但依然隔的很近,说话间似乎都会呼吸交融,他们经常在这样近的距离上对视交流,现在也有相同的近乎实质性的暧昧。
“行,药上好了,你去休息吧——”
“别走。”
沈翊突然转过身,伸手捧住杜城的脸,吻了上去。
……
“我带你去浴间冲洗一下。”结束后杜城伸手把沈翊抱起来,尽可能不打扰他体验余韵,“腿软的话可以扶着我……”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失眠了几个月的人,就这样靠在杜城怀中睡着了,呼吸均匀而安稳。
【尾】
红花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一晚上能被用了大半瓶。
更不知道明明涂过一次的后背怎么还需要再涂一次,还是洗得香香的涂的。
当然,从杜城手里收到沈翊的请假条的张局也不理解——这张从写作到签名字迹都属于杜城的请假条,怎么标的是沈翊的名字。
行吧,也算关心下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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