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成为诗人
我也想成为诗人
我也想用曼妙的文字
来描绘予你的缱绻
“这个……好像还不行的样子。”坐在眼前的编辑扶了扶眼睛,但我却一下子就能领会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这部小说虽然后面的框架是不错,但是一开始好像一点亮点都没有。现在的时代和以前不一样了啊,谁都能写作的年代里,读者能读的东西这么多,如果开头没法抓住读者的话,连载的压力会很大的……你也知道现在我们这些纸质媒体和那些网文平台竞争有多激烈,所以连载的选择要求高了不少。”
这是我第八十七次听到编辑的叹气——自从我开始计数以来。七年前获得新人奖出道开始,至今我只发表过三篇短文和一部中途被断载的长篇,而这些都在我出道的第一年。只是事实尽管如此,整整七年里我都没有放弃。远离家乡身赴大都市,窝在一个只属于我的小屋里专心写作,我想凭我的实力,总有一天会有所改变吧。
尽管这次还是不行……我抱着PAD和笔记本从会客室里出来,还没走到大厅就听到暴雨的声音。
“选上了吗?”一个声音从耳畔传来,不用猜就知道保安大叔,最近经常来这里,我都和他混了个面熟。
我对他摇摇头,不知道还能说什么话。他的脸上露出一丝惋惜,似乎是也不知道该对我说什么安慰的话。于是我们两人就都默不作声,站在大厅里看这场不知何时落尽的雨。
就在我以为等待会没有期限的时候,一阵嘈杂从背后传来。一些人围着一个圈又像是给某个人让路,话语之中尽是对她的告别。
“很漂亮吧?”保安大叔看着人群中央的那个女孩子说。
“嗯,是谁啊?”
“是今天来做专访的一个电视剧编剧,那个很有名的《来自星星的继承者们》就是她写的,我老婆也在看!”
我从没听说过这部电视剧的名字,但又怕失礼不敢说。
“长成这幅样子,我还以为明星呢。现在这种女孩子真的很少有呢,长得好看又有才华。”
那人群缓缓地向我移动,不知为何总觉得自己落魄了起来。厅外的雨说不上小,但和刚刚比好了很多,我轻轻地叹了口气,然后冲进了雨中。
我喜欢这个地方,不到十平米的空间里有床、柜子、洗手间,对我来说所需要的全部。这个月租一千的房间是我如今唯一有归属感的地方,除了当妈妈打电话来的时候。
“吃饭了吗?”
“嗯,在吃。”我拿起筷子搅了泡面。
“你……最近有空吗?”
“最近可能有点忙,刚刚去了趟编辑那儿,可能要开个新连载。”
“真的?选上了吗?”
“这个倒还没最终定下来。”
妈妈好像是听出了我的谎言,然后说:“也不是别的事,现在不是暑假嘛,你阿姨的家庭旅馆人手不够,你能过来帮忙吗?也不会耽误你太久,就最近一个月,旺季过去了你还是可以回去继续写作啊。”
不想回去,只是单纯的不想回去,单纯到找不出理由来回绝这事。好不容易找出的几个借口,就连我自己都觉得逻辑没法站住阵脚。而妈更是拿出了杀手锏,威胁如果我不回去就要掐断我的生活费,这对于专心写作也不出去工作的我来说,无疑是致命的。
有些所谓的请求,开始便是注定的要求。花了一个晚上整理行李,又因为行李太多而不得不打了车,这对我来说可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就在车刚刚开动以至于我只剩后悔自己的懒惰时,鼻尖猛地撞到了前面的椅背上。我摸着鼻子看那个张开双臂拦住的士的女人,那时她已经坐到了我的身边。
“快走,麻烦快走!”
司机被吓得愣愣的,正因为还没反应过来竟也听了她的话踩下了油门。鼻酸带来的眼泪渐渐褪去,我才看清车尾拼命追着的那个人脸上带着凶恶的表情。这……女的是坏人正被人通缉还是好人被坏人追杀?
“那个……小姐,你去哪儿啊?”司机像是回过神来了,车也开得稳当了些。
“这个……我也不知道,你去哪儿啊?”原来她知道我的存在。
“我……去长途车站回家。”
“那我也去那儿。”她笃定地说。
这个……你跟我回家做什么?我用代表莫名其妙的眼神看着她,希望她能看懂。可她看着窗外的眼睛从来都没有移开过。有几次我也想叫她,只是最后还是因为怯生没有出口。
就这样沉默而又尴尬地到了目的地(当然车钱是我付的),我以为回家路上的小插曲总该结束了,却没有想到在售票大厅的队伍里,她竟然还站在我的身后。
她抬着头张望着售票厅的四周,在她低下头来的那一刻我连忙收回了自己的视线。可她一定是注意到了我,干脆地问:“你去哪儿啊?”
“回家啊。”
“我知道,我是说你家在哪儿啊?”
“杞山。”
“那是哪儿啊?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我的家乡是远海边境上的一个小岛,岛上是一个有边防军营和几十户人家的小镇。所有的居民都是渔民,最近渐进兴起的旅游业也让岛上出现了几个家庭旅馆。不过总之,这么偏僻的地方自然不会有几个人知道。
语拙的我不知该怎么回答她好,只好以沉默作答。可她却扑倒了我的前面,对着售票窗口说:“杞山!两张!”
“要转快艇那班还是渡轮啊?”
“嗯?那是什么意思?不是坐车吗?”
“转渡轮那班!”我抢在她前面说,这下可不能再多花冤枉钱了。
于是,带着一些莫名其妙,我回家的巴士座位边上就坐了一个她。她好像是第一次去那种地方(哦不,这里应该用“当然”才对)。一路上异常地兴奋,时而嚷嚷时而对着阳光呵呵笑。待转到了渡轮,她就更兴奋了,在甲板上张开双手像是要拥抱大海,不管有没有真的抱到,脸上就满是满足的表情。
“到远海了耶!”她对着天空呐喊,引来了不少乘客的目光。
我有些胆怯地不敢看她,努力装出一副与她不相识的表情。却没想到她又主动拉起我的手说:“你怎么不早说你家是这么好的地方。”
“我家好吗?”你都没见过我家啊喂。
“当然好啦,是海岛耶!有海,有沙滩,随时都可以玩沙子晒太阳。”啊,也对,这是都市人对海岛的一贯印象吧。
我向前一步,把双手耷拉在船的围栏上,跟着迎接海浪的船上下浮动。今天的天气格外好,阳光刺得人都不想睁眼。而努力不闭上的眼睛,才看清眼前的那片海。没有七年也有六年了吧?自从新人奖出道后就离开家乡,以为可以在大城市成就一番事业,从没想过自己还会再坐上回来的船。
近处充满了黄沙的海在一瞬间变为了蔚蓝,我们已经离开了近海,也意味着离家更近了一步。我再也忍受不了那样刺眼的阳光,转身沿着围栏滑坐到地上,把头埋在手臂里不敢探出半分。
“你怎么了啊?”一个声音在我的耳边响起,我不确定是不是要给她回应。
“怎么了?回家不开心吗?”
嗯,怎么都开心不起来吧?怀揣着从小就想离开那个小岛的梦想,破釜沉舟一般踏上出岛的船,而今却是因为什么成就都没得到不得不回到这里,这样的境遇怎么可能会让人开心起来?
“你是什么时候离开这里的啊?”
“19岁。”那一年我刚得到新人奖,也刚进入大学。刚进校门就受到来自各方年轻才俊的称赞,甚至也让一度忘乎所以地以为自己真的可以成功。
“上次来是什么时候?”
“……记不得了。”
船发出几声气鸣,被大浪来回拍打的船体渐渐平稳了一些,刚刚那片刺眼的光也被高山所遮挡。就算我再怎么躲避,船也还是靠岸了。
“走吧。”她伸出手要扶我起来,我终于看清了她的笑脸。
她牵着我的手踏上陆地,直到这个镇上唯一的岔路口。
“对了,你住哪儿啊?这个镇上每天只有早上两班船出岛,你今天一定回不去了喂。”
“也……不一定要回去啊。”她的脸上却没有一丝难色。
“那你住哪儿?这个镇上没有什么宾馆,要不要住我阿姨家的渔家乐?”啊,我一定是疯了,为什么要把一个莫名其妙的人往自己家里带。
“好耶,听起来就很有趣的样子。”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是做什么的啊?”
“我叫音。”
音……这么说来这面容也很熟,“你不会就是那个有名的编剧吧?”
“嗯,说不上有名,但的确是个编剧。你呢?叫什么名字啊?”
“呃……我叫信。”这才发现我已经好久没像别人介绍自己了。
我还来不及说什么,她就沿着我选的那条路蹦跳着跑去。海风吹着她的纱衣飘荡起来,她像是飞翔到了空中那样,满足而又放肆地大笑着舞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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