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何喜事,与我说说,看你脸上的笑容遮都遮不住?”
突然的声音令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陈阿娇害了一跳,猛然看去,见是凌月正站在去她院中的路旁,脸色立刻一沉,“谁让你站在这里吓人的。”
凌月淡然回道:“心中有鬼,自是处处吓人,心中无鬼,则一切坦荡清明。”
陈阿娇被说的多少有些心虚,却仍嘴硬,“就你坦荡清明,行了吧。”说着便要绕开她回自己院中。
凌月也抬步跟了上去。
陈阿娇不乐意道:“你跟上来作何?”
“与你谈谈。”
“我跟你有何可谈的。”
“那我跟阿母去谈谈关于你的事。”
心中有“鬼”的陈阿娇一下子被戳中了软肋,“你可真阴险。”却不再阻止她来自己院中。
只是也怄着气,没有让人端上吃食来招待。
凌月也不在意,自顾自在堂中坐下,然后令一众侍女都退出去,严令有人来打扰。
便不再顾忌地开口,“你中意张小郎君?劝你打消这个念头......”
见她那一脸平静,上来就说着否定的话,陈阿娇当即火起道:“你凭何用这种高高在上的态度插手我的事,就因为你是未来的太子妃?呵,别忘了,你现在还不是。便是,也不需要你来插手。”
“你若不是我阿姐,我会在这里受你埋怨?冷静下来想想吧,张小郎君虽好,却不是你的良配。”
“那谁是我的良配,你说了算吗?你是高高在上的太子妃,自是谁都看不起。我嫁给谁,也永远越不过你去。”
“你这是......”凌月似有所悟,“......在介意我成为太子妃后高你一头?”
“我......我是介意又如何,我是阿姐,却一辈子都及不上你,我......我就是不舒服......”被戳中了小心思,陈阿娇干脆破罐子破摔地承认。
“不舒服你又能改变什么?换你嫁给太子吗?如果真能这样,我或许还要感谢你。”
想到刘彻与眼前之人一样那高高在上,令人不舒服的态度,陈阿娇当即黑了脸,“算我什么都没说,你也莫要胡说。”
凌月没有过多的刺激她,从善如流地点了点头,“这事不提,说回你与张小郎君,我不否认他的人品与学识,将来他未必不能凭借自己的能力封功封侯。但是今时今日,他仍是末流小官,而你是备受两宫宠爱的翁主,说句金尊玉贵都不为过,你觉得阿母会同意将你许配给他?甚至他的姑母曾做过我的乳母,他的表妹如今是我身边的侍女,这样的身份,外人会如何说?他们会说长罗翁主嫁不出去,才会挑这样一户人家。嘲笑你,讥讽你,你,忍受的了这样的指指点点吗?不说身份与地位,只说张小郎君,你也看出了,他喜欢四处游历,喜欢见闻各地的风土人情,甚至敢跑去匈奴。说不得以后还会去更远的地方,你能忍受他一年两年,甚至更久不在家中吗?你忍受的了孤身一人的寂寞吗?”
“我......”一连串的问题砸下来,陈阿娇根本不知该如何回答,或者说她根本就没有深想过这些问题,更或者她对张骞也只是停留在稍有好感的层面,并未想过未来会如何。
终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的陈阿娇挫败道:“你可真是一如既往的不讨人欢喜......”
凌月反唇相讥,“彼此彼此吧,你不也总是将自己的不如意怨怪在别人身上。若不是为了那层骨肉亲情,我才懒得管你。我也不想强行说是为你好,只是想你考虑清楚。免得将来后悔。你至少还有的选,不像我......”
凌月及时收住嘴,说道:“在我看来,辟强表舅更适合你。他性情温和,定能包容你的任性霸道,为人低调,不惹是非,又不缺担当,学识又好,又得外祖母的看重。身份上也与你相当,这样好的人选,你有什么理由往外推。”
陈阿娇白她一眼,“你一个小儿懂什么,他再好也不令我......”强行咽下后面的话,陈阿娇开始赶人,“你赶紧离开我的院子,瞧见你就烦。”
该说的已说,也没必要再留,凌月便在陈阿娇的催促声中起了身,只是走之前仍告诫了一句,“你的事,我不会在阿母面前多言,但你也不要想着阿母永远不会发现。与其拖着,倒不如有何想法直接诉与阿母。阿母,总是为你想的。”
陈阿娇多少将凌月的话放在了心上,只还没等她纠结出个所以然来,馆陶长公主那里便已知道了这件事。
“阿母,儿与二郎亲眼见到,阿娇与人私会,那人还是小妹乳母张氏的侄子。”
馆陶长公主心中惊怒,面上却表现的平静,只是语气稍显加重,“你且与我说说详细。”
也因此陈须分毫未觉自己母亲的怒意,滔滔不绝,甚至带了点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意味讲他看到的一切。
“儿与二郎在东市闲逛,碰巧见到阿娇与张氏小子在看伎人表演,两人看起来笑得甚为开心,啧啧,要说两人之间没甚,儿定然不信......”
“够了,闭嘴......”馆陶长公主再也听不下去,手狠狠拍在案桌上,打断了长子的话。
“你非要给你妹妹扣上与人私会的流言你才甘心吗,看你这兴致勃勃的样子,你是在看你妹妹的笑话,还是在看孤的笑话,还是你陈家?孤怎么就生出你这么个...这么个蠢货......”
陈须被馆陶长公主的爆发吓得缩了缩脖子,嘴里仍强自辩解,“儿告诉您真相,怎么就做错了。”
馆陶长公主冷笑,“错的不是你告诉我真相,是你的态度,但凡是个友悌的兄长,见到妹妹不合规矩的行为,只会苦心规劝,谁像你,在这里给我看热闹。阿娇,我自会教训,而你,更该罚......”
“儿就说您偏心阿娇,明明她也看了我笑话,您怎么不说罚她......”
“我看你的腿又想断一次。此事除了你与二郎,没有再与其他人说吧。”
“自是没有,儿也是懂分寸的。”
馆陶长公主的气这才顺了不少,但也实在不想继续与这个拎不清的玩意再说下去,唤来淇玉,吩咐道:“将世子带到偏院安置。再派人去堂邑侯邸唤二郎过来,并告诉陈午,我要教大郎些规矩,等程小娘子进门前送他回去。”
陈须不可置信道:“阿母,您莫不是要软禁儿?”
淇玉立刻安抚道:“话可不能如此说,世子,殿下久未见您,甚为思念,留您住段时间,也是解母子不常见之苦。您万万不能误解殿下之意啊。”
馆陶长公主点头,“淇玉说的不错,你便安心住着吧,直到程小娘子进门。”
陈须焦急地还欲说什么。
馆陶长公主直接给淇玉使了个眼色,淇玉当即接收到,将人干脆利落地带了出去。
独剩馆陶长公主一个人时,脸色黑沉的厉害,唤来青娘,恨声道:“给我把陈阿娇叫过来......”
小僮见自家郎君握着刀笔,维持着那一个姿势已经半个多时辰了,竹简上却还一个字都未落笔。郎君的神情也甚是奇怪,时而苦恼,时而愉悦,时而又看起来有些茫然。
小僮终于忍不下心中的担忧,小心道:“郎君,您可是有哪里不舒服?郎君,郎君......”
连唤了几声,张骞才回过神。恰巧在此时,有仆从前来禀告,有客来访。
听得来客何人,张骞忙迎了出去。见到门口那个挺拔的身影,边施礼边道:“见过二郎君。”
陈蟜回礼,“张小郎......”紧接着道:“某贸然上门,还望张小郎莫怪。”
“怎会,二郎君光临寒舍,是在下的荣幸。只是寒舍鄙陋,恐招呼不周,还请二郎君见谅。”
“无妨”陈蟜打量了一下面前之人,肤色比之以前明显黑了不少,但棱角愈发分明,愈发给人一种稳重,坚毅之感。
陈蟜感叹,“或许不该再唤张小郎,该唤张郎君才对。看来这几个月,张小...张郎君虽经历了千里迢迢的跋涉,却也收获颇丰啊。”
一说到这个,张骞颇有感触,“以前听人说起匈奴,都是茹毛饮血,凶狠残忍的禽兽之国,等真正见过,才知丝毫不夸张。几岁小儿便能上马拉弓,射杀猎物,而那些猎物,不是狼,狐狸这些牲畜,而是...奴隶,甚至本部族的年老之人......”
想到使团初倒匈奴时,单于所谓的欢迎仪式,实际不过是给汉廷的下马威。张骞仍觉后脊发凉。鲜血溅在脸上,仍笑得猖狂的小儿,那已不是懵懂稚气的孩童,而是世间恶鬼,是威胁我边境,无恶不作的盗寇。
甩开这些杂乱的思绪,张骞又道:“只看风光的话,千里草场,天幕低垂,呼啸的风声在耳边刮过,仿佛让人的心也开阔了。”
随着张骞的讲述,陈蟜不自觉的代入到了那样的情境之中。直到来到正堂,张骞才停下,请人落座,又吩咐仆从去准备酒水待客。
陈蟜当即清醒过来,阻止,“某只是与张郎君叙叙话,不必大费周章。”
见陈蟜并非客套,而是的确如此想,便对着仆从颔首,让他候在外面等差遣便可。
待得堂中只剩下他们两人时,陈蟜道:“某今日是为别事而来,倒是不曾想到先听得如此真实的边塞之事,也算一番收获。”
说到此,看着张骞温厚的目光,不由得心中一动,面前之人未必不是阿娇的良配......
便说话不再顾忌,直接道:“某今日实是为了女弟陈阿娇而来。昨日在东市,某与兄长见到了张郎君与阿娇,在戏台下,看起来相谈甚欢......”
话音刚落,就见张骞蓦地睁大了眼,欲解释,可说出的话却语无伦次。
“小子与翁主,只是觉得伶人的演出很是精彩......小子与翁主并非是二郎君所想的那样。翁主也非是轻浮之人......翁主很是......很是......小子自知身份低微,不敢高攀翁主......”
陈蟜摆了摆手,示意他莫要紧张,“某并非是来兴师问罪的。”或许原本抱着这样的心思,但就在刚刚与张骞的接触中,猝不及防的被他身上的某些特质所触动,对他的欣赏压过了不满。
“我只问你一句话,你是真心的心悦阿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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