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焱雀,我向你的娘亲提过亲,那个时候,我已行过及冠之礼,又受到了当时禁军统领战凌塬的赏识,收我为义弟,我觉得我有了求娶你娘亲的资格,求义兄向颜掌事提亲,义兄看重我,备了厚礼去长乐殿,颜掌事的答复是,女儿家的婚事由她自己做主,而当我找到你娘亲,满怀期许的向她讲明我的心意时,她却清晰明白的拒绝了我,她对我说她心里从未将我当做如意郎君,而是可以一起并肩作战的挚友,她心里有一个人,藏的很深,她只说那个人有婚约在身,她可能一辈子都没有办法和那个人在一起,所以从未向那人表明过心意,她是个忠诚于自己的女子,她不愿委身于任何人,于是那夜我美梦破碎,藏在我们时常相聚的地方喝得酩酊大醉,阿谢什么时候来的我并不知道,阿谢对我说了很多话,她的芳心暗许她的情根深种她的伤心难以自抑,说到最后她一直在哭泣,我记得我抱了她吻了她,那夜我们就有了肌肤之亲”。
“第二天我清醒时,阿谢已不见了踪影,你娘亲怒不可遏的提着剑找我,要杀我,我任她重伤了我,我说我会对阿谢负责,你娘亲当时对我说,你只能对她的身体负责,却不能对她的心负责,我说是,那句话正好被匆匆赶来劝阻的阿谢听见,于是就成了她的心病,她无数次拒绝我的求亲,无论我对她如何温柔体贴,照顾有加,她都是四个字,不必如此”。
“后来,先帝寿诞,叛王之乱爆发,一夜间皇宫人人自危,我当时身为禁军前锋营百夫长,率前锋营百人抵抗叛王的军队,在决战前夕,我想办法把阿谢妥善送出了宫,你娘亲却不愿走,我才知道她心里那个人,或许是在叛军中,最后叛王死于你娘亲的刺杀,叛军土崩瓦解,你娘亲从此下落不明”。
“我又见到阿谢时,距离叛王之乱已过去了整整八年,元襄帝即位,天下又恢复了太平,我在赴同僚宴席时来到一花楼,阿谢当时就倚在窗户边,对着月亮轻轻的歌唱,我那夜没有入楼,就在楼下抬头望着她,她也在楼上俯看着我,分别八载,千言万语都化成了一声叹息,我后来就时常去见她,与她关系愈发亲昵,可我们之间始终没有人愿提及成亲的事,仿佛那是一道不可触碰的伤痕,虽然结了痂,却总还是会疼,就这么过了一年,我想尝试着再跟她提亲,你娘亲将你带来,托孤于我,你娘亲要我无论如何教会你于人世间如何自保,如何恣意于天地,畅游于山川,所以我用了以前老师教导我的方式去教导你,不是单一的教导你武功,而是教会你在与世隔绝的旷野丛林,群山密谷中如何生存,又将你带入尘世,带你领略人间烟火,体味人生百态,我出发前去见过阿谢,我答应每年会回来看她一次,她比少时从容豁达,可是我还是看得出她眼中深藏的落寞,于是我和她之间心结更甚,我确实每年中秋前都回来见她,只待上一夜,天亮时便离开,每一夜我总和她叙说游历时发生的事和你的成长,她也总是醉眼朦胧的听着,笑着,却从不说思念我,从不要求我留下,年复一年,直到我们这次回来,我决心再也不走,并不只是因为那个诡秘出现的大鱼危及了陛下的安危,还因为阿谢,一想到这些年她总是这么落寞的倚着窗看月亮,我心里就跟被千万根针扎一样刺痛和难过”。
“焱雀,你也有喜欢的人,帝师府那夜,你坦然承认喜欢薛先生,我突然就想起了少年时的我,你娘亲还有阿谢,当年即便情根错种到如今只是过眼烟云,往日之事不可追,可我如果过了这么些年还不能将自己的真心看个清楚明白,那我真是白活了,那个神秘人在苏府敢用阿谢威胁我,我就知道我绝不能再等了,我就想好好的用我的余生去爱阿谢,保护她,疼惜她,弥补她,你看,你们看,阿谢懂我,她答应嫁给我了”
话说到最后,桌上摆满了空酒瓶,高仓巍竟似已醉了,一直反复的絮叨着“她答应嫁给我了,她答应嫁给我了”,眼中隐隐有泪光,三位少年男女默不作声的喝着酒,各怀心事,正堂的烛火燃尽时,所有人不知不觉也都醉了。
大婚当日,酒宴摆在一花楼,所有宴请的宾客全部到场,高仓巍穿着大红的喜服,在一花楼前迎来送往,柳珘,苏一心和叶砺跟着他,叶砺暗戳戳的捅了苏一心一把,“你看,统领现在俨然已是一花楼大老板的姿态了,说到底他娶了颜娘子是他天大的福分,一花楼可是人间销金窟,你看见没,几大世家的当家大臣携着公子都来了,更别说咱们禁军的人,我刚刚还看见了薛先生,这场面这阵势,赶得上皇帝娶贵妃了”。
苏一心望着高仓巍,缓缓道:“能够娶到自己心中最爱的人,无论多大排场都还是不够,统领这是在向世人彰显新夫人的尊贵,往后若是有人敢轻视和怠慢他的夫人,心中必然先要做一番掂量和计较”。
叶砺点了点头,忽而惊得跳起来,指着苏一心结结巴巴的道:“你,你,你,你,你会说话了?”
柳珘翻了个白眼,这才想起来苏一心回来后忙着就和他一起忙着操办统领的婚事,还没有去校场恢复正常操练,但是也不想和叶砺解释太多,转而问道:“焱雀呢?野丫头哪儿去了?”
焱雀敲了几下颜不谢的房门,听到里面让她进去,才轻轻推开门,颜不谢已梳妆完毕,鸢青正在给她簪花,颜不谢见焱雀进来,笑道:“焱姑娘,快来坐,”
焱雀坐到颜不谢身边,打量着她,颜不谢一扫往日的慵懒,妆容精致,眉眼间尽是万种风情,见焱雀盯着她看,双颊犯起了微红,煞是好看,焱雀道:“姨娘,往日是我不懂事,对姨娘不够尊重,请姨娘勿怪”。
颜不谢愣了愣,“你叫我姨娘?仓巍跟你说了很多过去的事吗?”
焱雀点头,颜不谢道:“这个人真是,做什么要把陈年往事翻出来讲给小辈们听”。
焱雀道:“姨娘,我离开娘亲时,年纪尚小,隐约记得娘亲却有跟我提过她有一个妹妹,她妹妹是天底下最好的女子,我前些日子才知道那竟是姨娘,薛先生跟我说望人望心,我以往以世俗眼光看待姨娘,今日只觉羞耻,只要姨娘不怪我,我愿意把姨娘当做娘亲看待,无论我日后能不能寻回我的娘亲和哥哥,我和姨娘还有爹爹,永远都是一家人”。
颜不谢被焱雀这番话感动得热泪盈眶,鸢青急忙宽慰她,“老板,切勿落泪花了妆,焱姑娘言辞恳切,老板有了这么懂事的一个女儿,应该高兴才是”。
颜不谢忙点头,还要再跟焱雀说些什么,玉音的声音在门外响起,“老板,吉时到了”。
掩着红盖头的颜不谢一步一步走向高仓巍,走近他,把手递在他的手心里,感受他掌心的滚烫,两人在众人目光的注视下拜了天地,喜娘递上秤杆,高仓巍掀起了红盖头,仿佛又看到了十多年前娇艳欲滴,害羞腼腆的小舞侍,而自己又化身为了那个莽撞真挚的禁军小战士,好像这多年的时光一瞬间消散了,心结也消弭了,故事并不是被改写,而是奔赴了它本该有的情节,有情人终成眷属。
焱雀,柳珘,苏一心坐在高高的房梁上,洒下各色菊花瓣,形成一阵花雨,纷飞的花瓣落在宾客们的头顶,引来无数赞叹,焱雀一边撒花一边撇着嘴冲苏一心抱怨:“你不是术法修为比银娘子高超么?怎么她随手就是漫天花雨,你却不会,还要我费七八力的拖着一大袋子花瓣趴在这撒得手酸”,苏一心讪笑着也没有多做解释,只暗暗把她的话记在心中。
甲二席的客人推开窗子,伸手接了一片花瓣,焱雀望见他,冲他挥手,而那个人嘴角却扬起一抹戏谑的笑,将窗户复而关上了。
焱雀坐在房梁上愣神,苏一心撒完花瓣跃到她身边,想催她下去,焱雀道:“甲二席的是薛先生吗?”
苏一心道:“是啊,我引着入座的”。
焱雀道:“那绝不是薛先生”。
这下换苏一心愣神了,焱雀拉着他跃下房梁,直冲向甲二席,敲了敲门,听见里面有人道:“进”。
焱雀和苏一心推开门走进席间,一身碧色长衫的薛赋惜就坐在桌边自斟自饮,焱雀道:“你来干什么?薛先生呢?”
薛赋惜道:“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焱雀冷声道:“你少装蒜,我问你薛先生呢?薛,大,公,子”。
苏一心也瞧出了不对劲,被拆穿的薛衍墨也不再掩饰,直言道:“我弟弟身体抱恙又不想失礼于高统领,于是托我这个哥哥代替他赴宴,不可以吗?”
焱雀道:“你把他怎么了?”
薛衍墨道:“我劝你不要想太多,事实如此,而且我也挺纳闷的,你为什么会觉得就是我把他怎么了?我们是兄弟,我能把他怎么样?”
焱雀的脑海里又浮出薛衍墨把薛赋惜一把摁进水里,扯着他的头发捏着他下巴的画面,薛衍墨好像知道她想到了什么,居然笑出声来,道:“有时候眼见未必是为实,你还太小,很多事你想不明白的,但是我奉劝你们一句,人要想命长,不该知道的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焱雀走出甲二席,飞快的在人群中找到正畅快豪饮得高仓巍,拉着他喜服的袖子凑在他耳边嘀嘀咕咕说了几句话,高仓巍咽下一口酒,好似醉眼朦胧,眯缝的眼睛里却闪着精光,回道:“去吧,叫上苏一心,其他的我会吩咐柳珘”。
焱雀点了点头,向身后的苏一心使了个眼色,二人走出一花楼,静候在门口,不多时,薛衍墨出来准备登马车准备返回自己家府邸时,马车却意外的被焱雀和苏一心拦住,二人灵巧的钻入马车内,薛衍墨皱着眉头被挤在马车中间,瞳孔里透出危险的光,焱雀道:“薛大公子既然告知了我们薛先生抱恙,那我们做学生的跟着薛大公子回府去探望一番,想必薛大公子不会拒绝吧”。
苏一心手里捏着法决,以防薛衍墨发难,而薛衍墨只是在沉默了一阵后诡谲一笑道:“你们爱跟着就跟着吧”,随即又吩咐车夫:“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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