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幻化成人的乘黄

花清洛见那师婆并不急着设坛起卦,又借着穗安方才的话细细琢磨一番。

这便猜出师婆十之**已如自己般成了肉眼凡胎,再与那师婆之位无任何关系,难免一时竟慌了神,惶惶然不知所措,行尸走肉般随着半夏。

穿过回廊时,师婆无意朝赵斯年那房边望过去。

只见细雨缥缈,灯黄影淡,迷蒙之中仿若隔开整整一个世界。

窗子里是灯叠上去的人影,人影上晕不开的昏黄暮色,暮色里是那些往日里难以言说的牵挂情愁。

师婆忽觉心头发紧,右眼皮突然抽跳一下,默立顷刻去呆呆望向那窗子,总觉这院子里又事情起了,只在那暗处,叫人捉摸不透。

因花清洛正愣神呢,一时没回过神竟撞到师婆身上去了。

师婆这才收回目光,去看一眼花清洛,笑道,“你这在想什么,冒失成这样。”

“胡思乱想入迷了。”花清洛回道,这便又与那半夏并排着去了。

师婆遂问向半夏道,“赵斯年可吃过晚饭?”

“在成衣局里用过一些。”花清洛白一眼半夏,又看向师婆方回道。

听罢那师婆只再往赵斯年那房里看过去一眼,也不再多去想一些,率两人回了自己房中。

三人方进花厅,师婆叫各自寻一处去坐了,只谁都不言语,皆心照不宣,等人似的急望着门外。

檐上的水敲着灯影,凡入眼者皆心动,凡心动着皆虽夏风,有随夏风而去者,皆是槐叶。

那落入积水中的槐叶,或是深绿或是青黄。

那或黄或绿者皆泛进夜雨的积水之中飘忽难行,终就是一滩泡影。

且说那赵斯年已稳稳当当地躺在床上,石青的亚麻大裳已被脱下挂在卧室的衣架上,只余一件玉灰色绣字里衣,单薄的蚕丝被盖到胸膛处。

谁都不知道,在这下雨的日子里乘黄会幻化成人。

长眉高鼻、虎牙血唇间是一对细长、摄人心魄的眸子。

额前一计朱红火印与那赵斯年昔日留下的疤痕倒有几分相似。

乘黄立于卧房的窗前,眉头紧锁地看着面如死灰的赵斯年,看着赵斯年失了血色翘起干皮的嘴唇,神色慌张。

等院子里传来小厮的传话,又一路迎着栖箬,进去师婆的房门后,乘黄这才从窗上纵身跃下去,左手攀着窗台借势翻到屋檐上疾行消失在雨夜里。

半夏小心翼翼地开门,从小厮那接着栖箬进去师婆卧房。

不等几人落座,栖箬便铁青着脸道,“出大事了!这次事情可真是闹大了!”

一听这话,四人也不急着落座了,皆愣在了原地。

半夏本是要去端茶过来,听这话也急忙止住步子,凑近栖箬身边。

“怎么,“类”又出来惹祸?”师婆皱起眉头急切地问道。

“一直都没停止。”栖箬握住师婆的手哭诉道,“侄子媳妇的事我一听说就急忙去了,长乐坊、太平坊各处全都找遍仍不见人影,这才又去杜季家,想着左邻右舍总是知道一些的,谁知那杜季的家里竟成了一间死宅,早没了半个人影,锅沿上四下爬着虫,没得叫人恶心。”

师婆听这话脸色顿时凝重起来,拉着栖箬到床沿坐下,又急嘱托半夏去传些茶水过来,继而对栖箬致歉道,“都是我疏忽了,奶奶先别上火。快让我知道这附近坊间到底是有多少个人受害了,可是有什么急去对付的法子。”

那栖箬收了泪,一时情绪也平复几分,这才看去花清洛一眼,欲言又止。

师婆随着栖箬的视线转移到花清洛身上,也能揣测出栖箬的顾虑,这才安慰道,“事已至此,也无需在避讳什么。况且那花清洛懂事,自不会出去诨说的。”

栖箬听这话方道,“杜季全家老小皆被祸害了,又连着我那侄子媳妇——碧春,其余我怎能弄得清楚。我知师婆现在身体不爽快,再无那知灾截祸的心力。”话及此处,她便又看一眼花清洛继续道,“我也是听闻姑娘受了伤,此次怕是不宜再劳神劳力。如此也就无别法可寻!”

师婆瞧花清洛听这些话仍然是面不改色,并不多大惊讶之处,也就知她已察觉到自己已经失去那问天破命的本事,所以也不避讳,只管道,“我自知是无用了,只想着赵斯年或是有法子。”

“依我看,爷是有这本领的,陵鱼那事不就办得妥帖。”既听师婆并无护犊的意思,栖箬脸上才稍稍露出轻松之色。

恰巧正是那半夏捧着茶水进来的时候,师婆这才烦半夏去后院请赵斯年过来。

花清洛自不敢叫赵斯年受伤之事暴露,这便红着脸急语道,“奶奶怕是小瞧了花清洛,半夏你也先别去了,我有办法。”

“身体要紧。”师婆宽慰花清洛道,“你只管好好将养身体,后面且还需要你劳神。”

““类”到底是吃了多少人,又幻化成多少人的模样,现如今这长乐坊中谁又是“类”才是我们要关心的!至于身体,我自会照顾。”话罢,那花清洛便已经起身,疾行至房门处了。不等师婆发话,她便转身跃进夜色里。

“这“类”可是厉害货!怕是伤了姑娘。”栖箬担忧道,也不顾告辞,便急急追过去了。

师婆也不着急去追,只再看一眼半夏道,“往日里怕生事,叫你藏着本事,只现在真是指望不上旁人,方叫你护着赵斯年去盘查那些失踪人口,万别叫那畜生伤了你们。”

半夏应下去,又忙去安慰师婆宽心,道,“那折磨人的头痛才好一些,再折回去平白又是费一番功夫。”

师婆听这话这只笑笑,不再接话,又揉揉鬓前,催促道,“我这边无事。你们趁着雨夜大都在家连夜盘问了,省得夜长梦多。”

那半夏见此情形,想那师婆头风许是又要发作,也不叨扰,只应一声“哎。”这就转身急匆匆往赵斯年房里去。

师婆长舒一口气往床上去时忽又记起什么来,招呼半夏道,“叮嘱赵斯年批件大裳,夜里你们都不许贪凉。”

半夏一一应了,又说会叫萝依提前备好姜水,待回来时便嘱托赵斯年喝一碗。

师婆听这话才放下心来,招手道,“快去吧。”

半夏替师婆阖上门,在廊前立住片刻,便急匆匆往后厨去了。

师婆开了窗子,看着半夏一席青色鲛绡走过抄手游廊,拐角处转过后院时,这便在烟雨缥缈中成了一抹青蓝,许是染了灯光,竟有了青光熠熠之感。

外祖母是最熟悉这种感觉的,正伏在窗前做些零杂女工的外祖母,猛入眼了这景,不免怀想起那凌霄来。

雨嫌夜短,月怕雨缠绵。

黑夜与细雨如此这般地一点点渗透下去,师婆也不去管那半夏了,复又阖上窗子,再从枕下取出汤老的作品来,来来回回翻看着这里的折柳书生、梅影香魂。

半夏到了萝依处,这便问她要一个东边素厨里利索的人去帮忙照应着师婆那边,担心阴雨天再起了头风的折磨。

“怎么,前院那边缺人手?”萝依正解了围裙准备锁门,这便停了手头的锁问道,眼神中略有着急。

“师婆今夜派我盘查人口,外祖母那边不好烦人,新来的姨姥姥又是客,我房里的小厮们都是些没有主意的,这才来求姐姐。”半夏浅浅笑着。

那萝依啐一口唾沫道,“你可别用这客套劲来辱我,这府里哪一个不是师婆房里的人,你要用谁尽管领了去,猪油蒙了心么在这恶心人。”

“好姐姐,你可是冤枉我了。”半夏忙笑道,又赔着不是道,“我不大过来这边,自然认不得几个姐姐妹妹。姐姐你只管指了人出来,我二话不说带着走了,定不会说一个谢字。”

那萝依听了这话方才笑起来,这便咔嚓锁了门,道,“既这样,你且忙你的去,我寻了人出来指过去就是了。”

半夏宛然一笑,正说谢字,才瞧见萝依脸色又是一沉,这便忙止住客气,斗转话锋道,“你别慌着锁门,替我们备好姜水,回来时好驱一驱寒气。”

“哼。”萝依冷笑一声,又道,“鬼晓得你们几时回来。”

“瞧你,客气不是,傲慢也不是,当真是挑剔的主子。”

“少跟花清洛接触,那娘们儿都把你教坏了。”萝依扯着嗓子骂道,半夏只笑笑这便急匆匆朝赵斯年的房里去了。

行至檐下时,半夏仰头瞧赵斯年窗子与灯俱开着,这才提着裙摆上了二楼,轻扣两下不见人来,她便又小声唤道,“赵斯年,师婆烦我们跑一趟长乐坊和太平坊。”

话毕半夏便又在门口立了些许时候,终不见门内有回应,她料想那赵斯年定是白日里受累,所以早睡下,也便不再打扰他,撑一把伞自己一人冒进了雨夜之中。

且说那花清洛去了杜季家中,正堂卧室都走了一圈,除阴森森空宅,峭楞楞槐影,乱哄哄蚊蝇再无其余,果真如栖箬所言,成鬼宅一座。

再去杜季媳妇卧房探究竟时,忽有一只白猫蹿了出来,倒吓得花清洛爆粗骂娘,急向后退出去两步。

待定定心神,花清洛才仔细寻着火折子,不料这屋子里的蜡烛皆被抽了芯,一番寻找之后,仍旧是黑漆漆死寂一片。

四下环顾一番,勉强在窗台上辨认得出一副麻油灯,想是那杜季出殡时所用,花清洛自不忌讳这些,径直过去窗台那边取。

花清洛定睛仔细寻摸着火折子,指尖摸索辨认出那火折子的正反,这便腾悬起左手正准备点燃。

不料突如其来地一只黑手紧紧攥住她欲划下去的左手,惊得花清洛哼唧一声,生出许多汗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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